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恩怨了二

夏日迟迟,雷雨下的正欢,蜿转长廊上站着一个穿天青色袍子的少年,身姿笔挺如竹,清俊的面上挂着一丝愁云,眉头轻轻蹙着,目不转睛的望着廊檐对面的房间。

好大一会儿后他轻叹“管家,阿姐今日可用了午饭”。

身旁老管家朝对面紧闭的房门看一眼摇头“早饭还是差丫头送进去的,只用了一点米粥,午饭便不再用”。

少年闻言眉头皱的更紧“去准备些饭食送来,我先去看看”说罢接过管家手里的油纸伞穿过庭院往房间走去。

庭下垂柳柳色青绿,枝条风雨中摇摆,虽显戚戚,却姿态顽强。

行至房间前少年闭伞窍门,半晌无人应答,他推门而入,一进门便又蹙眉。

房间内酒气冲天。

她穿过屏风往里走,里间床榻上却空无一人,只床边滚着几个空空酒瓶。他转身往旁边书架旁走了几步,在某处轻轻一按,嘎达一声,床后出现了一个密室,他折身进入。

密室深处燃着青灯,排排高大书架后隐约露出一抹白色衣角,少年疾步寻过去,往里,酒气越发浓烈。

书架后喝的酩酊大醉的女子正酣睡,苍白清丽的面颊上染着两团酒韵,眼角挂着几滴泪珠,空酒瓶安静落在手边。

虽是夏季,可密室里温度并不高,喝酒后如此随意的睡觉免不了要着凉,少年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地上躺着的人盖上,面含疼惜“阿姐,醒醒”。

没有反应。

少年只好将人抱出了密室安置在了床上随即命侍候的丫头速去熬醒酒汤。

“阿姐,你这又是何必”少年叹息,在水盆里浸了毛巾替床上人擦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汗。

床上人显然是做梦了,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整个人显得惶恐难安。

“去东阁请顾先生来”少年忽然朝另一个小丫头道,小丫头急忙跑了出去,他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人,满面无奈。

一个月前,她从外面回来进门便扬声差丫鬟给她摆饭,他心道果然是他贪吃的阿姐,出去了三个月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去找他这个弟弟而是吃饭,他气结之余又感到心疼,心道她在外面怕是受了苦了。

他佯装生气去找她,可一进院子却发现她孤零零的站在院内大柳树下发呆,面色有些苍白,背着一个黑色包袱,清瘦的身影显得落寞无比,他从未见过她露出那般悲伤的神色,她从来都是笑容明媚的。

心头一紧他急忙叫了她一声,只见她迅速敛起悲伤神情转头对他换上温柔的笑脸朝他招手,她虽笑着,可眼里却没了从前的光亮与神采,他急忙走过去刚想询问发生了何事,丫鬟端着饭菜来了。

他便压下心底的担心先陪她用饭,吃饭的时候她显得与平常无异,询问了一番她走后杜府的情况,然后笑着调侃他如今越发有担当了,看来当管家公真的很适合他,然后低头扒饭。

看着她不动声色的在他面前故作轻松,他越发担忧,于是等她吃完了饭,他小心翼翼的问她在宁安发生了何事,她可还好。

柳家一夜灭门早已传遍江湖,他自然也听闻了些消息,只是个中曲折却不甚明了。

他话音刚落,她却陡然变了脸色,不回答也不看他,像是陷入了回忆里独自发呆,好一会儿后,见她面色已经苍白如纸他急忙开口试图唤醒她。

谁知他的阿姐却忽然喷出一大口血,昏死了过去。

他吓坏了,手忙脚乱的将她抱住差人速去医门请长老过来,然后他便看见一个人从门外进来,叹息过后替她把脉然后将一颗黑色药丸放入了她口中。

她苍白的面色渐渐有所改善。

那人不是医门长老,而是顾怀安,他的半个师父,他阿姐的亲生父亲。

其实他们的关系他早就知道了,不小心听到的,他一点也不吃惊,因为公孙烈没有半点做父亲的模样,也对她不好。

所以其实他为她感到开心,能有那般温柔的父亲,也只有那样的人才配得上他们的娘亲。

至于公孙烈,他大概已经猜到他多半已经死了。

但他一点都不伤心,只是心绪有些复杂,那人与他虽无养育之恩,可到底有血缘之系。

不过都不打紧,他有他阿姐就行。

顾怀安说,她此番吐血其实是好事,是将胸口积郁许久的情绪发泄了出来。

他说柳家灭了,柳云亭死了,死在她怀中,她亲手将人葬了,然后打马回来淮阳,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哭,他实在怕她会憋出病来,幸亏她如今发泄出来,他喂她吃了凝神丹,她睡一觉便会醒。

顾怀安的话让他很吃惊,不知她竟同柳云亭有如此深厚的感情,那人在他记忆中是个对他阿姐很好的温柔之人。

倒是可惜了,他没有再问关于柳家的事却问了杜拾儿。

同是少年人,杜拾儿对她阿姐的心思怎么瞒得住他,兴许他也没想遮掩过,提起他阿姐时那般热切的眼神,叫他看了生气又担心。

生气他竟敢肖想他阿姐,担心她阿姐不曾拒绝,毕竟提起杜拾儿她眼里也藏匿着温柔的光。

同是弟弟,可他看得出她看杜拾儿与他时的眼神不同,他是什么时候察觉的,大概是她春寒料峭时从岭南回来与他见面时。

顾怀安淡淡摇头似是不愿提起杜拾儿,只说了句应该离开了吧。

离开了,不知去了何处,又或许还在宁安,又或许……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却微微蹙眉。

他知道,顾怀安也算的杜拾儿的师父,原本授他武艺初衷为强身健体,锄强扶弱,独独不是报仇,灭人满门,可是他也懂杜拾儿的苦衷,所以怕是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他不再问,差人给顾怀安收拾住的房间,然后去收拾他阿姐带回来的包袱,她似乎对那个包袱很是在乎,吃饭时紧紧放在身侧,昏迷倒下去时手里也下意识去抓。

他好奇的将包袱打开却吓了一条。

里面整齐的叠放着一件血染的白衣衫,血迹已干,却触目惊心,除过衣衫外还有一面令牌,上面写着玄云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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