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舟喊完这一声“师尊”之后,和面前的两人一并愣住了。
他愣住是因为幻境里的自己是个年幼孩童的模样,连声音都是细声细气的。对方愣住则是因为初次相见,没想到这孩子竟是直接拜师了。
江遇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幻境竟是复刻了十六年前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模样。
他仍旧坐在水中一动不动,直到萧慕情背着长剑,小心翼翼地跨过溪涧,朝自己伸出手来。
“你是谁家的孩子?”萧慕情轻声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受伤了吗?”
这声音和江遇舟惯常听到的全然不同,明明都是同一种音色,可十六年前萧慕情的语音听起来却是平和而温柔,是个沉静文雅的仙君。
萧慕情身后似乎还跟着人,那人在岸上看不清状况,出声道:“怎么回事?”
萧慕情蹲下/身来,轻轻摸了摸江遇舟的额头:“没什么,就是发现了一个少年,方才他好像昏过去了,现在醒过来了。我在给他检查伤势。”
江遇舟略微眯眼,虽然身处幻境却还是忍不住想吐槽:师尊,你十来年前明明挺仙风道骨的一个人啊,如今怎么变成了个爱吃瓜看戏还热衷拱火的乐子人了?
哎,真是人不如初啊。
江遇舟仍旧坐在原地,有点迷迷瞪瞪地想,幻术虽然能潜入记忆,但终究造不出来一模一样的梦境嘛。
江遇舟依稀记得,他十六年前被萧慕情捡到是在街头,根本不是什么山林小溪间。
方才岸上的男人飞身而来,江遇舟不记得他了,只能猜测这大约是萧慕情的旧时好友。那人神色冷厉,只淡淡瞥了江遇舟一眼,便漠然道:“留着他是个祸患。”
江遇舟心头一震,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幻境中的自己就已然惊慌失措地开了口:“不……我不是,不要杀我……”
话一出口,江遇舟暗道一声完了。他的神识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操控了。
萧慕情也愣了一下,赶忙起身:“这只是个孩子,你不要为难他,我——”
他话音未落,面前那冷面仙君就已经拔剑出鞘。江遇舟根本避之不及,霎那就被那把上品仙剑贯穿了胸口,当即血流如注。
江遇舟:“等等……”
第二次,已经是第二次了,为什么幻境里他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追着自己不放,而且都一口咬定自己是个祸患?
这背后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原身只怕牵扯了不少恩怨,只是书里还没有写到。
剧痛之下江遇舟颤抖不止,直接倒地不起,萧慕情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扶人,又冲着面前的人道:“你疯了你这是做什么?!”
幻境将疼痛感无限放大,江遇舟脸色惨白如纸,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形在仙家法术下毫无抵抗之力,显露出了消散的趋势。
“……孩子,”萧慕情捞住了江遇舟的身子,不停地给他输送灵力,“你撑住——”
他又转向那人,喝道:“萧弈明你发什么疯?”
萧……萧弈明?
他刚刚喊的是什么,萧弈明?没听错吧?
江遇舟努力维持着神志,萧弈明……那不就是越川泽的师尊吗?他记得越川泽的那把长刀烟水寒也大有来头,原著提过几句,说这把刀从前属于苍崖山的一位仙尊。
……苍崖山……怎么又是苍崖山……
江遇舟一声苦笑,他这是触犯了哪门子的天条,竟然要被苍崖山的人追着死缠烂打,非要他永世不得超生不可。
萧慕情的呼喊的声音渐渐模糊,这一层幻境逐渐斑驳消散,江遇舟再度睁眼之时,发觉自己还坐在冰冷的地砖上,手上的创口已经凝固结了疤。
说来也有点无奈,江遇舟平日里吐槽哪哪都不靠谱的师尊,如今看样子已经成为了他目前唯一一个能相信的人。
这叫什么,信任的相对性是吧。
等找到机会了,他一定要师尊好好说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遇舟一跃而起,正见越川泽被仙家法术逼得步步退后,勉强在江遇舟身边站稳了脚跟。
“逢君!”越川泽道,“你怎么样?”
“我有办法帮你赢他们,”江遇舟说罢拔剑出鞘,直接划破手滴下了鲜血,道道艳红刹那间在烟水寒的锋刃上绽开,“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的血似乎能起到复制的作用。”
越川泽瞬间明白:“你是要……”
江遇舟道:“我还不想失血而亡,动作要快!”
越川泽挥刀时周遭再度掀起磅礴气浪,轰隆一声巨响震天动地,径直撞上了对方手里的法器。
地面随之震动,江遇舟直接被气流推得撞上了石墙,根本睁不开眼睛,只能听见法器撞击声在耳边如同惊雷炸响,震得人头痛欲裂。
果真不出江遇舟所料,他的血放大了烟水寒的威力,对面那帮修士大概也没想到越川泽这小子方才还在步步后退,现在居然能实力猛增。
江遇舟整个人被狂风压在了石墙上动弹不得,痛感却越发明晰,就在他整个人都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越川泽伸手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方才的人不见踪影,江遇舟还有点恍惚,听见越川泽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江遇舟赶紧运功止血:“人呢?”
“打不过,跑了,”越川泽道,“可惜没能狠狠教训一顿。”
江遇舟心里疑云密布:“就这么走了,不打算再挣扎一下?”
啧,一点也不具备灰太狼的精神嘛。这还做什么反派。
江遇舟找到纱布,越川泽伸手道:“我来吧。”
江遇舟心一跳:“这……”
好家伙,这不是叶轻罗的剧情吗?
想起原著里说,叶轻罗对这个细腻体贴、屡次出手相助的俊秀公子动了心,就是在恶战结束之后,身上血腥气和硝烟味还没散去的越川泽,却能蹲下/身来,温柔地替她敷药包扎。
回想起那一章里叶轻罗含情脉脉的眼神,江遇舟有点尴尬地干咳了两声。他可露不出来。
“是我不好,”越川泽小心翼翼地拿出药粉敷在江遇舟的左手上,眼神专注得有些过分,“我还不够强,做不到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
叶轻罗的台词卡在喉咙里,江遇舟一时如鲠在喉,不知当不当讲。
“啊……其实、其实你不必自责,”江遇舟勉勉强强道,“是我自己学艺不精嘛,再说了,谁能料到这种事呢?”
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