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陈岁年抬了抬头,一条缠目黑缎随风飘动。
父母给他和弟弟取的名字,一为岁年,一为平安。
岁岁年,岁岁安,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抓到了!”陈平安面露喜色。
另一名少年顾璨惊讶道:“好漂亮的泥鳅啊。”说着还准备伸手摸摸。
陈平安见他喜欢,笑道:“顾璨,既然你喜欢,这泥鳅就送给你吧。”
早年间,顾璨的母亲给过陈平安一碗救命的饭,陈平安也救过顾璨一次,所以两人关系非常要好,如亲兄弟一般。
“真的?”顾璨还没来得及欢呼,陈岁年却开口道:“放生。”
“哥,好不容易抓到的泥鳅,即便不吃掉送给顾璨也好,为何要放生?”陈平安不解。
陈岁年没有多言,仍旧道:“放生。”
骊珠洞天遍地福缘,陈岁年知道,这条小泥鳅就是小镇吸食了龙气的五大蛟龙之一。
但两兄弟皆是本命瓷被摔碎,福缘浅薄之人,只能吸引福缘,却留不住。
并且这条蛟龙,日后会给弟弟带来巨大的灾难。
作为穿越者的陈岁年知晓一切,自然想尽可能的帮弟弟免掉一些劫数。
“好。”
长兄如父,陈平安不敢不听,再者多年来他早已习惯哥哥的一些古怪作风。
哪怕再不解,也仍旧将泥鳅放回水中。
“放了多可惜,你们都不要,我要!”
那泥鳅刚一入水,就被眼疾手快的顾璨给一把抓住了,笑嘻嘻对陈平安道:“我就当是你送我的了,谢谢你了。”
听到这句话,陈岁年蔚然一叹。
“果然,许多事情,即便加以阻挠,仍旧躲不过去么?”
顾璨道了别后,蹦蹦跳跳的走了,急着去安顿他心爱的小泥鳅,陈岁年兄弟俩也离开了河边。
不时有片片槐叶飘过两人身边,陈平安数次伸手去抓,都抓了个空。
“哥,好多年了,从小到大,我就没抓住过这些树叶,这是为什么?”
“因为它们不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就没必要去抓,也抓不住。”
陈岁年步履稳健,手上也没拄拐杖,从后面看,根本不像一个盲目之人。
“哦...”陈平安略作思索,只感觉哥哥的话大有道理。
他悟性极佳,仿佛一瞬间想通了些什么,一股喜悦自内心涌起。
“哥,你也没念过书,但你的话,总让我很受启发,你真厉害。”
陈岁年笑道:“书上记载的是知识,而智慧却在书外。学习无需非入学堂,人生无处不是私塾。”
...
有君子立于山巅,极目远眺,嘴角扬起一丝温润笑容:“人生无处不私塾?那个小家伙,倒是有几分悟性呢。”
伴随着自语的落下,那被黑缎缠着的双目向他一望。
“他发现了我在观察他?”齐静春微微一惊,旋即笑道:“不愧是个有宿慧的呢。”
淡然一笑后,齐静春便转过身去。
这世上转世者无数,生与死,轮回不止,偶尔遇见个有宿慧的,算不得什么。
......
“他知道我能看见他了。”陈岁年心道。
刚才那一瞥,并不是有意为之,而是下意识的一望。
作为穿越者,陈岁年有属于自己的依仗。
【四鬼剑士模版】
兄弟俩的本命瓷被父亲摔碎,自然惹得买家大怒,不仅让俩人生活过得无比凄苦,还害瞎了陈岁年的双目。
好在穿越没多久后,陈岁年就获得了鬼剑士模版传承。
骊珠洞天内有禁法法阵,导致小镇中的人在洞天中难以修行。
所以四个职业,目前只有阿修罗模版被成功的激活了。
凡眼看物,心眼观天。
有着阿修罗被动技能【心眼】的陈岁年,即便双目皆瞎,却仍旧能感知身边的一切。
并且阿修罗的波动之力,竟然可以不受小镇法阵的限制。
多年来的波动之力修炼,让陈岁年已经拥有了武道第三境的修为。
解锁了阿修罗的:【波动刻印】【地裂丶波动剑】【邪光斩】【鬼印珠】
且自行推衍领悟了【十字斩】【崩山击】
若论起战斗力,陈岁年的实力,绝对远超武道第三境。
“知道,便知道吧,又或者,他也早知道我能在此地修炼。”
陈岁年从不认为自己的修行能够瞒得过齐静春。
甚至小镇里许多大佬,都已经知晓了他的不凡,可那又如何呢?
“哥,你歇着吧,我做饭咱们吃饭。”
到了简陋却简洁的家中后,陈平安就忙了起来。
这些年,都是他在打理这个家。
对此陈岁年很是欣慰,有个懂事的弟弟,挺省心的。
“对了哥,给你。”
陈平安拿过了一张纸,以及笔。
“嗯。”
陈岁年接过,开始作画。
人总是得给自己找点爱好,陈岁年不是什么修炼狂魔,他打发时间的良药,就是画画。
这些年,他基本画遍了整个骊珠洞天。
基本画遍了小镇中的每一个人。
说起来,陈岁年也是这小镇里的名人了。
一个瞎子,却能画出栩栩如生的画来,想不出名都难。
所以不少人都会来买陈岁年的画。
靠着他卖画的收入,兄弟俩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哥,今天打算画点什么?”
“画一个一直想画,却没敢画的人。”
陈岁年开始动笔,齐静春的形象跃然纸上,只是并没点睛。
“哥,你画的真好,但怎么不画眼睛呢?还有你画的许多人物,都没有眼睛。”陈平安也问出了一直想问,却没问的话。
陈岁年笑道:“这就叫画龙不点睛。”
“画龙不点睛?”
“嗯,画龙不点睛,一点走雷霆。”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陈岁年心湖之中密密麻麻的人影里多了一位,齐静春。
“画龙不点睛,一点走雷霆...”陈平安喃喃了声,没有想明白哥哥的这句怪话。
索性不再去想,而是问道:“哥,你总跟我说,当小镇里出现很多生面孔时,就不让我出去露面了,今天我已经看到了一些生面孔,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还在家里躲着么?”
“不。”陈岁年想到了那条泥鳅,摇摇头道:“该来的总会来。”
将画放好,缠着黑缎的双目望向了天上的日光:“从今天起,咱们兄弟,不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