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士绅之弊,吏治之难

两广水师和郑家水师已经赶到福州,共有两万的陆战兵力。黄立还觉得不够,又将锁彥龙和蔡寅两镇人马调过去,形成一股强大的登陆作战人马。

“只要湖南战局确定胜败,则江南大势可定。没准能打到南京过年呢!”黄立看着地图,权衡着是等消息传来,还是先行动手。

征闽大军分为两路,分别牵制住了仙霞关和柘荣县的清军主力,浙江虽然也加强了防范,但海岸线漫长,可以说是处处窟窿,一捅就破。

现在海船还不够,黄立正在征召商船,不日将赶来福州,载运大军,直扑浙江沿海。

所以,他并不急于进攻浙江,在仙霞关和柘荣县牵制住清军大部,腾出时间加紧训练和装备部队。

“清军如果大举南下,江南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黄立发出淡淡的冷笑,倒对索尼等辅政大臣高看了一眼。

策略虽然保守,但却避免了一场大决战后的彻底崩盘。这倒是减轻了底定江南压力,但北伐的时候,阻力则会增强。

“但这不算什么,明军的武器装备会越来越犀利,战争模式的变化也会越来越大,满清会被时代抛弃得越来越彻底。”

黄立的目光集中到了长江入海口的崇明岛上,明军将在此大举登陆,并以此岛为根据展开行动。tefu.org 柠檬小说网

不管是直入长江,还是攻打松江、太仓等地,都将成为清军巨大的威胁。

正在此时,刘玄初走进屋内,躬身施礼,呈上他起草的文件。

“辛苦了。”黄立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展开阅看。

军政两不误,边打边重建,新的大明正在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其实,具体的打仗已不用黄立来指挥,他主要是站在战略层面制定大计划,具体的实行,都交给了下面的将领们。

战争终要结束,甚至已不占用黄立的大部分精力。而打造出更接近黄立心目中的国家,才是黄立要殚精竭虑的工作。

大到政府架构,小到赋税,都在被黄立改变着。虽然很多政策都是在实验试行,但废除的可能性不大,只会是不断地调整完善。

毕竟,这些政策都掺杂了黄立的后世思维,于国于民都是有利的。如果效果不好,那只能是歪嘴和尚念经,在吏治上找问题。

没错,政府施政的任何的弊病,都能归结到此。这是黄立的认知,相当地坚定。

就象军队的军纪,没有哪支军队是把屠城杀戮抢掠写进去。但干的却不少,全在于将领的命令。

而与官吏上下勾连最多,陷崇祯于穷疯境地的,就是大明给予了优厚待遇的士绅阶层。

所谓的士绅,应该分为“士”和“绅”两类。士指的是士族,可以泛指读书人。或是在科举中取得功名,以及那些在职退仕的官员。

而“绅”则更加广泛,在乡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当地能说得上话的,都能归于这个范畴。

说白了,士绅一般就是有头脸、有学识、有钱。

其实,终明一代,除了朝廷针对士人出台的优免则例外,并没有明文规定豁免士绅的赋税。士绅所具有的,也只是拖赖或少缴税粮的特权。

但到了明朝后期,士绅隐漏赋税钱粮,已经成为常态,且数目惊人。

“一青衿寄籍其间,即终身无半镪入县官者,至甲科孝廉之属,其所饱者更不可胜计,以故数郡之内,大僚以及诸生,纷纷寄冒,正供之欠数十万”。

在这其中,江南生员免役逃税最为猖獗,钱粮拖欠的也最严重。生员不但自身漏税,更包揽富户钱粮,隐吞应纳钱粮。

国家危亡之际,士绅亦不收敛,依旧拖赖赋税、寄冒投献无所不用。

明朝初期造册登记的赋田约有八百多万顷,但是经过地主豪强的兼并和投献,至弘治十五年,居然只剩下四百多万顷,足足减少了一半多!

建豪宅、买美妾,士绅们奢华享受,却没有丝毫为国为民之心。

当然,随着满清的统治,他们的报应也来了。

清廷在江南改变前明做法,足额督征田赋钱粮,严惩拖欠钱粮的士绅,既制定条例,推向全国,江南地方官更加切实地严厉实行。

其中江南奏销案最为出名,其征收田粮之严,史所罕见。

“凡绅衿欠粮者,无论多寡,一概奏请褫革,名曰奏销”。

“探花不值一文钱”的昆山人叶方霭,因拖欠钱粮一厘(合钱一文),而被褫革一甲探花功名。

严刑峻法之下,江南士绅的张扬嚣张被削除殆尽。

及康熙初,灾祲连年,邑令比粮严酷,昔所买之田,不索直而还之,其人犹不受。

什么意思,就是富户以田地为拖累,不要钱白送人,人家还不要呢!

尽管如此,黄立依然是要立下规矩,不能重蹈明末的覆辙。

这帮士绅,就是欠收拾,越是宽仁,就越是蹬鼻子上脸。什么仁义道德,什么苦口婆心,都不如刀把子一分好使。

黄立要让士绅记得三条规矩:倡廉耻,早完国课为第一要务;内敛自检,以足不入公门,不与外事为自处准则;勿奢糜,乐善好施,踊跃急公。

要达到目的,黄立不惮于继续清廷的高压政策,严打严查。

对外开疆拓土是肯定的,以后犯罪的官吏和士绅,以及地痞无赖,连带家眷,都将被流放到大明新占之地。

“凡入仕清廷者,若无戴罪立功,连带家眷,皆流放琼州。”黄立抬头奇怪地看向刘玄初。

琼州是暂时的,现在缅甸还不太合适,但以后却会增加吕宋、天竺、安南、倭国等处。

兴复大明的同时,也是一场荡涤,人和思想,都包括在内。

黄立不担心把这些人逼到清廷那边,他们本来就是想效忠满清的,不过是熟读四书五经的废物,他并不稀罕。

“刘先生以为流放不妥?”黄立疑惑地问道。

刘玄初躬身道:“殿下,微臣以为不是不妥,是时候过早。待到驱除鞑虏,兴复大明之时,岂不更好?”

黄立笑了笑,说道:“刘先生有所担心,此时宣布会影响兴复大业?”

刘玄初点了点头,说道:“一切以光复大明为重,这是殿下说的。这些汉奸,及他们的家眷,让他们多苟活些时日,又有何妨?”

黄立沉吟了一下,轻轻颌首,说道:“也好,孤王也不急于一时。”

兴复大明之后的缉捕清算是肯定的,有些罪大恶极者,绝不能放过。刘玄初就是这个意思,不要太过心急。

黄立示意刘玄初坐下,缓缓说道:“关于官员退仕后的待遇,刘先生觉得孤王的想法如何?”

古代的官员自然是俸禄,但那是在职的时候。退仕也就是退休后,皇帝可能赏些财物,但却不同于黄立所提出的退休金制度。

在黄立看来,没有退休金是一个弊端。官员在位时,为将来的生活着想,往往会贪污腐败,聚敛钱财,或是购买田地。

这样既败坏了吏治,更形成了恶劣的风气,徒然增加了很多的地主或士绅。

“十五年任职,退仕后便能继续领受俸禄的三分之二,直至身故。”刘玄初思索着回答道:“微臣以为若朝廷财政允计,确实是良策。”

“既能激励官员廉洁自守,又使他们无后顾之忧。但有些细则还是需要完善,推出亦要慎重。”

“毕竟,朝令夕改有损殿下声名。特别是兴复之初,人心不稳。微臣以为,国家安定上十数年,更加稳妥。”

黄立若有所思,不得不承认刘玄初说得有些道理。有些政策急于推出,可能并不象他想的那样。

比如退休金制度,需要财政的支持。大明兴复之后,百废待兴,刘玄初担心拿不出这笔钱。

但黄立却不担心财政问题,走的也不再是封建王朝的传统发展之路。

“那就先制定好各项细则,待到光复大明后再实施。”黄立退了一步,反正也就两三年的时间,到时候看财政情况如何。

十五年呢,就从建国之日算起,时间也足够试行或观察了。

而在刘玄初看来,殿下对于平民百姓是过于仁厚了。

目前颁布实施的都是对他们有利的优惠政策,无形中,对于官绅地主的利益则是一种损害。

而且,既然是让平民百姓受益,那自然是赋税减少,对国家财政造成不利的影响。

只要结束战乱,让老百姓能生活在和平的环境中,赋税重一些,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这是刘玄初的分析和判断,并比照了清廷的残苛统治。

其实,黄立也知道,老百姓的要求不高。他也不必大施仁政,便能收买到人心,只要能驱除鞑虏,结束战乱。

但从长远来看,一个新王朝初建,通常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祥和安乐。

因为人口的大量减少,土地的大量荒废,社会矛盾缓和,还往往会出现盛世之象。

但弊端却隐藏在这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中,上百年或几百年之后,就又是一个治乱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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