不多时，顺天府衙门口，已经是人手一个油纸包。
羊肉大葱的香气浓郁至极，就像是一坛尘封了几十年的美酒，忽然有一天揭去了泥封，香飘十里，令人陶醉。
眼下，羊肉大葱包子虽然没有做到香飘十里，但飘到公堂还是轻而易举。
只见公堂之上，坐在堂下左侧椅子上的，是一位面相颇具富态的中年男子，一身绯红大袍，胸前是一块锦鸡的补子，正是被汪直拉来三堂会审的刑部尚书。
然而，这位久居高位的正二品大官，此时正用眼角的余光望着衙门外的包子，吞咽着口水。
“咕噜——”
空荡荡的公堂之上，没人说话，所以显得分外宁静，也显得这吞咽口水的声音格外刺耳。
左都御史郑大人，与大理寺卿徐大人，这时候都朝着他看了过来。
刘大人一时间有些脸红。
换做平时，莫说是几个包子，便是皇宫的年宴大席，他都不会这般失态，但是没柰何，他一大清早刚一起床，连餐早饭都没吃，就被汪直叫来三堂会审了。
不过，还没等他狡辩些什么，就听到一旁又响起了两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刘大人有些诧异的朝着两人看了过来，就见两人脸上此刻也写满了羞愤。
显然，没吃饭的不止他一个人。
“三位大人若是饿了，我这就叫人去准备一桌宴席。”
公堂之上，汪大人悠悠开口。
刘大人却是一甩袖子：“不必了，汪大人既然叫我等来三堂会审，倒不如先把那段英雄带上来，我等审完了再吃，也不碍事。”
“是极！”
左都御史和大理寺卿双双附和。
倒不是他们真的就舍己为公，关键是门外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三堂会审期间用饭，那外面那帮人该怎么看待他们？
文人，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脸，最无法割舍的就是脸上的面皮。
汪直闻言，没有做声，端起茶碗，双指捏着青瓷茶盖，轻缓扑开茶香，浅浅的抿了一口，而后才悠悠然道：“实不相瞒，这人我暂时还没有抓到。”
没有抓到？！
听到这四个字，刘尚书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我们仨屁颠屁颠的过来三堂会审，傻坐了一个时辰，结果这时候你说没有抓到？
玩呐？
一旁，身穿绯红大袍，同样缝着锦鸡补子的左都御史也被汪直这一句话气得不轻，站起来，毫不掩饰自己对汪直的不满，冷声道：“汪大人，这么大的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眼看着皇上给出的期限就要到了，明日早朝便要上奏，你这个时候说没有抓到.......谎报结案可是杀头的罪过。”
“咕咕——”
左都御史：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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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你是来搞笑的吧？
相较于两人，大理寺卿的情绪明显控制的很好，只是疑惑的问了一句：“汪大人，可我听闻这段英雄，早在昨日，便已经被西厂捉拿归案，为何你今日要说没有抓到？”
“哦？”
汪直多看了他一眼，而后微微笑道：“说出来也不怕几位大人笑话，那段英雄的确于昨日关进了西厂大牢，可就在审讯的时候，那审讯之人一时大意，被其反杀逃脱，我虽已派人去追捕，却至今下落不明。”
听到这话，大理寺卿不由得心中冷笑。
朝廷，是一个大圈子，当中套着无数个小圈子。
即便是大理寺卿这种人物，若是没有个依靠，也如那无根的浮萍，或许能风光一时，但是这屁股下的位子，却始终坐不长久。
而这位大理寺卿背后的靠山，便是东厂。
此时，确认了西厂将人抓捕归案，又一时不察让贼人逃脱的消息为真。
他若是明日参上一本，保准能够让皇帝重罚汪直，他也能进一步的将自己绑在东厂的船上，从此仕途无忧。
“那汪大人现如今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莫不是当真想要杀良冒功？”
大理寺卿冷笑道。
汪直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汪某可没那个胆子，不然也不会找来三位大人......”
“可......”
“汪某既然找来了三位大人，那这三堂会审，就一定会进行下去。”
见大理寺卿还要说些什么，汪直却是没有耐心继续听他废话，直接开口打断，而后，朝着身旁的番子使吩咐了一句：“去请赵大师上来。”
后者会意，默默的退出了公堂。
见刘尚书三人疑惑不解，汪直笑着解释了一句：“几位大人平日里忙于公务，不了解京城最近的一些奇闻趣事，也属实应当。”
“这赵大师乃是天和医馆的算命先生，颇有些能耐，日前更是凭借一手画像追凶的能耐，揭发了一场淫妇杀夫案，从此名声大噪。”
“说来也巧，当时负责此次案件的，我若是没有记错，正是府尹大人吧？”
汪直此话一出，刘尚书三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
顺天府尹。
这一位，可是从开始便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如果不是那一身绯红官服太过显眼，恐怕都要让人遗忘了。
“确有此事。”
顺天府尹点了点头。
大理寺卿见状，却是皱起了眉头。
难不成真有如此神人？
放在以前，他或许还不会轻易相信。
但是最近京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旁的不谈，就说那天龙道人，风靡一时，直接掀起了京城之中的崇道潮流，使得家家拜神，家家供符。
虽说后来被打了假，但是也牵出了龙虎山的天通道人。
这位可是真的道教大真人，神仙一般的人物。
凌空画符、引得天雷降下，降服妖道。
这都是无数人亲眼见证的。
时至今日，还有不少的人家中供奉了天通道人的画像......包括他家。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次说不定就要被汪直给混过去了啊。”大理寺卿在心中腹诽了一句，但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的可惜之色。
不多时，随着供桌烛台被相继搬了上来，一个身穿道袍的儒雅中年，也缓缓走上了公堂。
“草民赵奔三，见过几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