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阿奶:……
齐二叔被逗笑了,“进屋烧火去,你二姐烧火不如你,别把菜烧糊了。”
有了事做,饭后再睡一觉,醒来后再坐木板车去海边赶海,风平也就不伤心了。他愁的是他大姐二姐要回家,但不打算带他。
这趟搬家只有海珠、冬珠和齐老三回去,齐阿奶留在这儿照顾齐二叔,风平和潮平回去了不起作用也被留下了。
一夜过去,天色放明,海珠推着木板车带老龟去海里捕食,等它吃饱了她把它送去沈家,托沈遂帮忙照顾两天。
郑家的行李已经搬去码头了,海珠跟冬珠空着手过去,官船也靠岸了。
官船上还有二三十个巡逻的守卫,他们身上穿得黑红色的兵服在码头上格外显眼。
船上有两个见过海珠的兵卒,他们下船帮忙把行李都搬上去,停靠不足一盏茶的楼船又离了岸。
“这是谁啊?敢搭乘官船。”码头上的人议论纷纷。
回去的时候顺风,不足半天就到了回安码头,齐老三和郑海顺还有海珠都是在码头下船,取了寄存的渔船撑船回去。
等他们回村了,巡逻的官船已经走了,留话是两天后过来接。
只是走了一个月,再回村放眼望去只觉得陌生,海珠觉得她对这里已经没有归属感了。
“海顺回来了?我们还在琢磨你们啥时候回来。”河边洗桶的男人说,“你们跑出去一趟可亏了,村里没有匪寇过来。”
“这是好事。”郑海顺笑笑。
渔船靠岸,海珠站在家门口看着大门紧闭的石屋,又转身往海面瞅。
齐老三叹口气,他愁眉苦脸的往家走,他是真舍不得他从小长大的小渔村,这一搬走就是挪了根了。
“三叔,只捡用得上的拿,瓶瓶罐罐就别带了。”海珠交代,她没进屋,先去找村长说明情况。
接下来两天,她家不断有人上门,有族人想借住房子的,也有人想买这个带小院的石屋。海珠通通拒绝了,她还有点舍不得,觉得以后还可以回来住段日子。
至于不准备带走的东西,她让魏金花先来选,其他的再送人。
临走的那天早上,等船的时候珠女过来了。
“因为你在这个村住,六哥想着有熟人,把我送了过来。我刚落户,你又要搬走了。”她幽怨极了。
“这个也是没法料到的,就算没我,你也会在别的村。”海珠看向她,说:“我们村的人不错,你在这儿的日子不会多难过。”
珠女没接她的话,转而问:“你在永宁见过六哥吗?他问起过我吗?”
“见过,没问过。”不管珠女还有什么想法,海珠不打算在这种事中插手,她撇得干干净净的。
“你能不能帮我……”
“不能。”海珠果断地打断她的话,指着河道说:“搭船去码头,从回安码头坐商船去永宁码头,早上出门下午就到,想找人自己去找,不难的。”
河道上拐来一艘官船,海珠冲还在家墨迹的齐老三喊:“三叔,船来了。”
岸边堆了好些东西,被褥和箱笼最占地方,船靠岸了,村里的婶婶嫂嫂帮忙抬着东西搬上船。
船上的守卫下来抬着渔船上去,一大一小两艘船放在船板上也没占多少地方。
“海珠,还回来的吧?”有人问。
“回来的,这里也是我的家。”海珠趴在船舷上朝河边的人挥手,一转头看见齐老三瘫坐在船板上掉眼泪。
“想回来还是可以回来的,搭乘商船来回很方便的。”她有些尴尬,怎么有一种罪大恶极的感觉。
离村越来越远,齐老三站起来往回看,伤心得又是抹眼泪又是擤鼻涕,不一样的,再回来就是做客了。
海上风大浪大,海珠吹得有点冷了,她上楼翻出小棉袄穿身上,帽子也戴上,包裹严实了坐在船板上欣赏湛蓝的大海。
冬珠也学着她的样子,一会儿看海一会儿看天。
展翅翱翔的海鸟飞累了落在船舷上,鲜红的鸟喙埋在翅膀下清理羽毛。
退潮了,水下的沙滩暴露在阳光下,跟不上潮水的螃蟹和海螺火速往沙底钻,搁浅的海鱼无力地摆尾,挂在礁石上的海草滴滴答答淌水。
赶海的人过来了,哄抢着先捡搁浅的鱼,又分散开来用铁铲挖开沙滩上的小鼓包,海螺和海蚌争先恐后的把螺肉和蚌肉缩回壳里。
随着日头的偏移,沙滩上的人逐渐减少,挖得坑坑洼洼的沙滩在涨潮的一瞬间又夷为平地,埋在沙里逃过一截的蛤蜊趁机逃往海里。
潮水又为海边的渔民带来新的一波海物。
抵达永宁码头时,正值潮位最高的时候,海水拍打着礁石溅起三尺浪,停靠的渔船在潮水里晃荡不已。
船上的守卫帮忙把行李都搬下去,然后问海珠打算把渔船放哪儿。
“劳烦你们帮我抬放到海里,船锚砸紧点。”镇上的渔民多半是把渔船停放在码头,有守卫看着不会有人偷,海珠也只得把船放这边。
齐老三也要去帮忙,海珠拦下他,说:“你回去把木板车拉过来,我跟冬珠在这儿看着行李。”
“船上要做上记号,别跟旁人的混一起了。”齐老三交代。
“放心,交给我。”海珠看到毛小二了,她去问:“毛二哥,船停放在码头有没有什么规矩?”
“按月交钱,船上用红漆写上你的名字,取船的时候出示户籍。”毛小二冲打瞌睡的人吆喝一声,“杜兄,有人存船。”
一艘船一个月一百文,海珠身上正好有银子,她直接交了一年的船费。
船落户了,只差人落户了。
第47章日子有奔头
行李装了七车,从午后到日落西山,折腾了小半天才把码头上堆的东西都装车拉回去。
海珠跟冬珠的午饭是蚝烙,到家了早就饿得前胸贴肚皮了,顾不上整理东西,姐妹俩先钻进厨房做晚饭。
她们不在家的时候齐阿奶就没买过菜,早上和晚上煮粥,晌午蒸米饭或是煮米粉,炒的不是菜苔就是韭菜,蒸两碗蛋羹就是荤菜了。
“我去买菜,冬珠你有没有想吃的?”海珠问。
“肉。”齐家湾离水近,回去两天顿顿吃鱼,冬珠馋肉了,她喊风平进来烧火,“我跟大姐去买菜,你来看着火。”
“我也想去。”风平不情愿。
“你又不能帮忙拿东西,你跟着去做什么?”
“你俩都在屋里待着,我一个人去。”海珠不想断官司,赶忙推着木板车出门。
永宁码头是个大镇,下午也有卖新鲜猪肉的,海珠先去割两斤瘦肉,称两斤干木耳,干菌子品相不错称五斤,家里的米面不多了,她又去粮店称米称面,见有黄豆粉也买两斤。
仅仅是自家人吃的,一路买下来一贯钱只剩二十来个铜板了。
海珠又去买十块儿米糕,她饿狠了,站在米糕摊上吃两个填了肚子才推车去沈家接老龟。
老龟这两天日子过得不错,沈遂安排了小厮去渔市买细条的活鱼活虾回来喂它,每隔一个时辰给它扔几条,它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除了不能下海游泳还是挺快活的。
从沈家回齐家,老龟的小窝从池塘换成大木盆,海珠看着觉得挺寒酸,洗澡的时候琢磨着要在院子里给它挖个坑,每天从海边提水回来给它换水。
“海珠,你买回来的肉打算怎么做?”齐阿奶问。
“你别动,我来弄。”
海珠从洗澡间出来,现在一大家子住一起,她不能像以前那样门一关在院子里洗澡,就从柴房隔了个小点的房间用来洗澡。
“晚上煮米粉,我炒个肉臊子拌着吃。”海珠卷起袖子进厨房,“我三叔呢?”
“挑水去了。”
“大姐,烧火吗?”风平牵着潮平跑进来。
“等一会儿,要烧火的时候我喊你。”海珠喊冬珠进来,“把泡发的木耳端出去,你跟奶把木耳择干净,大的掰两半。”
她从盆里捞起泡去血水的瘦肉,先切片再切条后切丁,舀勺黄豆粉倒瘦肉上抓拌均匀。
“大姐,葱给你,洗干净了。”风平剥了葱送进来,“烧火吗?”
“木耳择完了吗?”
“只剩几个了,马上就好。”冬珠喊。
“那就烧火。”海珠拿着刀咚咚咚切葱,拍两颗蒜,切两片姜,锅烧红了倒油,油热倒姜蒜和花椒,带着稀薄面水的肉丁倒进去,刺啦一声,锅里冒出香味。
冬珠端着洗干净的木耳进来,站在灶台边看锅里的肉变了色。
齐老三挑水回来了,倒水前先把水缸洗刷一遍,四桶水灌满水缸,他擦了把汗,进屋把洗澡水端出来倒在墙根下。
夕阳映红了半面墙,巷子里孩童的笑声伴着炊烟飘向四邻八方,一串啪啪的脚步声沿着外墙窜进门,潮平笑嘻嘻地咧着嘴进来,径直往散着香味的厨房跑去。
齐老三站在墙根下愣了一会儿,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吃饭了。”海珠喊。
饭桌搬到院子里,齐阿奶和齐老三洗手进屋端饭。
米粉上铺着猪肉木耳丁,汤里飘着嫩绿的葱花,滚滚热气蒸腾而起,模糊了一张张脸。
米糕还有些许余热,切成小块儿装盘子端出去,海珠先给潮平拿一块儿,让他捏着慢慢啃。
“还是我姐做饭好吃。”风平意有所指。
齐阿奶看他一眼没说话。
“这样吧,以后家里的午饭和晚饭我做。”海珠也吃不惯她奶做的饭,老太太做饭就是糊弄肚子,将就一顿是一顿。
“明天上午我把摆摊烙饼用的面买五十斤回来,糯米也磨个五十斤,免得隔三差五跑一趟。下午去割韭菜拔野葱,再四处转转,找个空地开荒种一片韭菜。”海珠说她的计划,“这些都准备好了之后,我打算的是早上带着冬珠和风平去摆摊卖饼,卖完了抓紧时间去割韭菜,下午撑船出海。奶你就在家照顾我二叔跟潮平,巷子里的人你也说得上话,上午出去转转,下午在家择韭菜洗韭菜。我二叔也是,你可以择韭菜锻炼手的灵活性,也给家里帮忙做事了。至于我三叔,家里挑水砍柴的事是你的,其他的不需要你做,你该撑船打渔就撑船打渔,想扛货就去扛货。”
说完,海珠看向其他人,“我这么安排可以吗?”
“可以。”齐二叔先点头。
齐阿奶也没意见,她对开地种韭菜挺有兴趣,说:“地方选好了我去挖地,韭菜根种上了我去拔草浇水,有我跟你二叔看着,也不怕有人去偷菜。”她挺不愿意跟巷子里的老太太坐一起说东家长西家短。
事情捋顺了,家里的活分派到各人头上,齐老三觉得日子挺有奔头,他一扫面上的丧气,呼噜几下扫光碗里的粉,补充说:“家里的米面油菜全让海珠出钱不行,往后我赚的钱都交给她。”
“这个……”海珠琢磨了下,的确不能由她承担家里的全部开销,但全给她也不行,“这样吧三叔,你给我一半就行了,剩下的一半你自己攒着,交两个合得来的好友去喝酒你总得请客。另一个就是遇到喜欢的姑娘了,你也给我们找个小婶。”
说到娶媳妇,齐老三还有点抹不开脸,支支吾吾端着碗喝汤。
“三叔耳朵红了。”风平哈哈笑。
齐阿奶也露了笑,“钱的事上听海珠的,在这方面她吃点亏,你娶媳妇就全靠你自己,钱攒够了把人娶回来,银子不够的话,海珠再有钱也不许往里贴。”这话是说给齐老三听的,也是说给海珠听的,“船的事上,你三叔已经占了大便宜,你没计较我心里有数。他往后再有用钱的地方,你可以借但不能给,而且借给他就让他打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