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巡抚衙门
张山风正在将,校场斩了数十个首级的事情,报告给王越。
王越现在不仅是威宁伯,而且依旧是三边总制,提调三边一切军政要务。
一直以来,大同巡抚孙洪,都是将自己的衙门,让出来给王越了。
张山风也懒得找顶头上司——总兵范瑾汇报,直接进入巡抚衙门,去找王越更方便。
而且,他还有事情,要跟王越聊聊。
……
王越看完奏报,眉头皱成了川字:“张同知啊,你这杀心太重了点吧!
一下斩了六十多人,虽说是触犯了军规。
但是!
你下手,是不是太狠了点!”
因为,他自己贪得更多,是数以万计的!
照这节奏,哪天张山风成了他的上司,恐怕他就被斩了!
张山风当然知道,王越才是数一数二的巨贪。
现在,他管不了王越,还是忍一忍吧。
他抛开其他地方,只谈骷髅师:“其他军队宽恕点,问题不大。
但是!
骷髅师是陛下钦点,太子殿下亲自担任指挥使,足见陛下对骷髅师的器重!
骷髅师又是火器配备最强的军队,理应是我大明最强的军队!
绝不能出现贪墨,寒了兵卒的心,影响全军士气!”
我管不了你,罢了!
等我管得了你,你还贪,你就完了!
王越没办法,叹了口气:“哎,也是他们死有余辜。
此事,老夫会向兵部,以及五军都督府报备!”
你人都砍了,我还能怎么办?
只能算那些人倒霉呗,遇上你这么个杀胚!
张山风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所以并未过多在意。
反而,他更在意另一件事:“我之前的奏报,威宁伯意下如何?”
王越嘴角猛抽:“你确定要将驻地,迁移到那么远的地方?
大同城外五百里,你可想清楚了!
要是被鞑靼人围攻了,恐怕无法及时支援你!”
张山风并未在意:“无妨!
正好拿鞑靼人练兵!
上次,本部才千人不到,都无惧鞑靼人。
这次麾下有一个卫所的兵力,假若鞑靼再犯,必叫他有来无回!”
王越做着最后的努力,劝张山风:“拨给你的另外五千兵士,都是刚刚入伍的。
要不……
你再练一练?
等他们有点当兵的样子了,再动身?”
张山风一脸冷冽:“无妨,让他们带上家眷,我们去塞外找鞑靼人练!”
他太熟悉大明军队的糜烂了!
这些个刚刚征集来的乌合之众,在大同没个五年到十年,被鞑靼人肆虐几次,根本学不会拉弓提剑!
他等不了十年!
所以,他不打算给这些人留后路!
举家迁移到塞外,无城池可守,无援兵支援。
练不好,不用他动手,鞑靼人杀过来,全家都得死!
王越内心猛抽,尬笑几声:“张同知练兵方式,还真是……真是别具一格啊!”
简直是要命!
幸亏,当年老夫是文官出身,而且不是跟着你!
不然,可能今晚睡着了,明天就被鞑靼铁骑给踩死了!
要让那些天天叫苦的兔崽子看看,他们就会知道,跟在老夫麾下,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虽然克扣点军饷,贪墨点抚恤。
但是,至少不用举家提着脑袋,跑到塞外,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
……
张山风没有接茬,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不久,最近看书的张山风,学有所成。
他话锋一转:“威宁伯觉得,汪督公如何?”
王越有些讶异的看着张山风,锅甩出去之后,张山风果然没找过他麻烦。
但是!
他很清楚张山风和汪直之间,已经斗得的水火不容。
原则上,他不想参与进去。
所以,王越打了个哈哈:“汪督公能征善战,智计超群。
虽然,还有些年少,但陛下宠信,百官……”
张山风神秘的一笑:“这话说错了,他死到临头了,尚不自知!”
王越嘴角猛地一抖,一时间不敢接茬:“……”
汪直可是他的大腿,现在成化皇帝对其信任,宫里宫外找不出几个人!
而且,他手上握着御马监!
那是京城最精锐的皇家部队,负责守卫京城!
同时!
他又是三边军务的监军,可以算是成化皇帝专门派来,盯着王越,专抓他小辫子的太监。
这权势大的,说贬马文升,马文升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旮旯戍边呢!
连司礼监大太监怀恩,历经数朝的谭吉,东厂尚铭等,一帮老资历的太监,都不敢得罪汪直。
前几年开了西厂,权势更是空前浩大。
他手下的番子,也就是马仔,比锦衣卫多了两倍不止!
一嗓子下去,小弟能编成三五个卫所!
锦衣卫和东厂加起来,都不够看!
张山风知道王越不敢接话,索性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汪直靠的是陛下眷顾,以及万贵妃的宠幸。
但是,最近几年,他常年不在宫里,与陛下已经生疏了。
虽然,汪直在边境屡立战功,功劳越发的大。
但是,毕竟太监的根,在宫里,他离京城太远了!
现在,陛下对怀恩,覃吉等人更加信任,已经渐渐疏远汪直。
他最大的靠山万贵妃,更是已经与汪直貌合神离。
万贵妃身边又有了梁芳,韦兴等太监,根本懒得瞧汪直了,最近还与首辅万安走的更近。
万安是文官,一直想着压制宦官,想从司礼监手上,将权柄夺回内阁。
所以,他跟汪直,一直在明争暗斗,有事没事就在万贵妃面前,说汪直居功自傲。
再说,汪直本身就是那么个脾气,在京城的时候,仗着天恩眷顾,万氏一族没少受他的气。
现在,万贵妃总是在陛下面前,数落汪直。
嘿嘿!
你等着吧!
那死太监,陛下已经不太能忍了,等到陛下忍无可忍的时候,他的死期就到了!
希望威宁伯早做打算,别让汪直给牵连了,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王越:“……”
他全程闭嘴,根本不敢多说一个字。
张山风对于王越的沉默,也就诡异的一笑。
没出声,就是最好的回应!
他并不指望一两句话,就能挑拨王越和汪直的关系。
离间是个技术活!
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是需要一点一滴,慢慢积累的!
今天,他只是埋了一颗种子。
等到这颗种子,有了足够的土壤,最终会生根发芽。
那时候,就是王越和汪直决裂的时候!
……
京城,东宫
朱祐樘正在饮着,专门煮好的羊奶。
这可是张山风特意从大同,快递到京城的母羊!
做狗腿子,自然要长期谄媚!
不过!
张山风肯定知道,朱祐樘不好这口。
朱祐樘更喜欢枪!
除此之外,就只有张山风根本舍不得给的——钱!
那么!
这样多此一举,快递到京城的数只母羊,自然不仅仅只是给朱祐樘加餐,补充营养这么简单。
朱祐樘嘴角坏笑的嘱咐何鼎:“父皇这会儿,应该正在与妖僧继晓,在念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将这羊奶,盛几份,给太后和皇后,以及万贵妃,都送一份过去。
就说此物养颜,对皮肤好!
切记!
一定说漏嘴,是汪直专门送给我的!”
何鼎很是熟练了:“是!”
他很清楚,这是太子在离间万贵妃和汪直!
何鼎乐见其成,非常卖力。
他也是太监!
做太监,怎么能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他也想入主司礼监,或者执掌东、西厂。
所以,汪直必须倒台!
他自然在这件事上,更加卖力!
……
京城,万府
万弘璧收到一封密信,他十分惊慌:“父亲,那件事被西厂查到了!”
信上写的是:西厂已经查到,他醉酒后,将一名青楼的清倌人勒死,汪直手上拿着他的把柄!
万翼倒是没怎么慌张,而是很从容:“老鸨不是收了钱,答应保密的吗?”
凭借万安的首辅身份,这种事,原本连钱都不需要花。
但是!
万弘璧偏偏招惹了个,不能惹的存在。
那个清倌人,是万贵妃的弟弟,万通看上的!
本来万通就好色,那个清倌人也是个烈性的人,一直没让万通碰她。
万通为了她,可是没少下功夫,势在必得。
要是让万通知道这件事,非得在万贵妃和陛下面前,搬弄是非!
万弘璧有些不知所措,恶狠狠道:“定是那老鸨嘴不严实!”
万翼眉头紧皱,这其中暗藏的凶险,他很清楚。
所以,他没有理会万弘璧,直接去找万安了。
这!
显然又是张山风的手笔。
而查到消息的,不是西厂,而是锦衣卫牟斌!
哪怕接下来,万安看出这里面的道道,他也必须跟汪直斗!
否则!
送这封信的人,放出消息给万通,万通必然大怒。
到时候,少不了到宫里去闹腾,万安必定会被万氏一族疏远。
……
像万安这样的例子,京城还有很多!
汪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慢慢孤立。
使出这出离间计的张山风,经过朱祐樘一本又一本书的培训。
他已经逐渐开始学会玩手段,耍计谋了。
汪直!
他第一个——课后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