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捅破天

陈策、童仲揆、戚金三将,统率着麾下从战场上拼杀下来的精锐,奉天子中旨,赴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任职,确实在京引起不小轰动。

多数在职的勋戚,被就地免职归府。

多数在军的武将,被就地卸职待留。

内廷所派的内臣,被全部召回宫中。

这叫知晓此事的文官群体,对此是议论纷纷,不过却没有过多理会,毕竟他们的利益又没受损。

特别是兵部有司的官员,对此很喜闻乐见,毕竟京营的勋戚和内臣,全都没了,那以后京营这边,岂不就是他们独大了?

说到底,这三大营的粮饷调拨等职权,都是兵部管辖着的。

“元辅,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孙如游神情有些不自然,看向方从哲说道:“总觉得陛下谴派忠勇、忠武等军,进驻到三大营任职,肯定没那般简单,但要说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有这种感受很正常。”

方从哲放下奏疏,看向孙如游说道:“说起来,忠勇、忠武、雄威、武烈四军,此次的犒赏和擢升,并没有走兵部的流程。

是陛下的中旨,直接颁布的。

陈策、童仲揆这些武将,那对陛下的忠诚是没说的,以后京营这边,恐不会再像先前那般了。”

沉浮宦海这般长时间,经历的党争这般久,虽说方从哲的年龄大了,不过这敏锐性还是有的。

吃空饷和喝兵血这些京营所存弊政,他这位内阁首辅,心里怎会不清楚呢?

天子叫陈策、童仲揆这帮倚重的武将,前去京营任职,情况就显而易见了,摆明就是想除掉这些弊政。

“元辅的意思是说,等陈策他们坐稳位置后,会整顿三大营吗?”孙如游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道:“若真是那般的话,只怕兵部这边,会被牵连出一批官员啊,那……”

“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吧。”

方从哲轻叹一声,皱眉说道:“想想吏治新规,现在内阁这边,正在被派驻一批监察御史。

咱们的那位天子啊,对时局的拿捏,对契机的洞察,实在是太过于精妙了。

倘若没有吏治新规的话,只怕陈策、童仲揆他们,想这般快就赴任京营,还是以奉中旨的名义,去赴任的。

你觉得那帮言官御史,一个个会答应吗?

所以说现在的问题,是吏治新规这件事情,那个杨涟啊,真是可恶至极,就连东林党都拿他没办法。”

孙如游沉默了。

岂止是吏治新规这一项。

从天启年号启用后,在这半年多的时间,就不说地方上了,朝堂起了多少变故,可每次的结果,都不是怎么好。

先前朝中诸派的官员,都想着怎样算计对方,好叫对方被驱逐出朝堂。

可是被朱由校这般不停折腾,使得东林党、齐党、楚党、浙党、宣党等派啊,彼此间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还党争?

所倚仗的根基,被不断的刨着,谁还有心思去党争啊。

时下的大明朝堂,再度回归到皇权和臣权之争上,反倒是诸党间的争斗,渐渐的变得小了下来。

“方元辅,这孙传庭简直是大逆不道。”

就在方从哲和孙如游,思虑着当前朝局时,叶向高却冷着脸,拿着一份弹劾奏疏,快步走进殿内。

此时的叶向高,腿脚也灵活了,走路也生风了。

作为老对手,见叶向高这般,方从哲眉头微皱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提及孙传庭了?

此人不是得天子倚重,在天津府就任吗?

“孙传庭无视大明法纪,竟敢背着朝廷,在天津那边,接见西洋蛮夷。”

叶向高拿着弹劾奏疏,对方从哲说道:“这是河间府知府,呈递到京城的弹劾奏疏,言孙传庭不顾京畿的安定,竟和西洋蛮夷开海通商。

虽说我大明此时并不限制海事,可孙传庭这般做,却是不对的,那西洋蛮夷怀揣着什么心思,谁清楚?

如果说他们图谋不轨,想搅乱我大明社稷,那绝非小事啊!!”

“竟有这样的事情?”

方从哲眉头紧皱起来,接过眼前这份弹劾奏疏,在叶向高的注视下,翻看起这份弹劾奏疏。

神情变得愈发凝重和难看。

天津海关行署。

天津十三行。

天津新港。

天津开海通商新规。

这一项项内容,被方从哲看了以后,心情却变得烦躁起来,这孙传庭所做的事情,明显是想积极开海。

叶向高所在的东林党,其主要基本盘在江南诸省,背后的支持者中,有不少沿海地带的海商。

方从哲所在的浙党,其主要基本盘在江浙一带,背后的支持者中,亦有不少江浙的大海商。

虽说大明经历隆庆开海,对待海事方面的限制,不像先前那般严厉,但加码的条条框框还是不少。

这也使得大明的海上贸易,更多的依旧是走私海贸,毕竟绕开朝廷所设市舶司,不仅能省去不少麻烦,还能节省不少税银。

何乐而不为呢?

“这件事情,叶阁老是怎样看的?”方从哲想了想,看向叶向高说道:“说不定这件事情,就是陛下的意思,不然依着孙传庭的胆量,也绝不敢这般做。”

“不管怎样,此事必须着有司审查才行。”

叶向高皱眉说道:“相较于开海通商,为国库增收些财源,可京畿的安定,那才是首位啊。

毕竟西洋蛮夷的心思,究竟是什么,这谁都不清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倘若是因小失大,叫我大明陷入被动,情况就不一样了。”

没有触碰到核心利益前,像叶向高、方从哲这些人,一个个还能被动的接受,但现在触碰到核心利益了,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们所在派系的背后,那帮大小海商群体,究竟做着怎样的事情,方从哲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真要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那一定会吵翻天的。

失去了他们的支持,就会引起连锁反应,这也是党争愈演愈烈的根源,被架着,被捆着,为了利益而不断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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