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的北平,最近下雨,天气有些微凉。
程一曼刚从学校里出来,果然就看见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陈谦宗站在车旁,一见她出来,便从口袋里掏出糖:“你之前想吃的。”
程一曼狐疑地看着他:“我没跟你说过,你怎么知道的?”
“上回你出来,跟你同学聊天,我听了一耳朵。”陈谦宗给她打开车门,“这糖很难买,你今天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要。”程一曼把糖塞回给他,“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陈大少劳心劳力。”
陈谦宗没有办法,知道逼她也没有用,只好骂了一句:“你他妈就仗着老子喜欢你!”
然后便又心甘情愿地丢下车,追上前边的姑娘,像之前一样,走路送她。
程一曼看着身边的陈谦宗,也没有办法,就随他去了。在快要到家的时候,一般陈谦宗都很照顾她,不会给她送到家门口,他知道她不愿意。
像往常一样,她以为他不会跟上来了,转过弯,却被男人拉住了手腕。
他的手又大又烫,掌心还有一层粗糙厚实的茧。程一曼手腕处娇嫩的皮肤被他磨得有些痒,心里忍不住微微一惊,看向他。
只见男人垂着头,看向她,语气低沉:“程一曼……你打算什么时候答应我呢?”
他心里忐忑,害怕拒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陈先生……”程一曼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很抱歉,我……”
“没事。”陈谦宗松开她,看起来好像不在意,“是我心急了,我再等等,你别拒绝就是。”
程一曼心里也有些酸,不知道该怎么给他答复。
“老子还是等着你!”陈谦宗又说了一遍,阳光下,程一曼竟然看见他眼眶红了。可是接着他就转过身,匆匆忙忙地走了。
程一曼这一刻竟然真的又生出他好像对自己是真心的这一错觉。她慢吞吞地往回走,有点茫然。
——陈谦宗真的对她是认真的吗?
她从前是不信的,她没有芝芝那么精致漂亮,家世也不是多么出色,她凭什么呢?
可是陈谦宗真的对他每一个情人都这么好吗?
程一曼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叫自己去想何彦。他才是适合她的那一个,他才是满足自己之前所有幻想的那一个。
如果没有陈谦宗,程一曼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已经很喜欢何彦了,文质彬彬的青年初见面就叫她脸红心跳,可是现在她脑子却莫名其妙全是另一个她觉得自己压根不会喜欢的人。
刚回到家,她阿娘在厨房喊:“一曼,刚才姚芝那孩子来了电话,说是找你有事,你赶紧回一下吧。”
程一曼应了一声,跑去给姚芝回电话。
“一曼。”对面姚芝的声音有点犹豫,开口就是,“我觉得你对于何彦,还是谨慎一点好。”
程一曼低低应了一声。
“他在你之前有过一个很喜欢的人,我怕你……”姚芝话没说完,主要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怕她受伤?何彦现在还喜不喜欢前面那个不好说。
怕她介意?万一她不介意呢?
“总之,我宁可你跟陈先生在一起。”姚芝最后说,“沈哥哥说他对你很认真的,他不玩规矩的姑娘,你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呢。”
程一曼抿了抿唇。
姚芝把电话挂了以后,程一曼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何彦的。
“一曼。”青年嗓音含笑,好似春风拂面,“你明日周末放假了吧,我买了电影票,我们去看电影,可以吗?”
程一曼沉默了一下。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不说话?”何彦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关怀。
“没有,何先生,我……”程一曼顿了一下,声音小了下来,“我这周末有事,不能陪你看电影了。”
“没关系的,你什么时候有空了,随时都叫我。”何彦语气深情又温柔,“只要你叫我,我都有空的,好吗?”
程一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敷衍了几声,挂了。
那边姚芝给程一曼打完电话后,吃完午饭,沈续收拾东西,她跑去帮忙,他没准,叫她回房睡午觉。
沈续慢慢把桌子擦了,碗洗了,决定还是把这件事告诉陈谦宗。
他尚且根基还不稳,陈谦宗自己来查的话,应该是比他查得清楚的。公平竞争,他不能让陈谦宗就这么不明不白输了自己第一次喜欢的姑娘。
“喂……沈续,你小子不是在上海,你家心肝呢,你不陪她?”陈谦宗语气低低的,开着玩笑,却没给人轻松的感觉。
“芝芝睡了,她下午还要去学校,我有事要跟你说。”沈续手指抚过手边关于何彦资料的纸张,“你最好注意一点,程一曼有情况了。”
“什么?”陈谦宗没听懂他意思。
沈续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陈谦宗一直没说话,沈续“啧”了一声:“不是,你不说话,不是要放弃吧?”
“放屁!”陈谦宗骂道,“老子才不放弃,老子的姑娘,只能是老子的。”
“那你自己好好查,我这边也查得马虎,你自己上心点。”沈续眸色半敛,“我过几天才能回去,我也有点情况,近期还帮不上忙。”
陈谦宗一双长腿懒懒散散挂在桌子上:“用不着你帮,你赶紧抓紧时间早点把你小心肝娶回家吧。”
沈续笑了:“一定。”
陈谦宗放下电话,心里堵得慌。
“妈的!”他把电话往地上狠狠一摔。
“去查个人。”陈谦宗眸色阴鸷,深吸一口气,咬牙道,“给老子把他祖坟都查清楚!”
李济开当天得到了这个消息,美名其曰过来慰问慰问,在陈家整整开怀笑了半个时辰。
“李济开!”陈谦宗头疼。
“实在是没想到啊,你陈大少也有这么一天啊,报应,报应啊。”李济开拍了拍他的肩,“哎呀,那年轻的小女孩子嘛,听说都喜欢白白净净的小白脸,你怕是不好得手啊?”
陈谦宗脸比锅底还要黑。
“哎,陈大少啊,你现在不生气啊?看起来还挺淡定?”李济开好奇道。
“老子不气才怪。”陈谦宗闷声说,“气也没办法,打不得骂不得,就连那个小白脸我都不敢动,就怕她跟我生气。”
“感情这玩意儿真叫人玩命,我以后不碰。”李济开感叹道。
“我说,要不你在人家姑娘面前温柔点,小白脸一点,你看看你满嘴脏话,姑娘能不嫌弃吗?”李济开都有点嫌弃了,“一天到晚老子老子,欠你八百万似的。”
“老子在她面前都乖得跟条小狗似的了!”陈谦宗呛道,“装小白脸我是装不来。”
“至少‘老子’把那两字去了,跟土匪一样。”
“尽力。在她面前已经很少说了。”
陈谦宗垂着头。
他沉默,好久才说。
“可喜欢她,老子是真认真的……”
李济开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
夏日的风穿堂过,陈谦宗说:“老子绝不放弃。”
他语气坚定,这么多年,李济开甚至从没见过他这么坚定。
“妈的。”他又感叹一次,“感情这玩意儿……真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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