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毁人亡

“走?你们一个也走不了!哈哈哈哈哈!”一阵放肆狂笑声突兀响起,随之而来是一股强大压力,让马车门板内壁被挤得咔咔作响,然后猛然达到极限,“嘭”地一声响四面碎裂开去。

劲风袭来,青柳睁不开眼,她把两个孩子死死护着抱紧,就往后面林子里跑过去。

小王爷和小世子同时感觉到胸口发闷……之前感受到压力,想必就是武林中人内力外放结果,三岁小童身子当然是顶受不住。

青柳也不过只是个王府中被使唤丫鬟,一个弱智女流脚步又能到哪里去?如今慌不择路匆匆而行,是跟个没头苍蝇似乱撞,好此时马车已出了城,到了荒郊野外,没几步就有个茂密林子,青柳一咬银牙,拼命往里面跑了去——若有这树林护佑,说不定还能逃得性命!

小王爷回头,只看见琴抱蔓仗剑而立,那背影一扫平日里柔弱,看起来竟有些凛然——

林子很深很黑,青柳抱着两个不算轻孩子慌不择路地奔走,已然是精疲力竭,小世子童音空旷夜色中居然现出一点清冷之感:“青柳,先休息一下。”

此言一出,青柳步子一僵:“歇不得啊小世子!”

“青柳姐姐,就放我和哥哥下来吧~”小王爷娇声嚷道,“我好累,身上也被勒得好痛哦!”

青柳无法,她也实撑不住了,只好把两个人放下来,自己则靠着一棵直挺树木大口大口地喘气。

小王爷看她一眼,转身跟小世子站到一处。

“没处跑了。”小王爷低低小世子耳边说道。

“嗯,以青柳体力,不足以带我们逃脱。”小世子颔首。

“那我们做好准备,截脉时候你可看准了,别乱戳。”小王爷轻笑,“而后是死是活……那就听天由命吧。”

“好。”小世子答应。

静默了一会,小王爷开口:“便宜娘她……”

“死了。”小世子顿一下,“我们入林后时刻。”那个时候,他看到那个毫无私心养育了他们三年女人倒下身影。

“是吗。”小王爷垂目,“如果能活着话,我得还了这个养育之恩。”

“好。”小世子点头。

“要跟我联手吗?”

“好。”

“那么,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保持联系。”

“嗯。”

待他们一轮细语过后,青柳也渐渐恢复体力,她抚着胸口感受着还有些过急心跳说道:“小世子,小王爷,我们该继续上路了。”她笑容有点勉强,是了,虽然贵为王府大丫鬟,终究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这一晚所受到惊吓,也真够了……何况现还担负着两个小主子命,是让她心惊胆寒。

没时间多说话,青柳再度抱起两个小主子,又往林子深处钻去,一边跑一边四面顾盼,跑一会看到个极粗壮大树,忽然停下来,急急把两个孩子塞进树洞,胡乱摘叶子杂草塞住,叮嘱一声“千万别乱动”,就跑往另一个方向。

叶影掩映间,道路晦暗难辨,青柳撑着酸软身子步奔走,一个不小心被凸出根须绊住,狼狈跌倒,可她想着要将敌人引得远些,又赶忙扶着树爬起来。才刚站稳,她就感觉到一股刺骨凉意从心底缓缓升起。

“小丫头……你还想逃么?”阴测测男声传入青柳耳中。含着魅香吐息吹拂颈间、还有粘腻犹如被软体动物爬过感觉,让她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似乎有一根手指划过青柳脸颊,一触即分,可青柳却觉着面上一热,跟着就有热热液体滴落,顺着下巴滑下去。

青柳摸一把,是血。

“哎呀……破相了。”那人又说,带着些似有似无怜悯,“真是可怜~”

青柳呼吸一窒,难以遏止恐惧,然而她只是深吸一口气,若有若无侧着身子挡住小主子所藏树洞方向:“什么人?别藏头露尾,给我出来!”

“喈喈喈喈,小丫头胆子不小。”一阵怪笑之后,月下出现个高瘦人影,细长胳膊和腿有如枯柴一般,浑身漆黑不透亮,衣带松松系腰上,本来就够干瘪,衣服还豁着风,显得空空荡荡。

“你问我是谁?”虚影一晃,那人倏地往前挪了几尺,“我是来找当年欺骗了我那个贱人索命之人!”声音里刻骨怨毒,像是积淀了许多年恨意。

顷刻间那人便近了,青柳眼前一暗,就见那人重重掼了个东西下来,摔地上发出“扑”地闷响。

青柳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惶恐,趔趄着凑前一看,又被骇得连连后退!

之前分明还笑靥如花少女,如今头上糊了好些鲜血,脑浆皮肉混成一团,已经是个死人了。

“飞……红……”青柳捂住嘴,眼里一下子流出泪水来,之后一抬头狠狠骂道,“你这个穷凶极恶歹人,把我家王妃怎么样了!”

“王妃?”那黑衣人笑声一个拔高,变得尖细难听,“当然是杀了!那个水性杨花贱人,让她活这二十年都是便宜她了!”

“休要污辱我家王妃!”青柳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活该下十八层地狱恶贼勿须猖狂,终有老天要收你!”

“师弟何必跟她废话,早点找出那两个小畜生杀了是正经。”又有一道沙哑男声传来,有如破锣。

青柳恨恨抬头,就见不远处又走来一个魁梧人影,也是黑衣黑发,手下好像还拎着什么东西,缓缓而行。

“我好师兄,你可处理完了么。”之前那黑衣人似乎平静下来了,口气平缓,可其中又仿佛蕴藏着一丝隐隐兴奋,十分压抑感觉。

心里划过一丝不祥预感,青柳颤抖着看过去,那魁梧人影慢慢走来,一步一步,听不见他脚步声,却有另一种诡异动静……就好像厚重**地上拖行一般。

身子抖得越发厉害,青柳僵硬地将目光下移,看到魁梧人影手——那个还滴落鲜血大手之中,赫然拽着一把黑色长发。

青柳想要尖叫,然而不能叫,她把手指塞到口中咬住,竟然已经完全体会不到疼痛感觉。

“王、妃……”她喉咙咯咯作响,牙齿不听使唤地磕碰着。

魁梧人影显然很喜欢青柳表现,他龇牙笑了,手臂一用力,把手下那人提了起来。青柳正对上那张依然美丽脸——曾经带着柔柔微笑,可现却变得惨白,还有明显蜿蜒血迹。

“王、妃……”青柳喃喃地念道,仇恨目光恨不能一下子刺到那魁梧人影心里,“你不得好死,你们通通都不得好死!”她一字一句狠狠地咬牙诅咒。

魁梧人影“嘿嘿”地笑,朝黑衣人说道:“追来铁甲兵都解决了,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个?”他把琴抱蔓尸体随手扔地上,“我可是喜欢她好久了,你嫌弃她,我就拿回去做成傀儡,想来也是漂亮得很。”

黑衣人恨声道:“谁说我不要了?我要把她做成毒人泡坛子里!这个贱人生前背叛我嫁了别人,我就偏偏要她永远离不开我!”

“那可怎么是好,你想要,我也想要,那我们要打一场么。”魁梧人影笑道,“别说我这个做师兄不厚道,这个上面,我是半点不会退让。”

青柳听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把自己敬爱王妃当做物品一样轻侮怠慢,连王妃死了也不能安生,听得她目眦俱裂,直想咬下他们血肉来!

“你们两个畜生,我跟你们拼了!”她一声喝骂,摆个架势冲出去,居然是一副拼命姿态。

“不自量力小妮子!”魁梧人影一声冷哼,左手一掌打出,正印青柳心口,打得她一口鲜血喷出,横了飞出五米,就撞棵树上瘫倒下去。

黑衣人没理会青柳死活,只跟魁梧人影又争执几句,后来突然像是有了什么主意,从衣襟里掏出个火折子点燃,一把扔到琴抱蔓尸体上面。

火光冲天而起,琴抱蔓面容很被火舌吞噬,渐渐地消失了……

透过叶缝,小王爷把这一切全部收入眼底,才发现高估了自己忍耐力,也低估了之前三年“普通人”生活对他意义。

眼见火势变小,琴抱蔓尸体化为灰烬,然后被那两人分作两份,各俱其一。

不知何时,小王爷和小世子手已然牵一起,这时小王爷忍住沸腾情绪,就不自觉把手掐到肉里,而小世子也是一声不吭,权当没有感觉。

小世子声音平静:“他们要过来了。”

“我们开始吧。”小王爷手指一紧又一松,声音很干涩,“要是活着……”

小世子好像也明白小王爷意思,很镇定地拍了拍小王爷手:“好。”

两个人同时动手,小王爷只觉得血液一冷,随即昏了过去,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细碎说话声,只进了耳进不了心……这便是截脉带来好处,只等醒来以后,再慢慢想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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