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清晨,天日无光,整个小镇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陈岁年的家中点燃了两支蜡烛。
陈岁年提笔作画,宁姚坐在一旁歪着小脑袋观看,陈平安则起身朝屋外走去。
“你干嘛去?”宁姚问。
陈平安道:“这屋里有点像洞房花烛,不适合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宁姚:“...混蛋!你怎么也变得像你哥似的越来越可恶了。”
吃人的目光一闪即逝,重新聚焦到了陈岁年那带字的画作之上。
画中,有一人遗世独立,现出万丈法相,一手托着骊珠洞天,一人面对千夫所指。
“小镇三千年积累而成的天道反扑,我齐敬春,一肩挑之!”
一幅幅悲壮的画面,伴随着手中笔逐步呈现。
一声声爽朗大笑,豪情万丈中,亦透着对天道,对三教一家,对自己的...怜悯。
怜其无情,怜己道孤。
“...”
“天下有我齐静春,天下快哉,我亦,快哉!”
当那个圣贤散去法相,在小镇私塾中闭目而笑,恪然而逝时,陈岁年放下了笔,宁姚落下了泪。
她看向陈岁年:“所以,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是么?”
陈岁年点头。
宁姚抓住了他的手:“我能感受到你的不甘和战意,想出去一战是么?”
陈岁年点头。
宁姚问:“为什么?”
“有时候,人不一定非要为自己而战,为别人而战,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不需要为什么,只是想战,仅此而已,可...”
陈岁年的话还没说完。
可是现在的他,连出去这个洞天的能力都没有。
否则,纵使离开的瞬间便身死道消,又有何憾?
“你不舍得齐先生了?”
陈岁年摇头:“齐先生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他不遗憾,我亦,不替其遗憾。”
宁姚指了指陈岁年的那些画:“这些东西放了出去,三教一家哪怕不会直接杀掉你,也会盯上你,将来恐怕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陈岁年笑道:“人生的苦恼,大多来源于那些数得清的麻烦,数不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说呢?”
宁姚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注视到了,她的手紧了紧,注视着那条黑缎,没有说话。
良久。
宁姚笑了:“其实我刚才想说,早晚有一天,我会陪着你,把今天你想砍却砍不到的那些人都砍了!可,我不想让你遗憾,不想...让你等的那么久。”
一条金线自额头处,自上而下,逐次蔓延开来,一柄本命飞剑,蠢蠢欲动。
“我想。”宁姚又拿了一沓纸:“让这画卷,再多上几笔,多几笔,属于你的痕迹。”
“出来!”
霎时间,原本陷入黑暗的小镇,被一抹涌入的金光照亮,天地间,仿佛出现了一道缺口。
“走吧,陈岁年。”
飞剑出现在陈岁年脚下,他身后站着的宁姚,虚弱无比的抱着他。
一抹温柔笑容浮上脸庞:“我还没有帮你砍所有想砍之人的能力,但陪你一起赴死的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只要你想战斗,我永远陪在你身后。”
话音方落,两人已出现在骊珠洞天外,身旁立着的,是万丈法相的齐静春。
见到两人出现的瞬间,齐静春脸上闪过一抹惊愕,旋即又笑了。
他笑的很欣慰,就像对寻常朋友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候:“你来了?”
“嗯。”陈岁年道:“齐先生,可否借我些修为,今天手痒的很,想拔剑。”
“当然。”
齐静春遥遥一指。
“哪里来的小娃儿?”云海之上,威严肃穆的声音响起。
“念尔等无知,速速退下,或可保性命无虞,这泼天的因果,非是尔等能够参与。”又一位仙人开口。
忽的一声嗤笑:“原来是剑气长城的小娃儿,速速离开吧,此等干系,便是你那剑仙父母,也承担不起。”
“阿弥陀佛,何处来,何处去,莫沾因果,悔时晚矣。”
云海之上,一金色巨人声若洪钟:“再不滚开,便留下命吧!”
宁姚无视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只是在陈岁年耳边轻声道:“大贱人,你不是说,你有很多漂亮的眼睛么?如今齐先生已经借了修为与你,能不能让我看看?”
“当然。”
然字刚一出口,整片天空立刻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仿佛天外也有一只巨手,如齐先生一般握住了这片天地。
众仙人同时一惊,再看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时,已没了最初的不屑。
黑夜弥天,一只只猩红的眸子紧闭。
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眸子中,蕴含着怎样的威压。
陈岁年摇摇头道:“还不够,齐先生,忒也小气了些,再多借点。”
“好!”
又是遥遥一指后,陈岁年双目前缠着的黑缎缓缓飘下。
他紧闭了多年的双眼,在这一刻,再次睁开。
不仅如此,额头处,也生出第三只眼。
三个眼睛内,同时绽放着璀璨雷光。
银白色的雷光撕裂无尽黑暗,原本立在飞剑上的陈岁年,缓缓升至苍穹。
一头长发迎风狂舞,这一刻的他,宛若真正的神明。
许是这次齐先生太大方了,又许是离开了骊珠洞天的法阵压制。
两道提示音,同时响起。
【剑魂模版已激活。】
【鬼泣模版已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