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张山风退出最前排的战壕,火炮顿时没有了顾忌。
一时间正面战场,营寨地面被炮火轰炸了一遍。
大张等人庆幸不已,如果没有战壕,不知道这一遍炮火下来,会死多少人。
恐怕还没打,就已经死伤过半了吧!
火炮短暂的停歇,不知道是炮弹打完了,还是对面觉得他们,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反正大明的战斗模式,从来都没变:
先上火炮,来一番轰炸;
再上弓箭手和火铳手,来一顿齐射;
最后,有骑兵就是骑兵冲锋,步兵捡人头,没有的话就是步兵冲上去砍。
这是很著名的三板斧,不过很好用。
至少,曾经打得欧洲战场瑟瑟发抖的蒙古铁骑,就是被这三板斧给打回草原了。
甚至,如果不是官僚太过腐败,导致农民起义,李自成打进北京。
恐怕,再给满清一倍的兵力,也拿不下上海关,更别说什么满清帝国。
这绝不是吹,大明在与满清的对战中,实际上是胜多败少。
并非输在战场,而是输在了朝堂!
……
“锦衣卫伤了二十来个,死了两个,流民家仆伤了三四十人,死了十个。
大部分锦衣卫还能使用火铳,但如果到了拼命的地步,恐怕这些伤者,很多都不可能有战力。”牟斌找到张山风和大张,将统计的结果告诉了两人。
张山风长舒一口气,伤亡比想象中低很多。
他对着大张和牟斌道:“组织一下剩余会射箭的流民,把从沔阳卫缴获的弓箭发给他们,不管射不射得中,见到人就射,盲射也行!”
瞎猫也许能碰到死耗子,死马也可以当活马医。
反正射对面,就对了。
光靠锦衣卫那百来号人,就算有人帮忙填充弹药,也不是对方那么多弓箭手的对手。
对面人数是锦衣卫的两倍还要多,而且弓箭比锦衣卫手中的火铳,其实在射速上,以及射程上都具备细微的优势。
而火铳的优势在于廉价,开枪很廉价,子弹火药很廉价,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的盲射。
但是!
现在与沔阳卫交手不一样,对面弓箭手有盾牌兵的保护,百步之外,远程火铳有概率击穿木盾,但可能性不大。
火铳近距离才能击穿木盾,以及盔甲,远距离看脸。
而且,火铳开枪还会在暗夜中,容易暴露位置。
唯一庆幸的是,有战壕以及木板兽皮的掩护,抵消了不少劣势。
……
半夜
盔甲中年再次下令:“盾牌手继续前进,枪兵跟进,往前推进五十步!”
一个百户站出来:“不能再前进了,再进就只有四五十步!
火铳近距离能击穿木盾,那样我们会死伤惨重!”
盔甲中年淡漠道:“对面比你想的要准备充分的多,光靠火炮和弓箭手不可能让对面怎么样,要想办法冲过去!”
这其实是在拿人命在填!
因为现在的盾牌兵,已经距离营寨的锦衣卫只有不到一百步。
就是这个距离,都时常会有木制盾牌被击穿,盾牌兵接连有人倒下。
如果再往前推进,哪怕是举着盾牌,也很快会被火铳击穿。
那时候,就不是三三两两的倒地,死的人会更多!
似乎意识到麾下的不满,盔甲中年声音缓和的说道:“吩咐下去,再冲五十步,就可以休息了。
将五十步内的陷阱和围栏清除之后,弓箭手戒备。
对面不出来,我们也按兵不动,天亮发起总攻,杀他个片甲不留!”
麾下三个百户,以及数个将领脸色逐渐开朗,原来大人是这个打算!
……
是夜
盾牌兵抛下一地的尸体,纷纷后退。
然后,就是极其安静的对峙,双方都在原地休息,除了必要的哨兵,很少有人还能走动。
都累的不行了,此时就算睡不着,也要闭着眼睛。
因为,没有人知道,这场战还要打多久!
可以预见,明天一定极为惨烈!
而此时,两边的高层,听着麾下的伤亡统计,却是各自忧心。
……
营寨,战壕
“锦衣卫死亡五个,伤三十六,六个连火铳都举不起来,流民死亡三十一,伤六十二,伤者有一半已经无战斗力,这些人都被送到后面养伤去了。”牟斌汇报着战况。
大张和张山风对视一眼,心头一紧,接近三分之一的伤了。
这,很影响明天的战况!
张山风面无表情,无喜无悲的说道:“无妨,对面死的更多,光是被我杀了的,就不低于这个数。”
牟斌:“……”
大张:“……”
他不是不知道张山风那一击必杀的手段,只是这个也忒恐怖了吧!
才两个多时辰的交锋,就杀了三十多个,要是把他放到几十万人的战场,鏖战七天七夜的大型战场,那不得杀疯了!
……
营寨对面,帅帐
“炮兵死亡二十六人,盾牌兵死亡一百七十人,枪兵死亡四十人,弓箭手死亡八人,共计两百四十四人。
这些都是刚刚的战损,还没计算下午李百户所部的伤亡。”亲兵汇报完之后,缓缓退出帅帐。
盔甲中年脸色如常的端坐在一旁,听着手下的汇报,手指不自觉的扯下了一搓胡须。
这一次,他带来了八百人,而另外三位百户,各自带来了一百人,一共一千一百人。
此刻,竟然死了两百四五十人!
而且他敢肯定,明天的对战,恐怕伤亡更大,他已经生出退意。
因为,他不能接受那样的战损!
如果不能及时补充兵员,填补今天的战损,一旦被军中那位监军知晓,或者被随军锦衣卫知道,他会被兵部问罪!
雷州卫和崖州卫,与沔阳卫不一样,他们时常要镇压暴乱,必须保证战力,不像沔阳卫,可以混日子。
一两百的战损,还能在附近军户那里征兵,如果明日再来个两三百的战损,加起来接近四五百人!
征丁这么多,雷州军户吃不消,另外监军一定能发觉雷州出现异动。
“将知府和苗族族长叫来,就说有要事相商!”盔甲中年对着帐外吩咐道。
……
不多时,苗族族长和琼州知府余浚到场。
“开门见山的说,我部伤亡甚大,晚上那么一会儿,死伤三百,还没算李百户的伤亡。
如若明天继续强攻,伤亡恐怕更甚,不知二位可有办法?”盔甲中年此时看着俩人。
这是要两人出力,补充兵丁!
余浚内心一惊,暗自庆幸,自己请来了雷州卫,没自己动手,不然这会儿应该完了。
然后,他问向苗族族长:“族长能否用毒?”
苗族族长苦笑:“老夫能解小女的毒,小女亦能解老夫的毒,此举无用!”
……
一时间,帐内十分安静。
办法,能有啥办法?
盔甲中年发现气氛有点不对,两人也不像是有办法的样子。
于是很无奈的说道:“那就只有强攻了,但是强攻势必折损甚大,需要增补兵员,两位看如何解决?”
“此事倒是好解决!”余浚微微一笑,看向苗族族长道:“族长手上有的是壮丁,而且皆是军户,征些兵士,朝廷不会察觉,也没有人能发觉!”
苗族族长云山猛然起身,冷冷的看着余浚:“本族壮丁已经被两卫征去一半,如今仅剩下不到八百壮丁,再被征去过半,恐怕不仅养不活山寨,连朝廷的赋税都交不起。
倒是余知府,前些年黎族叛乱,你向我族求救,我率领本寨青壮救援,死伤惨重。
你说给朝廷上奏减免赋税,结果不仅没减,反而增加了,此事你还没给个说法!”
云山也是豁出去了,如果今夜答应了,恐怕至少要被征走四五百人!
那寨子里,就真的没壮丁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答应。
“此事本府的确上奏过,但是前几年刚好广东出现灾情,好些地方被免了赋税。
朝廷就责令本府自行解决两卫的军粮,本府也就只能让你们多交点了。”余浚略显尴尬的敷衍了一下云山。
而真实的情况是:广东并没有出现多大的灾情,他更加没有上疏朝廷。
反而,他怀疑黎族暴乱是因为土地问题,与苗族发生冲突,他只是被殃及池鱼。
加上苗族救援极其缓慢,让他损失惨重,所以报复性的讹诈,提高了赋税。
盔甲中年显然不想理会这其中的龌龊,举手示意两人闭嘴。
然后他问道:“雷州附近,能悄无声息的,补充两百人左右。
你们二位多少提供一点,否则明早我就要掉头回去了。”
不给补充,咱不打了!
“本府想办法凑一百壮丁,族长也意思意思一下?”余浚一听,盔甲中年不想打了,瞬间就急眼了。
真要让盔甲中年走了,明天死的就是他!
云山迟疑了,他不想交人,但是眼前两位这架势,逼迫得要紧。
“粮食五千石,另外与安定那边,与黎族一直存在纠纷的一千八百亩土地,本府做主归苗族了!”余浚知道,这时候要下本钱。
否则命都没了,其他的有什么用?
云山诧异的看向余浚,然后思索了半天,一咬牙:“外加免两成赋税!”
“成交!”
余浚几乎没有思索就答应了。
但是此时他发现:云山正冰冷的眼神,盯着他。
云山刚刚是试探!
余浚的反应,已经说明了结果。
几年前,苗族新增的两成赋税,是余浚自己加上去的,他又贪了一笔!
这个恩将仇报的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