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怎么说？”
“花柳病, ”湘芙摘下裹在脸上的灰布，“不过我没有叫大夫知道我是谁，等吃一阵子药, 我再去叫大夫瞧瞧。”
先前飘香楼一同诊治, 是楼里的张妈妈请了专门的大夫注意把脉。
但着重的还是与那位冯家少爷接触最多的湘芙。
不出意外, 湘芙被诊出花柳病。
今日去医馆, 她本也没打算能诊出未患病的结论，不过是有个确定的诊断，确认后续吃药的效果。
江诺给的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不过她都按照上面写的吃了, 用的还是属于她的碗。
早上听江诺说，有属于她自己的碗这件事，让湘芙觉得心里很是安定，她知道江诺并不担心自己传染她，那句话说出口，主要还是为了她考虑, 这让她感觉到无比熨帖。
简单收拾过后，湘芙拿了抹布出来，继续擦拭空屋里的灰尘和蛛网。
早上江诺没醒那会儿, 两人携手，将厨房清理出来。
等到江诺去品鲜阁的时候，由夏荷出面，去买了一担柴火，现在正整齐堆放在厨房里, 不过两人做饭，是在舍不得用大锅，依然将就着用砂锅煮了煮。
不为别的, 单纯只是因为砂锅省柴火。
下午时分，两人一点点先将江诺的主屋上下左右全部打扫了一遍，顶部有些扫不到的，也都用长长的棍子帮着院子里清理出来的杂草，一点点拨弄干净。
这宅子不算小，哪怕没有多余的家具，打扫起来也不算轻松。
哪怕如今天色渐凉，也让两人出了一身的汗。
不知道又打扫了多久，外头突然响起敲门声。
夏荷跟湘芙从不同的屋子里出来。
“你也听到了吗？”夏荷问道，见湘芙点头，便往门口走去，“我去开门。”
夏荷知道江诺回来的时间，只会在那之前开门，如今敲门声响起，让她觉得有些莫名。
打开门，她看到等在外头的人，以及不远处的几辆车，下意识道：“你们走错地方了吧？”
门口站着的人微笑：“你是夏荷姑娘，对吗？”
夏荷茫然，点了点头：“是。”
“我是彭府的管家，”对方面上的笑容不便，“我家夫人知道小小姐置办了新宅，特意叫我送些东西过来。”
夏荷知道江诺跟彭家的关系，但看着外头那一车一车的东西，面上有些犹豫。
她知道，江诺不会是随意要别人东西的人。
管家看着她的神色，脸色依旧：“夏荷姑娘，我也是听从夫人的话做事，夫人一直都惦记着小小姐，如今小小姐置办新宅，夫人作为干娘，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的，请不要让我为难。”
夏荷想了想，问道：“彭家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
管家笑了：“午时，大小姐回了家，与夫人说起了。”
听到这里，夏荷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猜测是彭佳慧把江诺给的礼拿到了彭家去，所以才会有如今彭家送东西来这回事。
这大抵算是礼尚往来。
而且东西已经到了门口，就算江诺回来，估计也不好拒绝，以她的性子，想必会用其它的方式去答谢。
到这时，她没有再犹豫，将两扇大门打开：“管家请进。”
“烦请夏荷姑娘告知，如今小小姐的闺房。”管家说道。
“你随我来，”夏荷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说话，“我们刚刚搬过来，原本这屋里便什么都没有，且多年未有人居住，实在脏乱，我们今日才打扫出来，本打算明日或后日去置备床架，谁想到彭家的礼来的竟这般快。”
言下之意，她们不是没有钱置办东西，不过是因为没来得及罢了。
管家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主动道：“是，小小姐送来的琉璃瓶，连夫人都赞不绝口。”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知道江诺有钱，还能送去连彭家当家人都说好的东西，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打破别人对江诺没钱的看法。
彭家置办的东西当然也有好坏之分。
送到主屋的，是价值最贵的床架。
东西一样样搬过来，管家甚至还带着木匠过来，当场将床架子组装起来，没过多久，主屋内就多了一张华丽漂亮的大床。
不仅如此，彭家甚至还准备了纱帐，在床架组装好之后，把纱帐也安了上去。
再然后，是整套的桌椅，不仅主屋的考虑到了，堂屋用的桌椅都考虑齐全。
除了主屋之外，管家额外还带了两个次卧的床架，也叫木匠当场组装。
当然，铺在床上的席子也少不了，编织好的竹席正正好铺在几张床铺上，叫住在这里的三人晚上都能在床上入睡。
这一来，几间打扫完毕的屋子里，再不像之前空荡荡的模样。
与此同时，堂屋内刚刚放上的桌子和椅子上，放了几个提篮。
“这是夫人叮嘱，一定要送给小小姐的茶具。”
“这个茶叶是上好的红茶。”
“糕点是八方斋的招牌，夫人特意选的，送给小小姐的乔迁之礼。”
“最后是一些寻常要用的东西，蜡烛、火折子、碗碟、杯具，以及小小姐需要练字，还有一套笔墨纸砚。”
夏荷站在边上听着看着，心里觉得无论彭家人心里的想法如何，至少她们对江诺，确实是做到了最好。
如今这些东西送过来，好似是因为江诺送去瓶子带来的，也可以说是彭家夫人才知道江诺乔迁，送来的礼物。
送过来的这些东西，也实在是熨帖到位。
“多谢管家，”夏荷道谢，“等诺诺回来，我一定将这些东西全部转告给她。”
“那就麻烦夏荷姑娘了，”管家笑容满面，“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夏荷姑娘不必多送。”
说是这么说，夏荷还是一路送几人到门口为止。
宅子的大门再次关上，湘芙从没有放床的小屋里走出来，看到满屋子的东西，已经摆了床的屋子，惊道：“这彭家对诺诺，还真是好。”
“确实，”夏荷点头，“考虑很是周到，这些东西原本我还想着去添置呢，这样一来，倒是省了一大笔钱。”
“这些小件，都不算太值钱，但主屋里的床架，我瞧着用的木料极好，”湘芙站在主屋门口看了看，“虽我不懂木料，可那样的做工，确实要费些功夫，怕是价值不菲。”
夏荷这会儿却在看边上屋子里的情况。
看了一会儿后道：“湘芙姐，往后我们俩可以一人一间，白日没什么事的时候可以在屋子里坐着，就算关了门，也不会被要求打开。”
飘香楼里原本并不限制姑娘们白日休息的时候紧闭着房门，可自从有人逃离飘香楼开始，除了部分姑娘之外，便要求姑娘们白日休息，必须敞开大门，要叫人随时能看到。
湘芙听她的话，去了另一个房间。
面对面的两个房间格局一致，里面放了床的模样也几乎一致。
她站在门口看了看，随口转过身来看向夏荷：“你以后白日里没什么事，为什么要坐在屋子里呢？到时候去接一些缝补绣花的活，咱们一起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不好吗？”
到这时候，夏荷突然回过神来，她已经不在飘香楼了。
哪怕白日里她的屋子开着门，也不必担心会有人在外面走来走去，会担心会被人盯着。
更重要的是，她以后都是晚上休息，白日里并不需要补眠。
“这屋子……”夏荷转头，目光落在屋子内，“以后就我一个人住，也只是我一个人住，对吧？”
湘芙听着，歪了歪头，轻笑道：“我可不跟你一起住。”
“你知道我不是……”夏荷说着，与湘芙目光对视时定住，手捂着心口，“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会儿心里满满的，好像被什么温暖的东西紧紧包裹着。”
“我也一样，”湘芙的手落在门上，“我想，那是我们的心在告诉我们，如今这样，就很好了。”
夕阳西下，昏黄的阳光落在院子内，让这个本就没什么东西的院子变得更加静谧、安宁。
没有催促的声音，没有杂音，也没有怒斥谩骂的声音。
原本每到这个时候，两人都该忙碌起来，可这次，两人却难得静下来，各自坐在偏房的门槛上，面对着面看着彼此。
这时候，谁都不必多说什么，她们的目光也未必落在对方身上。
很多时候，目光都是飘忽地落在院内不同的角落，可能是石头上，可能是杂草上，也可能是院子沙土之间，几只在奋力爬动的蚂蚁身上。
品鲜阁。
临关门，江诺斜挎着背起自己的肩包。
小马看她背起包，好奇问道：“你平日来也不带什么东西，怎么带这么大一个包？”
江诺并不提起早上带东西来的事，微笑：“万一需要带东西呢，而且我觉得这个包很好用。”
小马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江诺调整了一下肩带，把略大的包调整到合适的角度：“那我就先走啦，明天见。”
“好，明天见。”
伴随着身后的声音，江诺快步往新宅走去，走到依然略显陌生的门口，伸手推开大门。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