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被说服了,这年头也没有师范毕业的“夫子”,大家都是凭着自个儿的能力传道授业,与普通的私塾相比,自然是学识更高的鹿鸣书院夫子更有能力。
——戴霁交游广阔,认识的名士也多,大家都非常给他面子出山授业,论起师资力量,这些教谕的水平丝毫不逊色于府学,甚至有隐隐超出之意。
这也是崔维桢愿意把儿子送去鹿鸣书院的原因之一。
若是书院的山长换作孔舒就不同了。孔舒虽然有才,但是为人刻板守礼,是新法坚定的反对者,崔维桢与他政见不合,不愿意把儿子送过去。
叶蓁蓁不知其中考量,只是关心地问道:“鹿鸣书院的蒙学何时才开班授学?”
崔维桢道:“约莫是两天后,鹿鸣书院开蒙学的消息传出,肯定有不少权贵豪强纷至沓来,两天的时间就足够书院做好准备了。”
确实在理。
明州府作为三朝古都,自然是人杰地灵之处,此处不仅有地方豪强,也有不少朝廷高官的家族,还有一些回乡荣养的老臣等等,这些人都是不可忽视的势力。
大门大户都有自己的族学,但若鹿鸣书院召开蒙学,各家自然能够看到其中的利益,肯定会让家中子弟去书院进学,不仅能够有名师教导,也能提前打好人际关系,也算是一举多得了。
想到自家儿子日后要面对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叶蓁蓁就有些发愁——儿子还这么小,会不会难以适应?
崔维桢笑话她杞人忧天:“执端与魏王府的四公子都能相处无恙,更遑论明州子弟?你且放心吧,没人敢欺负他。”
因为有丫鬟在,更多的话不适合讲出来,但叶蓁蓁却神奇地领悟了。
仔细想一想,她儿子的身份也不差啊。
他爹是清河崔氏的族长、是景宁伯,更是明州府的知府,在一些重要场合出席列班都是站头一名的存在,那些人即便巴结他还来不及,咱们会搞他儿子呢?
再说了,都是一些同龄的小豆丁,只要背后的家长不掺和,还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叶蓁蓁思绪通达,立马意识到自己是关心则乱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这几天抓紧时间给执端和执明做出新书包来,之前书包都旧了,新学期就要新气象。”
“让针线房做就是了,没得让你费眼。”
“不过是缝制书包罢了,算不得什么费眼的活计,一会儿的功夫就完成了。”叶蓁蓁看了他一眼,福至心灵,笑道:“我在路上闲着无聊,给你做了个荷包,要不要带上试试?”
崔维桢口嫌体真正,最后还是美滋滋地收下了荷包,第二天就带着上衙了。
崔维桢正式上衙,立马就忙了起来,他头一等大事就是核查去岁的灾后赈济情况,特别是他一路走来发现不妥的县区,成为了他首要排查对象。
他这厢忙得团团转,连午膳都没空回去吃,叶蓁蓁差遣张三去前头叫人回来用膳时,才得到一个让她傻眼的消息——崔维桢下乡考察去了。
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崔维桢不放心底下人呈现上来的数据,想要亲自去看看,结果走得急忘记和家里人说一声,导致叶蓁蓁派人去问才知道原委。
叶蓁蓁就很懵,并且有预感,日后这样的日子怕是还有很多很多。
但这是作为父母官的担当,叶蓁蓁知道崔维桢的抱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回头与等待儿子回来用膳的崔大娘说了情况:“……下乡去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崔大娘叹了口气,一点也不意外:“维桢的性子像他爹,在公务上总是一根筋。”
兴许是想起亡父的缘故,崔大娘兴致不高,催促大家用完膳,又去佛堂给亡父上香了。
崔执端见不到父亲很失落,缠着娘亲问什么是下乡。
彼时叶蓁蓁正让人收拾一些洗漱衣物给崔维桢送去,也不知他下乡多久,有备无患总比委屈自己来得好。
听儿子这般一问,便仔仔细细地与他解释了一番,崔执端半知半解,叶蓁蓁索性道:“下次你爹爹下乡,你跟着去就明白了。当一名执政者,并不仅仅稳居庙堂之高就行了,必须深切明白百姓的生活状况,才能制定有益于百姓的政策。”
崔执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叶蓁蓁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爹已经替你和执明哥哥找好了学堂,就在鹿鸣书院。估计后天就要上学了,你这两天与执明好好温习功课,免得到时候夫子考校功课却答不上来。”
听闻要去上学,学霸崔执端不忧反喜,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鹿鸣书院在哪里?离咱们家远不远?我是不是有很多同窗?爹爹后天能回来吗……”
叶蓁蓁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鹿鸣书院在城东,正好与衙门的位置相反,坐车也就两刻钟的功夫,并不碍事……你上学是头等大事,爹爹肯定会回来的。”
崔执端高兴了,开开心心地辞别了娘亲:“太好了,我回去告诉执明哥哥这个好消息。”
“记得温习功课!”
叶蓁蓁对着儿子跑开的背影喊了一句,得到他一个响亮的回答:“知道了,娘。”
叶蓁蓁摇头笑了笑,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便甩甩脑袋不再费劲儿,又继续忙碌了起来。
初来乍到全都是事儿,内外中馈,人情往来都必须尽快熟悉起来,还有给京中亲朋故旧的平安信也要写,一天下来忙忙碌碌,竟也没闲过。
当天晚上崔维桢果然没有回来,叶蓁蓁担心倒是不担心,只是有些挂念,夜里辗转了许久才睡过去。
第二日起来,一切照常。
等到了傍晚,才听玉盘飞快地跑进来禀报:“夫人,郎君回来了!”
玉盘的表情带着点儿来不及收起的震惊,叶蓁蓁顾不上多想,匆匆跑出去,正好与踏进院门的崔维桢打了个照面,顿时惊呆了。
眼前这个浑身泥浆的人真的是崔维桢吗?该不会是被人调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