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没想到你还挺聪明。”中午时分，仕兰中学五楼走廊上，诺诺边拆手里炒面面包的包装袋边说。
“那能是我聪明么？类似的剧情两年前我就经历过一次了好吗！”路明非仰天长叹：“突如其来的搭讪、莫名其妙的话题，这套路他是准备用一辈子么？”
“可别忘了咱们现在的时间线是倒流了，你只能说恺撒是坚持本心，一样的套路从初三用到大二。”诺诺嘿嘿一笑：“所以你答应他了？”
“没有，我只是说加入学生会滋事重大，得再考虑一下。”路明非抓抓头。
“干嘛不答应？等恺撒毕业了整个学生会都是你的，这么好的皇太子你不当，真是不识抬举。”诺诺竖起大拇指向下比了比，表示对小弟的格局感到悲哀。
“毕业！等恺撒毕业了我们要是还留在这儿，那才是黄花菜都凉了！”路明非嚷嚷道：“我难道还真的天天在这里读出师表吗？”
“咱们不是说好了要跟恺撒拜码头么？”诺诺安慰他：“先跟他套套近乎总没坏处。”
“话是这么说没错……”路明非撇撇嘴：“不过师姐你跟恺撒关系这么铁么？你一句话的事他就卖你面子，亲自邀请我加入学生会？”
“你师姐我在学校里确实是点人脉，也不全是因为我的关系。”诺诺搓搓手指：“学生会正面临一大批初三学生即将毕业的问题，而且其中还包括了伟大的恺撒主席，可以说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恺撒想留点信得过的人留在初中部也能理解。”
“而且我有听到传闻，据说恺撒有在升入高中部后统一整合初中和高中学生会的打算，也就是把仕兰的学生会变成一个能够辐射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大型社团。”诺诺说：“不过我还没找他本人验证过这件事就是了。”
“听起来确实很符合老大的作风。”路明非说：“把学生会做大做强，他就能成为仕兰第一届学生会的总会长了，这可是留名校史的功绩，搞不好等毕业了，校长还能给他造个雕塑摆在校门口……”
诺诺吃了一口面包：“所以，恺撒还是那个恺撒，对么？”
“从目前看，是这样没错。”一说起这个话题路明非就想叹气：“就连那股骚包劲都在球场上继承了，的确是他本人无误了。”
“根据我在这个世界的记忆，他在初一入学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暂时可以排除人格忽然被人挤掉下线的可能性。”诺诺继续吃面包：“而且虽然他在球场上的表现称得上是惊艳，但也还没到混血种的程度吧？”
“嗯，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非混血种版本的恺撒降临在了混血种不存在的世界里，并不影响他成为主角的合理性。”路明非缓缓道：“只不过，他拿的剧本……”
“是楚子航的剧本，史无前例的学生会主席。”诺诺点点头：“这就不得不谈谈我们亲爱的鹿芒同学了。”
“师姐你真有头绪了？”路明非惊讶地说：“我还以为昨天你是哄我的呢。”
“呸，哪有女的哄男的的说法？臭美！”诺诺哼哼道：“不过是些掩人耳目的小手段罢了，还能瞒得过你大表姐么？”
“请大表姐赐教！”
“好，孺子可教也。”诺诺显然是很满意路明非的态度，小脸上笑开了花。
“看在你虚心求教的份上，关于鹿芒同学的真实身份问题，姐姐我就不卖关子了，直接说结论。”诺诺清了清嗓子：“他既是楚子航，又不是楚子航，明白了么。”
“不明白！”路明非很诚实地摇摇头。
“哼，我就知道你不明白，但是不要紧……”诺诺冲他勾勾手指，路明非立刻凑了上来，两人背靠着砖墙，气氛有些暧昧。直到诺诺伸出手，把一坨被捏成一团的塑料包装纸放在了他的手上。
“师姐你！”路明非恍然大悟：“是让我帮忙先丢垃圾么？”
“当然不是，垃圾一会儿再丢！”诺诺纤细的食指轻轻点在了包装纸的标签上，问道：“告诉我，这上面写着什么？”
“炒面……面包？”
“没错，炒面面包。”诺诺点头：“那你再告诉我，炒面面包为什么会被叫做炒面面包？”
“为什么？”路明非一愣，他想了片刻才说：“因为面包里……夹着炒面？”
“没错！”诺诺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有面包、有炒面，才能被称作炒面面包，如果这两个东西分开来，炒面面包这一产品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对不对？”
“是，是吧？”
“那你再想。”诺诺说：“你姓路，名明非，又是谁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我爸妈……”
“很好，下一个问题。”诺诺继续道：“如果你爸爸变成了别人，不管是老王还是老张，反正随便谁，而孕育你的妈妈还是同一个人。那么抛开遗传因素不论，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你，会叫什么名字？”
“王明非或者张明非。”尽管诺诺举的这个例子让他心里怪怪的，不过路明非还是脱口而出。
“bubu!全错！”诺诺模仿日式综艺节目里可爱少女表示‘no’的声音：“你刚还说，是你爸爸妈妈给你起的这个名字不是么？”
“对啊，因为我爸变成了别人，所以我……”路明非忽然愣住了。
“所以，你为什么还能够假定，自己叫王明非或是张明非呢？”诺诺拍拍他的脑袋：“难道父亲带给你的，就只有一个姓氏么？‘明非’这两个字，不该是你父母共同起的名字么？”
路明非僵硬在了原地，诺诺看似粗暴的例子，直接一棒子砸碎了他心中的某种惯性思维。是啊，诺诺说得很对不是么？当你的父亲变成了别人之后，除了姓氏之外，名字也因此有所变动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他是在妈妈肚子里诞生的没错，可是没有爸爸的话，哪里又会有他呢？
“再想想，你是通过什么确定，那份档案上的人就是你认知中的楚子航呢？”诺诺循序渐进地补充道：“只是通过照片么？很显然不是吧？”
“是他的妈妈……苏小妍。”路明非低下头：“我认识她，师兄也跟我提起过他妈妈的事……”
“所以，你明白了么？”
“楚子航变成鹿芒的原因很可能是……”一个惊悚的念头在路明非心中猛地炸开：“那个叫鹿天铭的男人取代了他原本父亲的位置，名字也他们夫妻二人一起起的，既然是鹿爸爸的儿子那么自然应该姓路，至于名字……”
“名字自然也改了，鹿子航听上去确实不如鹿芒顺口，对么？”诺诺淡淡地说：“所谓探寻真相的过程，就是反复否定自己过去的推论，我们确实猜对了一些事，就比如楚子航国际交换生的事，但也搞错了一些事……”
“真正消失的人，不是师兄，而是……他爸爸？”路明非问。
“在你我的认知中，楚子航一直都叫楚子航，他本人也表示没有过改名的经历，而这个世界的楚子航却变成了一个叫鹿芒的人，这就代表了他曾有过改名的经历，可能是这十五年间的任何一年。在那一年中，楚爸爸消失了，世界线因此变动，楚子航变成了鹿芒，最终在十二岁那年离开了这座城市，成为了远赴意大利求学的国际交换生。”
“那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可能？”路明非大胆假设：“在这个世界里的楚爸爸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妈妈直接就跟那个叫鹿天铭的男人结婚生下了他，也没有过后来的离异事件？”
“几乎没有，因为这个问题比改名更复杂，也更直观。”诺诺说：“我们都看到了楚子航……不对，现在已经改叫鹿芒了。我们都看到了那个男孩在学籍档案上的照片，平心而论，你觉得那个人是楚子航么？”
“是，毫无疑问是。”路明非肯定地说：“虽然师兄脸上没有胎记一类的特征，但我肯定那是楚子航没错，初中时候的他就长那样。”
“可如果父亲变成了别人，楚子航却还是长一个模样的话，这事儿未免也太惊悚了点。除非是楚妈妈的基因太强大，跟谁生都能生一个一模一样的漂亮娃娃出来。”诺诺问：“你见过苏小妍本人，你觉得楚子航她很像么？”
“虽然两个人都长得很好看，但师兄确实不太像他妈妈……”路明非沉吟片刻：“也就说，至少在楚子航诞生之前的时间线里，楚爸爸肯定还是存在过的？”
“嗯，这种可能性应该是最大的。”诺诺点头：“所以，昨晚的我们并非一无所获，反倒是收获颇丰……不过关于失踪的楚爸爸到底去了哪里这点，大表姐我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告诉你。”
“什么？”
“是关于……尼伯龙根的事。”诺诺说：“你还记得么，在日本的时候，我跟楚子航试图通过他在那条高速公路上的经历，逆推出他能够进入奥丁尼伯龙根的契机究竟是什么，但是不太顺利，我们没能找到那个契机，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那座尼伯龙根就隐藏在这座城市的某条高速公路上。”
“这件事师兄也跟我说起过，但应该没有师姐你知道的详细。”路明非皱眉：“他的爸爸……好像就是在那次意外中过世的吧？”
“准确地说，应该是失踪。”诺诺纠正道：“楚爸爸拼上了性命向奥丁发起了攻击，生死未卜，逃出那里的人也只有楚子航一个……不过根据楚爸爸在尼伯龙根上的表现几乎可以确定，他应该是来自学院的某位专员没错。楚子航在进入学院后也曾试图调查过那个男人的资料，但是无果，诺玛表示他的权限不够，所以不予开相关资料。”
“儿子查爸爸，还需要权限么？”
“对于人工智能来说，可不存在人情味层面的考虑。”诺诺摇头：“总之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楚子航也从未跟我提起过他父亲的名字，这大概会给我们造成很多不必要的工作量……该死，早知道那个时候就出于八卦的目的问问他了。”
“师姐你说起关于尼伯龙根的事，我忽然想起来……”路明非颤抖了一下：“那件事，好像发生在师兄初三的时候吧？”
“我只知道是初三下学期的最后一周，在一个台风天的下午。”诺诺顿了顿，才缓缓道：“今天是周五，下个星期……就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周了。”
“所以你说的坏消息就是……”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我们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路明非。”诺诺叹了一口气：“本想在找到楚子航之后再跟你说这件事的。”
“所以我们被拖进这个时间线的原因，其实跟我读几年级根本就没有关系……”路明非喃喃道：“真正的原因是，这一年楚子航读初三……而在这个夏天，伴随着一场台风的到来，尼伯龙根的大门被开启……他被拖入了神的国度，因此失去了他的父亲……”
“是啊，尽管过程有些曲折，但我们还是成功找到了进入这条时间线里的真实原因。”诺诺摸了摸路明非的脑袋：“之后大概会更辛苦了，毕竟未理清的头绪和需要找到的人都变多了。”
“可是在楚爸爸和楚子航双双消失的前提下，那起悲剧真的还会发生么？”路明非有些不确定地说：“有没有可能，那场台风还会来，但尼伯龙根的大门却不会因此再度开启？毕竟连受害者都不见了。”
“从楚子航的描述来看，我认为尼伯龙根的开启跟奥丁本人的意志是绝对相关的，至于因为他们消失而变动的时间线，确实是有可能导致那扇大门不再开启……但是路明非，你有想过么？如果尼伯龙根照样还是开启的话，那又代表着什么？”诺诺看着他。
“可能是有其他人……进入了尼伯龙根？”
“在这个鹿芒同学前往了意大利的时间节点，还有谁能进入尼伯龙根呢？”诺诺眯了眯眼睛。
路明非的瞳孔忽然紧缩了一下：“你……你是说？！”
“只剩下一个人了，不是么？那个莫名其妙继承了楚子航部分人生的学生会主席……”诺诺一字一顿地说道：“恺撒·加图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