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 就看你在门口晃来晃去，干什么呢？”刘管事皱着眉头。
“玲珑阁你知道吧？”
“这我怎么能不知道？”刘管事反问，“谁能想到江诺现在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我就知道她不同寻常。”
刘管事说着, 看向眼前与之前相差不大的许书生。
先前江诺日子最差的时候, 对比来说，许书生的日子都不算差，可如今, 别说是许书生, 就算是他, 与江诺的身份地位都天差地别了。
江诺倒是并不在意什么身份之差，偶尔过来还能跟他们打个招呼说说话, 但他们心里知道, 如今与之前已大不相同。
许书生之前与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 今日突然提起玲珑阁。
玲珑阁他也是知道的，但别说是他，就算是他家家主过去, 都会感到囊中羞涩, 如今偶尔过去, 也就是买几只便宜的灯泡。
手表昂贵, 刘家只买了两只罢了, 且都在家主和主要的管事手里，他倒也见过，但那手表无论如何都到不了他的手上。
“你别以为我是想要攀上什么，我就是听说玲珑阁上了一样新品，叫什么钢笔的, 说是写出来就是小子，价格还便宜，我这不是想过去瞧瞧么。”许书生低声道。
“新品？多少价格？”刘管事好奇问道，哪怕他买不起，也不妨碍他对此感到好奇。
“玲珑阁卖的，一个是钢笔，一个是墨水盒，一样一两银子，这两样总共只要二两，”许书生说着，抬头看向刘管事，“而且一楼也卖。”
“一楼也卖？”刘管事惊讶，“那岂不是不限客人？”
“对啊，不过二三楼的客人也不吃亏，我听说二三楼也有钢笔，样式比一楼的好看不少呢，便宜的也只要几两，”许书生说着，搓了搓手，“可我这不是囊中羞涩么。”
刘管事恍然大悟：“我说你在我面前晃这么久，这是惦记我口袋里的银两啊？”
“合买，这叫合买，”许书生干笑道，“反正你那边主要是晚上用，我白日用，你我各出一两，合着买上一支钢笔，一个墨水盒，如何？”
刘管事想了想。
虽觉得许书生算计他，但他也确实好奇钢笔的情况。
且只需一两银子，确实不算昂贵。
想着，他从荷包里摸出一两银子，递到许书生面前：“说好了，我们轮着用。”
“那是，我肯定说话算话。”许书生收了银子，快步往玲珑阁的方向走去。
宁城百姓对玲珑阁中的东西耳闻已久，可偏偏最要紧的手表和灯泡，只有二三楼在卖，而想要上二三楼，手里有钱还不行，还得拿着玲珑阁的牌子。
这一来，不知道多少人，只能去求着那些手里有牌子的人帮着买。
如今钢笔上架，虽说它只是用来写字的，但总归又是一样好东西，价格也不算昂贵，稍微有些家底的人拿出二两银子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于是今日的玲珑阁较往常要格外热闹些。
许书生见人多，忙从边上挤进玲珑阁，本只想要买钢笔跟墨盒，但被一通说之后，又花了几十文买了一摞纸。
回到米铺外头，刘管事已经在等着他，且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握着的纸。
许书生干笑：“人家说用钢笔写字，最好是硬一些的纸张，这纸不贵，与寻常铺子卖的纸价格差不多。”
刘管事并不多说，只是往前一步：“你写给我看看。”
“行。”许书生说着，立即回到他的摊位上。
墨盒放在边上，他手里握着钢笔，拧开顶部的小盖子，将钢笔倒转，对准墨水盒顶盖，轻轻按压下去。
“这是怎么个用法？”
“说是这样可以往里面灌墨水，”许书生重新将盖子盖上，握着笔对准纸面，微微皱紧眉头，“这样握笔不太舒服。”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
许书生和刘管事同时抬头，看见来人时顿时面露欣喜：“江诺？你怎么在这里？”
“正好路过，”江诺上前，看着许书生握笔的姿势，摇了摇头，“钢笔不是这样握的。”
“我这可是标准的握笔姿势。”许书生认真道。
“是，但你那是毛笔的握笔姿势。”江诺想到自己刚来的时候，习惯了握圆珠笔、铅笔和钢笔，握着毛笔写字实在是有点不习惯。
说着，她走上前。
许书生立即让出了位置。
江诺坐下，手里握着钢笔，在纸上写下“玲珑阁”三个字。
“短短几个月时间，你写字的水平可真进步不少。”
“确实，字有藏锋，行走如龙，算得上一手好字。”
江诺微笑，实在不好解释这是因为她写了许多年的硬笔字，对比毛笔字来说，差别比较大，所以两人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她抬头，将自己的握笔姿势对着两人：“握钢笔写字，有点像是握筷子，这样的手势更适合用力。”
她让出位置，让许书生坐下，自己站在旁边进行指点。
许书生也不愧是聪明的读书人，没过多久就学会了如何用钢笔写字，虽然有的时候会下意识放轻力道，但他写的一手好毛笔字，写钢笔字会更容易一些。
眼看着许书生越写越起劲，刘管事在一旁看的有些眼热，催着许书生起来，自己坐下试了试。
“别说，这个钢笔写字确实不一样，”刘管事认真道，“且它只有笔跟墨盒，不需要砚台和磨块，收拾的时候也会方便许多。”
“你们都觉得好吗？”江诺问道。
“好，主要是好用，价格也好，”许书生立即道，“单买砚台和磨块，价格可能比这个还要贵一些。”
“嗯，反正我是觉得好用的。”刘管事说道。
江诺听着两人的话，又看向许书生：“许叔你觉得我现在办的课怎么样？”
既然许书生能这么快从玲珑阁买到钢笔，说明他总会多关注外面的情况，应该知道凌云阁对面学堂的事。
说起这事，许书生沉默片刻，但很快就道：“对于贫穷的百姓人家而言，能有这样的学习机会，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许叔还打算继续考科举？”江诺又问。
许书生摇了摇头：“以我现在的情况，便是去考科举，也不合适了。”
“那许叔有没有考虑将写信的摊位放到我的学堂外？”江诺看着许书生，等着他的答复。
这个问题当然不单纯只是写信的摊位而已。
许书生又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露了几分不自信：“你那边教的内容，我不会。”
“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嘛，”江诺笑道，“许叔不妨去试试，若是可以，也要麻烦许叔教几堂课，一堂课50文，如何？”
“去啊！”
许书生还没说话，边上站着的刘管事就率先开了口。
“可是我……”
“可是什么，这样好的条件，你肯定得去，”刘管事说道，看了眼江诺，“而且江诺既然叫你过去，肯定不是教授那些新的内容，而是你熟悉的四书五经。”
许书生下意识看向江诺。
江诺笑着点头：“刘管事说得对，若是要教新的内容，我肯定不来找你。”
学堂开设，目前教的主要是拼音和算术，甚至可以说只能教这些，但部分学生聪明，学得快，比如说白兰，总要多教一些。
小学课本上的内容江诺可以教她，但四书五经还是需要一个专业的老师。
哪怕她在努力推行简体字和拼音，但并没有要放弃传统文化的意思，可要找那些学堂里的夫子她又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一方面人家不一定愿意，另一方面真要选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夫子，反而不适合她学堂的发展，不能让学生尽快掌握基础知识。
对比来说，选择一个可以“兼职”的老师是最合适的。
许书生算是少有不排斥她新课程的人，有些话她没有听到，但她知道不管是平城还是宁城，有不少读书人在背地里说她学堂的坏话。
不外乎是什么“误人子弟”之类的话。
但她并不打算改，毕竟原本她开设学堂，就不是为了那些不想被耽误的子弟，而是为了那些连学习机会都没有的孩子。
他们连学习机会都没有，也就是在江诺出现之前，他们连被“误人子弟”的机会都没有。
“许叔可以考虑考虑，若是答应的话，可以将摊位摆到学堂外，”江诺说道，“就算不授课，学堂对面就是凌云阁，相信会有许多人愿意找许叔写信，到时候许叔的生意也能更好一些。”
江诺让许书生考虑，边上的刘管事却很着急，连连拍他，让他同意下来。
最终，许书生还是在江诺没离开之前点了头：“好，我找时间把桌椅搬过去。”
江诺冲着他微微一笑。
这其实就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得到许书生同意之后，她并没有跟他多说，转头看向刘管事，从包里拿出一套学习卡：“刘管事，这是阿拉伯数字和简化的九九乘法表，也许对刘管事算账能有些帮助。”
“谢谢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刘管事接过卡片，“说起来我还真有点馋你的这个阿拉伯数字，之前听说好久了，一直都不好意思过去听，眼下倒好，你还给我送一套过来。”
“刘管事之前帮了我不少。”江诺微笑。
“哪里哪里，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刘管事笑呵呵道，小心将江诺给的卡片放好，“主要是你自己有出息，那时候我见你就知道，你肯定与众不同，事实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