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好户口和身份证,季遇先送了福利院的几人离开,然后才带着村里的人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季遇骑三轮车带着众人。
来回一趟,她这会儿的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别人不懂她的心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盼着这一天有多久,从小到大,她在福利院长大,哪怕福利院里的人跟她关系很好,像是她的家人,但她总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家的人。
而现在,她终于有了家,同时也没有离开她的家人们。
三轮车在村口停下,跟着一起去的村委几人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就先行离开,六婶一直陪着季遇,知道村委的人走走了之后,才笑着说道:“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邻居了。”
季遇认真点头:“嗯。”
六婶笑了:“再过些时日,得找个机会把你的房子重新修一修,不然这土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剥落了。”
季遇也是这样想的,但现在她好不容易才把户口转过来,别的事都不用太着急。
“六婶,能叫几个人在这里搭个棚子吗?不用太好的,只要是个能遮风挡雨的竹棚就成,咱们这里雨多,要是不搭个棚子,回头把东西挪过去,很容易就湿透了。”
划给她的土地比原本的柴房和院子加起来还要大一点点,如果能搭出来,相当于她又有了一间柴房那么大的棚子。
棚子不住人,虽然要遮风挡雨,但也不需要过于牢固,边上的一圈用竹子搭起一个大致的样子,顶上钉上竹子,再铺上草垫子就可以。
这样的棚子村里不少,搭起了并不费劲,人多的话一两天的时间就能搭完。
六婶之前听说了季遇打算多做点豆制品的事,这会儿听她这么说,直接点头答应:“行,那我明天帮你找人,找上五六个人,一人一天给三块,再吃一顿饭,两天时间保管给你弄好。”
要找人帮忙,两人便说起了怎么帮忙的事。
最终决定找五个人搭棚子,季遇明天去镇上采买食材,到了饭点的时候,她这边做两个菜,剩下的菜六婶帮忙做。
不出意外的话,最后出的钱肯定不会超过50块。
这会儿,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六婶回家之前,季遇拿出之前“借”的200块钱,全部还给六婶。
按着最早说好的,为了不露富,季遇只出了300,但又怕给的太少,村委那边不满意,这才找六婶借了“200”,凑齐500块钱。
这会儿没有外人,季遇也不愿意欠着六婶,没等她说,便主动还了钱。
“你这急什么,往后还有好多地方要花钱呢。”六婶皱眉。
“应该的,不能叫六婶白忙活,”季遇微笑,压低声音,“而且我这段时间确实赚了钱,虽然不算太多,但还六婶钱是够的。”
“那我就不多说了,反正还是那句话,你还是缺钱,随时来找我,不要一个人硬撑着。”六婶家里的钱也没有那么趁手,借季遇200块钱,本来想着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拿回来,谁想到这就还回来了,这让她愈发觉得季遇一直都是她认识的那个季遇。
季遇并不知道六婶在想什么,实际上如果不是怕被村里人知道她挣了不少钱,村委的1100块钱她肯定会一次性还清的。
但她也知道,就算是以她现在每天卖豆制品的情况,也要再加上卖背心的入账,才能攒够这笔钱,这样贸贸然拿出那样一大笔,村委不仅不会觉得她好,反而她还会被人惦记上。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先欠着。
等到六婶离开,季遇推着三轮车进院子里,再看这个破破烂烂的院子,只觉得哪里都好。
像是要回应她似的,在她带着哪里都好的想法环顾四周时,边上围墙上突然掉下来几颗细碎的石子,以让她发现其实这院子并没有那么好。
再一看,她就看到了蹲在墙上那团黝黑。
“吃饭了。”
这一句话远比喊它煤球要管用。
季遇张开双手,看着准确落在她怀里的煤球,手臂微微下沉:“煤球,你是不是又沉了?吃太多了哦。”
“呜~”煤球并不直接回应,好像并没有在跟她对话。
季遇自然不会跟它争什么,甚至晚上还好心情地给煤球的碗里多放了些鱼肉。
“喵呜~”煤球满意埋头。
季遇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吃饭倒是积极。”
“喵?”煤球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季遇。
季遇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叫‘吃饭’吧,你叫煤球,煤球,煤球~”
煤球歪着头“喵”了一声,随即用脑袋在季遇手里蹭了蹭,回应了她的无理取闹,这才继续吃它的饭。
季遇有心还想提醒,但还是因为刚才煤球蹭她手掌的动作,心软了下来,蹲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它吃饭。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做,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煤球吃饭,她就觉得自己很幸福了。
屋里的灯光不是很亮,隔壁六婶家里好像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但听着很模糊,基本听不清在讲什么。
煤球埋头吃着饭,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喵呜”声,一声又一声,让季遇的心一点点静下来。
迁户口的激动悄然落在了她的心底,就好像在她的心里住了一栋房子。
从今天开始,这里是她的家,她不再像住在福利院里那样,得时刻在意住在一起的其他人的情况,也不用想着自己在福利院里一直待着,是不是占了别人的床位。
以后再有人问她,她家在哪里的时候,她不用再因为害怕看到别人异样的目光,而不敢说出自己来自于哪里。
季遇想着,抬起手,落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砰砰跳的心跳声。
外头吹来一阵风,将挂在屋子中央的灯泡吹的荡了荡,连带着落在屋子里的亮光也随之变化。
煤球也感受到了亮光的变化,抬起了头警惕地看向四周。
与季遇目光对视后,它小小地“喵”了一声,像是又找到了主心骨,重新将头埋到碗里,只留给季遇一个坚定的干饭背影。
季遇轻笑,心情从沉下来的平静,又重新变得轻快。
今晚没什么月光,外头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季遇关上大门,站在干净的草席上,换上了她背包里最漂亮的一条裙子,踩着草席一圈又一圈旋转。
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旋转起来,上面的绣花好像也在随着她的旋转而跳跃。
煤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了饭,定定地看了她好久。
等到季遇停下来,还处于晕乎状态的时候,就看到煤球也在原地转了几圈,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乐趣一样,追着自己的尾巴开始飞快追逐。
但很可惜,它终究是追不上自己的尾巴的。
等到季遇完全从晕乎的状态走出来,看着因为追自己的尾巴追了太久而疲惫的煤球,终于忍不住,蹲下大笑起来。
“煤球,你好笨哦。”
终于,煤球成功把自己累到了,直接躺在了地上,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它还在喘着气。
季遇笑着走出草席,踩上鞋子,低头看了看,确认裙摆不会落在地上,拿了放在不远处的围裙,穿在身上后,抱起躺在地上的煤球,用干净的毛巾给它擦了擦身,顺便洗了洗它脏兮兮的爪子。
洗完爪子后,她也没有把煤球放到床上去,而是把它放到了草席上。
草席也是干净的,平时她都会用来放一些日用品,从任青华那里拿来的碎布,全部都放在这里,煤球就算洗了澡,只要出去跑一趟,身上都会弄的脏兮兮。
所以大多数时候,季遇希望煤球在草席上睡。
不过偶尔煤球要爬到她的床上,习惯性地睡在她脚边,她也不会嫌弃。
今天是个快乐的日子,她并没有脱下身上的裙子,处理好煤球之后,她脱下围裙,就算是在吃饭的时候,也穿着这条漂亮的裙子。
一定要说的话,这是她的第一条漂亮裙子,它的意义很不一样,所以她愿意再这样的日子里,穿上这条裙子做一些事,哪怕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看到。
吃了饭,她坐在床上算钱。
村委的1100块钱得留出来,今天已经付了500块,还剩下600块钱,得单独放在一边,这笔钱就不能算在她的余额里头了。
背心这次总共拿到了750块钱,其中有600块钱是任青华要做600件背心给的,剩下150块钱,是之前的300件背心,给她的提成。
算上卖豆腐和豆腐干的钱,加加减减,现在她手头的余额总共还有1100块。
1100块钱?!
怎么减掉今天要给村委会的1100块钱,她还能剩下这么多啊?
季遇惊讶地看着这个数字,她以为减掉今天给村委的钱之后,她的钱会少许多,至少在算出这笔账之前,她以为自己的余额肯定会跌到1000块钱以下的。
谁想到居然还有1100块钱。
季遇拉起裙摆,跪坐在床上,重新又算了一遍,结果算出来的还是这个数额。
她看着本子上最大的那笔背心入账,打开缝纫面板,看着面板上不显眼的背心,突然懂了什么叫做“衣不可貌相”。
要是再让她回到之前抽出背心的那天,她一定会对抽到背心这件事感到欣喜若狂。
谁说不显眼的东西就不好了,这个背心虽然不显眼,但确确实实为她赚到了好大一笔钱,只要是能为她赚钱的东西,那就是好东西。
她还要再抽设计图纸!
季遇带着冲动打开缝纫面板,看到上面的“充”字后,突然清醒。
算了,再等两天,等边上的棚子搭好再说吧。
搭棚子找人帮忙也得花钱,这时候不能乱花钱,不能抽了!
季遇死死按住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