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股暖意，瞬间驱散了凛冽的寒意。
“地龙早就烧好，饭也做好，就等小小姐了。”
窗边的茶桌、一侧的贵妃榻、内外室相隔的珠帘……
和记忆中一样，没有什么差别。
桌案上的红梅，带着淡淡花香，依然怒放。
在旁人眼里她只出了门半天，可沈黛知道。
再踏进闺房，已经时隔三年。
中间镂空的红木圆桌上，摆好了六菜一汤。
赵嬷嬷帮小小姐拆掉凤冠，又伺候她洗了把脸。
沈黛长出了一口气，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少。
沈夫人却盯着赵嬷嬷手里的灰色大氅，目光闪烁。
得知是楚将军的，大惊。
“是不是他看上了你，不想让你嫁人，才会围了咱们家？！”
【所以是男主派人杀了觊觎他白月光的将军？】
一旁的李灿灿眼睛亮亮的，狠不能抓把瓜子，边嗑边听。
“娘，你在说什么啊！”沈黛哭笑不得，不明白沈夫人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想法。
“三娘，”沈夫人走上前，一脸紧张地抚着闺女的胳膊。
“你听娘的，将军不是个好归宿，咱就找个门当户对的。”
“明天一早你就回梁家，已经成亲了，这门婚事他们得认。”
沈黛看着母亲一脸仓皇，疑窦丛生。
母亲并没有嫁女的欣喜，似乎只是为了让她赶快离开沈家。
这里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沈黛目光闪烁，却转身吩咐。
“赵嬷嬷，我记得小蝶旁边的房间还空着，麻烦你带这两位姑娘去收拾住的地方。”
【吃瓜吃不了，饭也不给吃了？】
听到这儿，沈黛好笑地指了指桌子。
【顺便给两位姑娘带点吃的过去。】
赵嬷嬷答应着，听李灿灿指着菜，一会吃虾仁，一会喝鸡汤的，不自觉翻了白眼。
不知小小姐从哪找来的丫环，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不说，话还忒多。
这是把自己当主子了？！
她像是没听见，利索地拿食盒装了两盘菜，顺手又拿了四个馒头，扯着两人就走。
看着一行出了门。沈黛转身望向沈夫人，目光灼灼。
“娘，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梁家？”
沈夫人张了张嘴，原本准备向往常一样，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可对上闺女那双炯炯的双眼，轻叹了一口气，终是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早在四个月前，她接到闺友密信，信里暗指京中有贵人似乎看上了沈黛。
并告诉她，如不想攀高枝就早做打算。
沈夫人将信将疑，恰逢梁同知夫人主动求娶，梁夫人嫡子梁永康也是青竹之姿。
和长子一样刚中了举人，看起来前途无量。
同时沈知府也赞成，她便顺势应下了亲事。
不久后，隐约察觉道有些不对，似乎有人在针对沈家。
正巧某次聊天，梁夫人说起怕耽误儿子学业，沈夫人便接话，直接将婚事提前。
又在出嫁当日，看到千户夫人没来，甚至连贺仪都没有。
感觉到危险的她，果断让女儿提前出嫁，且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回来。
“三娘，娘只是一个庶女，从小在主母身边长大。”
“如果不是这份敏感，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楚将军不是良人，娘不会害你！”
京城谁人不知，他不成亲不生子？跟了他算什么？！
沈黛看着沈夫人恨不能剖心析肝的样子，一把抱住母亲。
“娘，你别激动，我和将军也只是今天初识……”
沈黛叹了口气，隐去自己重生和听到李灿灿心声的事。
把其他事删删减减告诉了她。
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这事太离奇，怕吓着了胆小的母亲。
听到夫君被告，听到女儿烧了信……
沈夫人趔趄后退，嘴里喃喃：“到底是谁……”
沈黛伸手拽住差点被凳子绊倒的母亲。
却见母亲像是突然回过神，反手握着她的胳膊。
“那你更不能回来，我朝对出嫁女宽容，不能让你也惘送了性命！”
“娘，你可知沈梁两家并没有婚书？！”
“这，这不可能！”
沈夫人失了神，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她捂着脸哭出了声：“一辈子小心翼翼，怎么就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
“娘！”
沈黛蹲下身，揽住沈夫人的腰，闷闷的声音从手背传来。
“你得帮我！”
烛光下的母亲已经有了老态，不再是幼时那个陪着笑哄她的年轻妇人。
隐约能看到发丝里夹杂着的白色。
听到女儿的话，沈夫人强忍悲凉，擦了擦眼泪。
伸手抚摸着沈黛的头发，眼底一片温柔。
“好，你说怎么帮？”
从前女儿重规矩，从来不会和她这么亲密。
不过半天，再回来的女儿眼里的沧桑看得她一阵心疼。
看得出来女儿有事瞒着她，可她不想问，她只想女儿能平安。
“我要管家权！”
“好！”沈夫人没有一丝犹豫。
“我可能……会让很多人都不好过！”
沈黛听到母亲这么干脆，咬了咬唇。
想要沈家上下一心，必定会有一阵鸡飞狗跳的日子。
不知母亲到时会不会怪她！
沈夫人一阵轻笑：““只要我家三娘好过就好！”
女子不易，从小到大，她总要求女儿“要有规矩”。
可现在，她连家都要没了，还守着“规矩”作甚！
“那……”沈黛小心翼翼抬起头，“要是只有我好过，别人都不好过……”
还没说完，就对上了沈夫人的眼睛。如同初生的小鹿，一头撞进慈爱的柔波里。
“我相信你！”
沈夫人一下一下顺着沈黛的头发，低语道。
“已经这样了，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是啊，不找到证据洗刷父亲清白，只怕沈家早晚都有一劫。
沈黛轻舒一口气：“娘，等这事了了，咱就回京城。”
“好！”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声轻响，赵嬷嬷回来了。
“这院里也没个婆子，等会小小姐和我们一起回主院吧！”
她边说着边关了门过来。
“新找来的这两丫环，看着也不像是会伺候人的。”
“对。”沈夫人接口道。
“主院的厢房都收拾好了，你兄长小弟一间，你和清雪一间，待在一起更安全。”
“我不怕，放心吧娘，官兵在外面围的水泄不通，坏人也进不来。”
“何况，小福是将军的人，本领高强。”
赵嬷嬷心惊：“小小姐，小姐收到的信里，说的贵人是楚将军？”
“只是一个合作。”沈黛把和楚卫国合作的事说了一遍。
“一会我让小福送你们回去，”接着又道，“明早我去主院吃朝食。”
咱们守了这么多年的‘规矩’，也该让别人守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