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确定不走吗？”江诺看向还留在飘香楼里的人, 除了两个身形瘦弱的打手之外，剩下的都是丫鬟。
她的目光看过去，这些丫鬟们都下意识瑟缩。
“她们也是被卖到楼里来的, 从被卖过来那天起, 她们就没有家了。”夏荷在江诺耳边轻声道。
“而且她们也攒不了几个钱，是吗？”江诺转头问道。
夏荷点了点头。
前面离开的那几个打手, 还能想法子通过一些偏门的手段捞钱，但这些丫鬟日常做的是洒扫洗衣的活，每月能拿到的月例并不多，很难攒下钱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些丫鬟在外面没有家了，离开飘香楼对她们未必是好事。
“那你们去把楼上睡觉的姑娘们喊起来吧。”江诺说道, 看向众人，神色温和。
众人面上一喜，立即点头，随后一个个转身往二楼走去。
没过多久，一群人泪眼朦胧地被喊了起来，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还打着哈欠。
也有人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开始抱怨：“妈妈, 今天怎么一大早喊我起来啊, 我还没睡够呢, 困死了。”
而睁着眼下楼的人，在看到楼下的情况时，立即清醒过来, 瞪大着眼睛转来转去, 最终将目光落在某个方向。
“夏荷，湘芙，真的是你们？”有人走到一半, 认出两人，立即加快步伐，“是你们吧？我刚才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你们怎么来了？”
“夏荷？”
“湘芙在哪里？还真是湘芙？？？”
楼里突然开始热闹起来，几乎所有泪眼朦胧的人都因此清醒过来，纷纷朝着这边走来。
江诺身旁的方七上前一步，抬手拦住众人。
几人这才注意到方七，以及在他身旁的那些人。
“发生什么事了？妈妈呢？”
方七将飘香楼易主的事又说了一遍，最后指向江诺：“以后江姑娘便是飘香楼的东家，你们的卖身契都在江姑娘手里。”
“江姑娘，”有人抬眸道，身形摇曳，微微弯腰，面上笑盈盈，“那以后咱们楼就归将姑娘管了？”
“江姑娘好。”
“知道了知道了，那江姑娘能怜惜我们吗？让我们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晚上才能精神充沛。”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不管是身形还是语气，都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夏荷站在江诺边上，缓缓呼出一口气。
江诺也叹了一声，等到众人说的差不多，才开口道：“以后就没有飘香楼了，刚才我已经让张妈妈拿钱赎身走人，现在剩下你们。”
“张妈妈赎身花了多少？”有人问道。
“一百两。”
众人面面相觑，都低下了头，还有人暗暗打了个哈欠。
夏荷下意识抓着江诺的手腕。
江诺知道她的意思，点了点头，看向面前的众人：“以后飘香楼将不再是妓院，愿意赎身的都可以赎身离开，张妈妈的价格是一百两，离开的那些打手，卖身进来多少银两，走的时候只需要给卖身契上标明的银两即可。”
“至于你们，”江诺说着，顿了顿，看着完全不抱任何希望的众人，说出了重点，“你们若是要走，可以直接收拾东西离开，我不要一文钱。”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抬起了眼。
先前的摇曳和娇意似乎从未发生过，有的只是眼眸中那一丝对自由的期盼。
“真的？我们可以走？”
“你真的放我们走？”
“我们的身家不低，你……只要银两不多，我可以给，我愿意给。”
“为什么？”
江诺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而是将属于她们的卖身契拿在手里：“愿意走的，来我这里拿卖身契，趁着天色还早，可以早些收拾好东西，去外面找地方住下，我相信你们手里攒的钱，足够你们生活。”
眼前的这些人，与楼里的那些丫鬟不同，丫鬟攒不下银两，出去无家可归，很难活下去。
而她们手里多少攒了些银两，之前或多或少想过离开这里，只不过碍于银两不够，才无法离开。
如今有机会离开，且赎身之后还能有足够生活的银两，完全可以在外面买间屋子，再买上几亩薄田，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江诺手里拿着所有人的卖身契，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她并不着急，只是一直看着众人，等着她们的答复。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问的却不是卖身契，而是站在江诺身后的两人：“夏荷跟湘芙离开飘香楼之后，跟着你一起生活吗？”
“嗯，夏荷姐姐跟湘芙姐姐一直跟着我生活。”江诺点头，疑惑地看着问话的人。
“那我能跟着你生活吗？”对方又问，眼中露出期待的目光。
江诺歪了歪头。
“你不是留下了一些丫鬟？我可以留下吗？”对方再次问道，“你刚才说，那些打手赎身离开，这些丫鬟是不是留了下来？”
“对，”江诺稍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解释道，“丫鬟可以继续留在飘香楼，但我只能供她们吃饭，你……你会干活吗？”
“啊？”对方疑惑。
“我是说丫鬟留下来，以后还是要打扫，要洗衣服要做饭的，所以她们能留下来，这些你会做吗？”江诺看着对方，同时看着对方那些一个都没打算上前拿卖身契的众人。
她这么问并不是不愿意留下这些人，只是希望她们能想清楚。
“我不太会，但我可以学，”对方立即说道，目光与夏荷对视，突然福至心灵，“如果飘香楼还是那个飘香楼，我一定会选择离开，但既然飘香楼不再是妓院，我想要留下来，离开这里，我也没有家了。”
江诺回头，看向夏荷面上的笑容。
夏荷立即收回视线，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
“我看到了，”江诺哼了一声，“你们俩刚刚在对视，肯定是夏荷姐姐你提示了。”
“我发誓，我什么都没说。”夏荷伸出手，憋着笑说道。
“你没说，但你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说是什么说，江诺心里其实觉得没什么，再回头时，她微笑着方才说话的人对视，道，“我没打算让你们都走，只是说想走的人可以拿卖身契走，至于不想走的人，当然可以留下来，但要是不做事的话，得交伙食费的。”
“我愿意，”刚才说话的人立即点头，看着江诺满是微笑，“我记得你，先前夏荷救的小孩就是你，我叫白兰，你放心，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可以学的。”
“我信你，”江诺微笑，在手里翻了翻，翻出一张卖身契，递给对方，“给。”
“我留下也给我吗？”白兰愕然。
“嗯，这样你才能安心嘛，”江诺笑着说道，同时看向后面忐忑不安的众人，“先前说的都算数，愿意留下的只要给伙食费就可以，不愿意留下的，来拿卖身契吧。”
随后，江诺一个一个报了名字，让所有人过来拿。
可以看出，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留下。
“我，我现在就走吗？”有人手里捏着卖身契。
“去收拾东西吧，把你自己攒的银两拿着，”江诺看着面前的人，“离开飘香楼之后你也要小心，以后安心过日子。”
对方怔了怔，好一会儿后慢慢点头，声音哽咽：“好。”
后面的人听说还可以收拾东西，纷纷上前跟江诺拿自己的那张卖身契，随后快步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再下来的时候，所有人身上都换了一身最不显眼的衣服，手臂上的包袱也用的是最不显眼的布料。
等到该走的都走了，飘香楼里剩下的人已经不足之前的一半。
江诺看向站在她边上的方七：“飘香楼的事已经处理好了，你回去吧。”
方七抱拳弯腰：“是。”
等到方七也带着人离开之后，飘香楼在一瞬间突然热闹起来，没有离开的那些姑娘纷纷围绕着夏荷跟湘芙叽叽喳喳说话。
其中的重点，自然落在湘芙身上。
“湘芙，你没事吗？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湘芙，你身上感觉怎么样？”
“湘芙，我攒了点钱，借你用，你去看看大夫。”
……
湘芙被众人围着，脸上也一点点露出笑容，也将脸上围着的纱巾摘了下来：“我没事，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真的没事？”
“嗯，”湘芙点头，压低声音道，“不出意外的话，是完全治愈了，现在我身上没有一点不舒服。”
众人听着，不禁瞪大眼睛：“可不是说这是不治之症吗？”
“你们不知道吗？”湘芙笑着说道，指向江诺，“诺诺可是认识仙人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震惊地目光转向江诺。
“昨日……昨日大家说的，与仙人认识的小姑娘，便是如今咱们的东家？”
“我也听说了，说是昨日有仙人出现，与一小姑娘交谈甚欢，本以为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见到，没想到今日居然见到了？”
“不止呢，你们要相信，咱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湘芙话音落下，飘香楼里众人纷纷注视着江诺。
江诺点头，承诺道：“嗯，一定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