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道成越发地疑惑了，自己明明是个沉稳的人啊，这么多年来，他对于枪术从来都是一丝不苟，怎么今天……有些自以为是了呢？
从刚才接飞镖起，到现在耍小聪明，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萧道成来不及细想，他现在只想着早点把第一层枪意学会。他对着父亲说：
“父亲，我已经准备好了，再来一次吧！”
“好！”萧承之手中准备好镖，又在萧道成踏上木桩的那刻飞出去，它几乎是贴着萧道成的脸擦过去的，萧道成刚刚踏上木桩，还没有完全熟悉这里的重心。
萧承之不再像之前一样考虑好了再发，他现在几乎是随意地发，一次可能会发一支，也有可能同时发几支，毫无章法可言，几乎是得了空档就发。
萧道成灵活地在木桩上蹦来蹦去，踏起踏落，一段时间下来，萧道成把这里的所有木桩几乎都踏了个遍，现在他已经知晓这里的各个木桩之间的距离。
萧承之看着儿子的身影，想起了当年自己学这“水中三点枪”时的样子，那时他也像萧道成这般傲气，他花了一年时间学会了“水中三点枪”，那是因为他学到第二式的时候犯了一个错误，一个无法弥补也无法忘怀的错误，就是因为那个错误，他把第三式给参悟了……
但他宁愿不要那第三式，因为那是由血与痛所悟出来的完美枪意：巫山！
……
“嗣伯（萧承之的字），你又在练枪啊？”女孩笑着说，在萧承之所残缺的记忆里，女孩总是这样笑，光打在她的脸上，仿佛要从嘴里溢出来。
“嗯，父亲说不练完不许我出去玩。”萧承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随手洒在地上。女孩见了，拿出身上的手帕说道：
“用手擦多脏啊，我来帮你擦吧。”
说着，女孩就伸手帮他把额头上的汗擦去了，擦完以后，女孩把手帕放回原处，她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萧承之，就如同许多年后莫雨看萧道成那样。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就如同一百年前在烟馆里吸食鸦片的人与现在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刷着视频的人一样；可历史却又不完全相同，就像一百多年前在烟馆吸食鸦片的人与现在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刷着视频的人……
萧承之已经没有心思去练枪了，他一直看着女孩，女孩被他看得脸红：
“嗣伯，你练你的呀，老看我干嘛？”女孩的声音十分柔美，害羞之中似乎还有着些撒娇的语气，至少在萧承之的记忆里是那样。
在回忆中，一切几乎都是以美好的形式出现，除非噩梦。
“嗣伯救我！嗣伯！”女孩惊恐地大喊，本能之中，她喊出了自己最信任的人的名字，就像是在自己溺水之前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在临死前，女孩回忆起了萧承之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我很厉害的，我已经学会了祖传的枪法中的两式，我能够保护你了，以后你遇到了危险，就喊我的名字，我一定会来救你的，现在我们谁都不用怕了，有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
他的话语就在耳边，那么清晰，那么空明，她已经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在那最后的时刻里，她希望自己的呐喊能够被听见，她盼望着他虽然迟到了一会儿可仍然没有错过她，她希望在那最后的时刻里，他会来。
然而，也仅仅只是希望而已，期望，本身就是一件很无力的事情。有很多幻想，是现实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所打破的。
在她咬碎自己舌头的那刻，她还是没能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她的骑士，那个立下誓言要守护他的人并没有来，甚至都没能看到她的最后一眼……
他不是没有来，而是他打不过别人，他能打一个，两个，三个……但是他打不过一群人，他打不过一群人！自始至终，他都打不过那群人。
那是别人，是一群人，也是一个人，那个人，是他自己……他为了和别人一较高下而把她给丢下了……他把她丢失在了汹涌的人群中，他以为她自己能回去，只那一次，他仅仅只弄丢过那一次，然而她再也回不来了。
已经破碎的东西无法再弥补，至少不能还原如初，如同一朵已经凋零的花，像它那样种类的花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多得数不清，多得数不完，但是那花凋零了就是凋零了，任何一朵花都无法完全替代原来的花，即使他们之中也有过无数凋零的花，但那朵花的凋零，只属于它，任何事物都替代不了，就连上帝也不行。
就像那个小小的王子，他已经见过许多玫瑰了，有很多玫瑰都比他的那朵玫瑰要好，可他还是惦记着那颗小小星球上的玫瑰，那朵自称驯服了他的玫瑰，在地球的无数个夜晚，王子也许会拿着望远镜去观望自己的那颗小小星球，观望那颗星球上的平凡无奇的，却又只属于他的小小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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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汹涌的人群中，一个男孩带着一朵玫瑰花穿过人群，他想要去的地方很近，可当他来到那个地方时，花瓣已经全部掉落，只剩下一支秃秃花杆。
男孩把那支花杆葬在那里，任由尘埃与泥土渐渐堆积，许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的记忆能像被葬在那里的一样，经过岁月的积淀渐渐消逝。
然而他还是没能完全走出来，他被困在无尽的回忆里渐渐沉沦，渐渐迷失，在无数个日夜里，他反复地练习，反复地回忆，可他终究还是没能挽回，只是在那段时间里，他找到了自己，找到了那个被女孩呵护着的自己，仅此而已。
……
泪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倾泻，它就像沙漏一般慢慢地往下流，虽然流得很慢，可最终它还是会将我们与以前的过往一同掩埋。
往事虽然会被封存，可不会被遗忘，在无数个深夜里，我们常在眺望着星空，或是想念自己的心上人，或是思考着自己的明媚人生，我们经常羡慕群星的闪耀，也谁曾想它们也曾同我们一样在黑暗中跌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