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热闹之后,过年的欢庆气氛并没有减弱,黄立却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作息。
过年有封笔一说,但也不是就不批奏疏题本。
随着征伐吕宋和孟加拉的时间临近,相关的情报,以及军队的准备情况,奏报得也更加频繁。
进攻孟加拉的时间已定,在正月二十,近三万人马已经集结于仰光,能够按时发动。
讨伐吕宋则初定在二月初二,取巨龙抬头之意。巨龙咆哮怒吼,该是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相对于仰光到吉大的短距离,吕宋还是有些遥远,即便是提前勘测侦察,选好了可躲避意外气候海情的中继港,黄立依然有些担心。
可这也是必须的,以后还会有更远的征伐,不能瞩前顾后。在莫测的大自然威力面前,人力微不足道,只有祈祷运气够好。
对于孟加拉的作战,黄立是充满信心的。只要军队顺利登陆,土邦就算能集结数万军队,也完全不是明军的对手。
之所以调动两三万的军队,不过是以防万一,防备莫卧儿帝国不自量力地插手罢了。
“投入了几百万银子,希望两次征讨能够全部捞回成本,不至于亏损。”黄立阅完奏疏,起身来到殿外,望着皇宫装饰的灯笼,感觉时间过得真快。
今天就是元宵节,在古代也是除春节外的大节日,也是最热闹的。tefu.org 柠檬小说网
永乐七年,明成祖令“自正月十一日为始,其赐元宵节假十日,百官朝参不奏事,有急务具本封进处分,听军民张灯饮酒为乐,五城兵马弛夜禁”。
永乐十年元宵节,明成祖赐宴群臣,听任臣民到午门外看鳌山灯三天。自此以为常例,与民同乐。
没有串休,没有九九六,元宵节从皇家到民间,都是张灯结彩,极尽欢庆。
明朝宫廷的元宵庆赏有很多节目,如燃放烟花、货郎担担、搬演杂剧、架设鳌山、呈进杂技等。
今年虽然没有烟花,也没有架设鳌山,可却有午门献艺。舞台已经搭起,有戏剧有杂技,还有各种民间艺人的表演。
黄立已经适应了古代的习俗和环境,没有电视电脑,没有手机网络,但这种欢庆的形式却更显得真实。
小柳拿着斗篷走出来,给皇帝披在肩上。
“南京的冬天也不算冷。”黄立看了小柳一眼,微笑着问道:“打赏的银钱都准备好了?”
小柳穿着小毛衣裳,白色的毛边衬着脸庞更加娇艳,躬身说道:“万岁放心,都准备好了。”
黄立轻轻颌首,说道:“不能去逛街看灯,在午门外的表演,倒是能看个热闹。”
小柳笑了笑,说道:“看那些人表演得卖力,脸上的笑容,便知道是国泰民安,人人欢欣。”
“国泰民安已经做到,但还没到太平盛世。”黄立有些感慨,缓缓说道:“国势转圜,就更不能懈怠。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小柳不是很明白皇帝所说,她也是读过史书的,汉人新王朝建立,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国祚。
而且,鞑虏已经败亡,除了北方的蒙古人,大明哪里还有敌人?就是蒙古人,也打不过战力强悍的王师吧?
小柳不解是不解,但还是出言恭维道:“万岁英明神武,王师强横无敌,国势也是蒸蒸日上,太平盛世可期。”
黄立笑了笑,并不苛责。不仅小柳不是很明白,知道他雄心壮志,以及长远之忧的,也是寥寥无几。
就现在的扩张,文臣武将也只当成了普通的开疆拓土,并不清楚占据如此广阔的土地,甚至是跨海征战,背后有着多么重大而深远的意义。
环南洋防御圈,或者称为第一岛链,将成为保护大明本土的屏障,使南海东海成为大明的内海。
到那时候,大明的主要进攻方向就是北面的毛子,连夹在中间的蒙古诸部,也将非亡即附。
长城将不再是防线,漠南漠北都将纳入大明疆土,对沙俄的打压将是长期而坚定的国策。
当然,这主要是陆军的任务,步骑炮三军将是开疆拓土的主角。
至于海外的扩张,则是海军的纵横驰骋。明军动用的不会太多,主要依靠附庸兵的力量。
什么倭人、孟加拉人、朝鲜人、锡克族、廓尔喀人等等,都将屈服于金钱,臣服于大明,为大明而征战。
而在这之前,明军的凶猛火力和悍勇厮杀,将给他们留下终身难忘的印象,彻底打掉他们的反抗意志。
黄立转身回到殿内,阅看着最后几份奏疏。工作完成,差不多也快天黑了,吃完饭正好携妃嫔去午门观赏彩灯和各种表演。
今年灯会的规模比去年又大了不少,江南地区已经光复快两年,恢复重建基本完成。
老百姓吃饱肚子,甚至小有积蓄,面对太平盛世的来临,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和激动。
为了与民同乐,皇家也拿出了几千银子,在午门布置了彩灯和鳌山,臣民皆可前来观赏。
南京的皇宫不大,等到迁都北京,那里的午门才称得上宽阔。紫禁城的宏伟壮观,也是天下第一。
出使朝鲜的东安王朱盛蒗在旅顺发回了奏疏,之前的条件,朝鲜已经全部答应,并派王世子李焞前来洽商,执礼甚恭。
黄立知道李焞既是世子,也是独子。朝鲜显宗派他来,无疑是表示恭敬顺服的态度。
劳务输出,租借港口和岛屿,调兵接受训练,这是黄立提出的主要条件。现在,又加上了会宁集粮,帮助明军进攻宁古塔。
显然,黄立的最新指示可能刚到旅顺,朱盛蒗还没有看到,或是奏疏还在路上。
对此,黄立倒不是很着急,他提笔写了回复,对朱盛蒗的工作进行了嘉励赞扬。
大明宗室已经所剩不多,因为大明中兴,而避免了或死或软禁的悲惨命运。
虽然是平安享福了,可黄立却不准备再沿用前朝的“养朱”政策。自食其力是必然的结果,尽管这需要一个过程。
为此,黄立也取消了对宗室的种种限制。当然,也没有给予封地和特权。
对于藩王宗室的控制,自永乐朱棣起开始严格。他以藩王夺天下,肯定也害怕别人效仿。
所以,他不仅对加强控制藩王的手段,更经常以各种罪名,削去他们的封爵、属官、护卫,取消统领驻军的权力。
比如借故削去代王、岷王的护卫、官属,齐、谷王先后被废为庶人;要塞地区的藩王也被迁入内地,如宁王朱权迁往南昌。
同时,朱棣又废除宗室可以为官的规定。即使是宗人府,亦改由勋戚大臣摄其事而不备官,所领事务均归礼部管辖。
亲王封国后到了一定年龄,必须出到封国,以后非奉诏不得进京。
之后,除天顺时为了“塞疑谗之隙”,特准襄王入朝外,亲王再也没能进京的。
正统十四年,韩藩襄陵王欲入京师,后又愿率子婿从征入侵的蒙古人,但没有得到批准。
甚至明末清兵进逼京师,唐王倡议勤王,竟被废为庶人。
藩王在封地也有许多限制,如二王不得相见;不得擅离封地;即使出城省墓,也要申请,得到允许后才能成行;
如无故出城游玩,地方官要及时上奏,有关官员全部从重杖罪,文官直至罢官,武官降级调边疆;
藩王除了生辰外,不得会有司饮酒;王府发放一应事务,地方官要立即奏闻,必待钦准,方许奉行,否则治以重罪。
宗室还不得预四民之业,仕宦永绝,农商莫通。
到了明末,由于宗藩的厚禄给朝廷带来的严重负担,相当多的中下层宗室已沦为贫困户。
于是,宗室强烈要求弛松藩禁、请田联自给、试官自效的呼声越来越高。
万历中,更定的《宗藩事例》,准无爵的宗室自便生计,准奉国中尉以下宗室参加科举考试,选授京师以外地区的官职。
但在实行时又加以限制,如对于县令等“亲民官”的职位,朝廷不能放心授于宗室,而只授于中书舍人等一些较为闲散的职位。
由于宗藩条例既严又多,宗室动辄得咎,被废为庶人的不少。
经过多次、多方面的削夺之后,藩王势力已绝对不能与皇权对抗,皇族内部武力夺位的可能性在正德以后已经消失。
而那些好饮醇酒、近妇人的藩王,因其对朝廷没有威胁而被称为“贤王”,受到奖励。
由此,宗室成了不农不仕、啖民脂膏、被软禁于封地内的典型寄生阶层。
经过明末清初的战乱和杀戮,现在的宗室所剩已然不多。黄立认为改革的时机正好。
对于年老体衰或身体有病的宗室王爵,黄立发放俸禄;年轻和身体健康的,则要领俸当差。
也就是说,黄立允许他们为官。比如宁靖王朱术桂担任了宗人府宗令,鲁王世子朱弘桓降袭郡王,在太常寺负责国家祭祀礼乐。
东安王朱盛蒗主动请求在四夷馆工作,除了负责与外国使节沟通之外,也负责翻译人才的选拔与培养。
选择这样的闲职,可能也是担心皇帝猜疑顾忌。反正,自请差使的宗室王爵,都挺自觉,没有往实权部门去的。
大明中兴,他们应该是最高兴的。还是宗室王爵,还能祭拜祖宗,也不象在台湾那般寄人篱下,生活困顿。
虽然皇帝废除了很多优待和特权,但还是按照王爵的标准发放俸禄,让他们衣食无忧。
至于关系到子孙的袭爵制度,其实影响也不大。只要自己肯上进,在宗学好好学习,一个小官还是有的。
何况,取消了各种人身限制,就算没有仕途,农工商兵也可参与,谋生的路子也很多。
关键是他们已经属于远系宗室,不敢奢望皇权。能够保衣冠,保王爵;能够重新生活在安定的大明疆土,已经能够满足。
不满足也没用,皇权已经稳固,皇帝手下的文臣武将也都竭忠报效,根本没有他们的机会。
其实,黄立不仅是要针对他们,提前定下制度,也是为以后作打算。
洪武年间,朱元璋从老哥一个,到子孙五十八人;永乐年间,增长到一百二十七。
百年之后,数量接近三千;万历万历末年,宗室人口(含女性)达到了二十余万!
从数字上进行推算,宗室的人口增长,是“十年而增三分之一,即又三十年余一倍也”!
黄立现在已经有了一子二女,按他的腰子和妃嫔数量,以及正常寿命来算,十来个子女应该是没问题的。
如果按照三十年增长一倍来计算,几十年或上百年后,一个相对庞大的宗室群体也将出现。
所以,黄立也是在未雨绸缪,既给自己的子孙谋生之路,更不至于造成明末天下养“朱”的困窘之境。
既是要自食其力,自然也会量入为出。再不能象明朝藩王那样,娶妻纳妾、混吃等死,再加可劲儿的生儿育女。
明弘治五年,山西巡抚上奏朝廷:封地在山西的庆城王朱钟镒的第九十四子呱呱坠地。
而在朱钟镒的第九十四子出生时,他的孙辈的人数已超过一百六十人,曾孙辈已突破五百人大关。
显然,庆成王本人根本无法认全四辈的家庭人员,除非大家穿上标记各自姓名出身和编号的衣服。
到了正德初年,已经不知道是承爵了几代的庆成王,终于无法管理这混乱的子孙,连具体的数量都统计不清了。
于是,他不得不向朝廷上奏,请求朝廷协助查考:“本府宗支数多,各将军所生子女或冒报岁数,无凭查考,乞令各将军府查报。”
大明的人口增长是好事,也是黄立正致力推进的工作,但废人却不在此列。
既不能从事工商,也不能耕种当兵,生下来就指望着朝廷的俸禄生活,这不就是废物吗?
黄立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孙,以及他们的后代,成为只会混吃等死的寄生虫。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虽然这可能是上百年,甚至是几百年后的问题。但已经有了殷鉴,又怎能不吸取教训,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