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唐府
太平已久，京城守备其实很松懈。
宵禁之后，一轮象征式的巡逻。
然后，除了打更的，很少有人巡逻。
……
成化十六年，十二月初
是夜，三更。
理论上，再过一会儿百官就要起床，宫门就要开了。
不过，成化皇帝不上朝，官员一般都会多睡会儿。
此时，各个角落，钻出许多壮汉，身着骷髅师的服装，脸上涂着墨水，外加一层黑面巾。
张山风并不想连累他们被人认出，事后可能会被反扑。
一名狼兵亲卫前来禀告:“大人，我等百人，已经守住前后门，其他人已经安置妥当！”
张山风让人举起火把，四处张望。
等到看见远处，一家灯火全灭的客栈，二楼灯火被点亮之后，张山风熄灭火把，客栈灯火也灭了。
张山风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杀！”
类似影视剧中，灭门惨祸，突然发生。
并没有想象中的火光四起，短兵相接。
唐府，只是个文官府邸，虽然，里面家丁有不少。
但是，跟正规军比起来，正面搏杀的战斗力，不是一个档次。
更何况这一次，他们是先发制人。
直接四门快炮，见人就杀。
唐府家丁手上的木棍，怎么可能比火铳和快炮厉害？
哀嚎不绝于耳，狼兵的嗜血本能，再一次被唤醒，又一次担任了屠杀的主角。
仅仅盏茶功夫，死伤遍地，血水横流。
很快，这里的打斗声，引发了四周的注意，有人连忙去顺天府禀告。
对此，张山风并未理会。
这事儿藏不住！
唐府不是没有人尝试逃出府门，但是还没走出门口就嗝屁了。
他们面对的，是诸多火铳手！
少数几个翻墙而出的，都被一个暗夜里的杀手，一枪毙命。
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杀戮就已经平息。
两百精锐中的精锐，对灭口及其在行的狼兵，又有快炮火铳在手，区区唐府，还没琼州乡绅抵抗强烈。
张山风冷漠的问道:“没有活口吧！”
他没有去跟死人炫耀的兴趣爱好，也没有搞什么无聊的仪式。
只要确认唐家没有活口，就行了！
并不是一定要，很有仪式感的，在唐章面前，去宣读一遍罪行。
那叫有病！
他只是走到唐章面前，确认死亡，然后就走了。
一个狼兵亲卫首领恭敬的回答:“没有！”
张山风淡然的吩咐道:“留下二十，自愿留下的人，事后会有人给他们每家，送去一千两。
剩余的人去那家客栈，里面的人会庇护你们，教你们怎么做！”
狼兵亲卫没有矫情:“是！”
这是事先就定好的，留下的人，必死！
就连张山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
几乎在杀戮停止，不到盏茶功夫。
锦衣卫，东、西厂，以及十二团营，禁卫纷纷到来，他们要将唐府方圆数里，团团围住。
他们都知道，今夜将要发生什么！
他们都在观望，今夜该怎么做！
他们都在纵容，今夜这一幕的发生！
张懋的团营和朱骥的锦衣卫，是成全张山风，放任他杀戮。
汪直和尚铭的东、西厂，以及御马监麾下，也放任他杀戮。
他们是助张山风往深渊，再走一步，让他更加万劫不复！
此时，张山风歪坐在唐府的门口，拿着酒坛，对着地上洒了一泡。
然后，他躬身一拜:“敬，福婶，此仇已报，一路走好！”
这会儿宫门刚刚开，东、西厂的主事者还没到，锦衣卫也正在合围。
他算好了时间，给朱祐樘出现在这里，提供了一个合理的时间。
否则，半夜宫门关闭，朱祐樘的出现，会让言官弹劾，甚至被牵连。
……
等了有一会儿了，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待的时间，似乎很漫长。
张懋率先赶到，他这几日晚上基本没怎么睡，就在等今日。
巡城士兵一禀告，衣服都不用换，他就来了。
最近频频有学子被蒙上头，毒打一顿，轻则断腿，躺半年，重者甚至残废。
东、西厂和锦衣卫，一点线索都查不到。
这么熟练的手法，张懋自然知道，这是出自张山风的手笔。
因为，几年前，他和张溶就干过一次！
张懋从最近张山风的出手狠辣程度，就猜到他要出手了。
“值得吗？”
虽然，早就知道，张山风会采取行动。
但是，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狠！
杀人还不够，还要灭门！
杀一个唐章，做得干净，也许有机会脱罪。
哪怕被查出来了，太子党以及他、朱骥的求情，也许有一丝机会，还能免死，只是卸下兵权。
但是！
灭门，绝对死定了，甚至诛连！
性质不一样！
张山风一笑，风轻云淡的回答:“千里灭门为一人，静听哀鸣敬遗孀。
我要告诉骷髅师的将士，谁敢欺凌我们的亲人，就该付出代价！
没有值不值得！”
张懋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这是他想做，但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情。
此时，顺天府的知府杜谦，才姗姗来迟，怒喝道:“你……你丧尽天良，居然……居然灭了唐家上下一百多口！”
他显然也没料到，会死这么多人。
这下他的知府，做到头了。
张山风放下酒坛，轻蔑的看了眼顺天府知府，“杜知府，如果你治下百姓向你伸冤，你能秉公办理，现在唐府就不会灭门了。
堂堂天子脚下，欺凌将士遗孤，侮辱忠魂妻女，纵火杀人。
咱们的杜知府对此，屁都不敢放一个。
今日张某要做什么，杜知府事先难道真的不知道？
谄媚上官，欺压妇孺！
杜知府这一套为官之道，圣人如果看到，不知道还敢不敢，自称要养什么浩然正气！
又或者说，那些所谓的朝堂百官，国子监的那帮所谓的学子，学的就是这般天理？”
杜谦怒极:“你敢藐视朝堂，污蔑国子监，本府不仅要向陛下禀明你灭门恶行，还要向陛下陈述你今日大逆之言！”
张山风撇了撇嘴，不再理会杜谦，而是看向朱骥:“此事乃我授意，与他们无关，可否放他们离开！”
朱骥眉头紧皱:“此事关系重大，本使只能保证，陛下下令之前，他们不会受到酷刑！”
张山风对朱骥恭敬的一礼，然后看向张懋:“国公爷，可否请求陛下，莫要牵连家兄以及其他将士！”
张懋点了点头:“我会尽力向陛下求情，别要牵连其他人！”
张山风恭敬的一礼:“多谢！”
此时，尚铭走了上来，脸色冷漠，尽力掩饰一抹得意:“遗言说完了吗？
说完了，杂家，这就将人带走了！”
朱骥身形一挺，拦住了尚铭:“人，锦衣卫要带走了！”
尚铭脸色一僵，表情变幻，最终没有继续出声，冷哼一声，率人离去。
在天子脚下，敢纵兵杀人，灭人满门，他不信朱骥敢放人走！
去哪都一样——死定了！
朱骥倒是很不错的锦衣卫指挥使，历代指挥使中，朱骥口碑非常好，很少有屈打成招。
所以进诏狱，而没被东、西厂带走，还算不错。
……
此时，唐府附近，正在被搜查。
是个人都知道，二十来个人，想在短短的不到两刻钟内，灭了一家百口，一个都没跑掉，甚至爬墙到了外面，也被一枪毙命！
这绝对不是二十人，能够做到的！
“开门，开门！
我们要搜查！”
东、西厂的爪牙挨家挨户的在搜查。
客栈的门被打开一条缝，原本想冲进去的东厂裆头，被一脚踹出去老远。
从客栈里面走出一个老太监，冷哼一声:“也不看看，这里是谁家的地盘，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东厂在抓捕逃犯，再敢……”
又一个人被踹飞，嘴角挂着血。
老太监眼中寒光一闪:“太子殿下在此，你等竟敢污蔑太子殿下私藏逆贼！”
“不敢，殿下恕罪！”
东厂的番子跪了一地，根本不敢多问，他们的等级不够资格。
朱祐樘此时从里面走出来，愤怒道:“本宫是前来看戏的，本不想让人知道。
你个狗奴才，居然让本宫行踪暴露，回头被言官弹劾，本宫饶不了你们！”
“殿下恕罪！”
一众档头慌得一匹。
他们再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遇到阎王。
不是没有聪明的，想到什么，但这个时候，该想的是怎么脱身！
“刚才见过本宫的事情，要是被透露出去，你们最好祈祷，本宫不被言官盯上，否则本宫打断你们的狗腿！”
朱祐樘带着一众“侍卫”，怒气冲冲的走了。
他是来接应这些人，以及四门快炮的！
一众东厂番子，自然不敢再进去搜，而且搜也搜不出什么。
朱佑樘的接应能力，还不错！
早就清理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