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看了看,每位奇人都有专属的计谋,而她自己的专属计谋名为八面玲珑。
在琴乐阴的描述里,她是一位拥有令人无法拒绝的口才的间谍,荆正威与白夜的合谋、荆正威与银血会的龌蹉、银血会的覆灭,处处都有她的影子。
简单来说,‘银血五奇青岚’是一位游走于诸多势力之间,通过穿针引线撬动了银血会的根基,并且在事后为自己谋得一份丰厚产业的奇女子。
“青岚姐,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牧晴眉气愤说道:“他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你!?”
“其实也还好啦。”青岚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已经很客气了,外面更难听的也不是没有。”
青岚能稳稳坐在青年报社总编这个位置上,若没有惹人非议自然是不可能。在荆正威时期,就有人说她以色侍人才有这样的地位——其实也没说措——但现在荆正威都倒了,咱们老百姓都站起来了,为什么她这种人还能掌握青年报的喉舌?
更难听的话青岚都听过,自然不会在乎,也就是牧晴眉才会因此生气。听着牧晴眉絮絮叨叨,青岚忽然发现这次琴乐阴的措辞其实很客气,甚至可以说很收敛。
在讨论荆青蚨、听古、尹冥鸿乃至他自己的时候,他都是往死里黑,一点都不留情面,阴谋论、城府深沉、天生枭雄种种言论都往里面加,虽然看得很爽,但仔细想想就知道不对——人都是复杂,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标签化。
然而在自己这一章,琴乐阴却并没有往阴谋论那边带,反而是陈述自己作为乱世流离人的不易、女子的艰难、以及火中取栗的惊险。
琴乐阴不仅没有黑她,甚至把她写得很励志,跟前面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其实将她跟荆青蚨、听古这些人相提并论,就已经是大大地吹捧她了。虽然那些人都是失败者,但青岚也知道自己完全没资格跟那些银血奸雄并立。
不知为何,青岚心中那股奇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其实从看到《琴乐阴学派》第一期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到一股熟悉感,但因为这报纸是课后总结,并不是琴乐阴语录,所以青岚并不知道琴乐阴究竟是如何授课的,只能从总结里看出他的戏谑和调侃。
但这次毕竟是写自己,青岚所感受到的熟悉感几乎跃然纸上,仿佛能看见一个熟人在千里之外编排调侃自己。她将报纸翻来覆去看,忽然看到一行:
青岚保持每晚睡前读书的习惯,虽然每晚只看一点,但一个月就能读完一本书,这样她一年就能比常人多读十二本书,所以她的成功并非偶然……
这段话看上去似乎就是成功人物的励志经历,像是随手编的。
但青岚却冒出强烈的直觉:这不是乱编的,他就是知道我每晚都会看书!
“……按我说,就该拜托炎京白夜将琴乐阴杀了,被他逃到炎京可以说是我们的重大失误……”
青岚忽然问道:“资料室那边有琴乐阴的情报吗?”
牧晴眉一怔:“有吧?你要?我这就找给你。”
虽然牧晴眉有些孩子气,但她其实是玄烛白夜的情报暨宣传部长,玄烛白夜人太少了,只能凑合着用。而她睡在青岚家,因此白夜收到的情报也会往家里留一份,方便随时调阅。
不一会儿,牧晴眉拿了好几份装订好的文件过来,青岚在床上翻阅一会儿,眼睛越来越亮。
寻剑争位……明水云……黎莹、琴悦诗、林雪、千雨雅……千雨雅!?
蒸汽商会……无双榜……新战牌无双杀……新战牌?
说起来,无双榜第一期就在为蓝炎的‘天下无双’造势……
还有仿佛恶作剧般、充满恶意调侃的银血八奇……
青岚缓缓放下这几份资料,转头看向正在打哈欠,蜷在被子里的牧晴眉。
“晴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啊?”牧晴眉微微一怔,下意识说道:“没有,我不辛苦。”
“不辛苦吗?”
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妙,牧晴眉连连摇头:“当然没有,有青岚姐你帮我,我哪里辛苦,每天工作都很快乐,如果要休假的话我反而会浑身不自在呢!”
“真的吗?”
“真的!”
“那就好。”青岚轻轻摸着牧晴眉的脑袋,微笑道:“那我就再给你加点工作吧,好不好?”
“好!”牧晴眉抱住青岚的纤腰:“青岚姐你尽管吩咐我!”
“好,你以后就是青年报社的总编了。”
“没问题!……啊?”
牧晴眉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青岚。青岚将资料放在床头柜,睡下来钻进被子里,跟牧晴眉面对面:“现在二当家那边收复了东阳,去炎京的路已经通畅了。你也在我身边学了这么久,报社的事你基本都上手了。”
“拖了这么久,我也该去炎京了。”
牧晴眉眼睛扑闪扑闪,嘴微微张开,过了好一会才问道:“青年报社是你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你舍得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青岚轻声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想去炎京很久了。”
是的,早在两个月前,青岚就已经朝白夜提出去炎京的申请,白夜自然没有妥慢,早就为青岚安排好通往炎京火树银花的路线,但因为那时候还没收复东阳边境,路上有危险,所以建议青岚晚一点再去。
现在所有阻碍已经不在,青岚也交接好青年报社的事务,她随时都可以起行。
“……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青岚笑问道:“你不挽留我吗?”
“我舍不得青岚姐。”牧晴眉像小孩子一样抱住青岚:“但我没理由阻碍你奔向更好的生活。”
虽然白夜自诩是正义的事业,但牧晴眉知道,她们就是在做杀头的买卖。一旦兵败,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相比起来,去炎京隐姓埋名当一个普通人,却是安全得多。永不陷落的炎京,是这个世界距离战争最遥远的地方。
再加上炎京白夜也会照看她,总好过在玄烛郡被人指指点点——牧晴眉有时候都会抓到报社编辑在背后编排青岚,哪怕她当场大发雷霆,哪怕白夜也澄清过,但嘴长在别人脸上,塞不住的。
牧晴眉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不要搬出荆正威,但她很快就否决这个想法。她不想用死人去干涉活人的幸福。
“我明天就找人安排,”牧晴眉说道:“最迟十天就能启程。”
“这么急着送我离开?”青岚打趣一句,然而她看见牧晴眉低着头蹙着泪水,便笑着安慰道:“又不是生离死别,我在炎京安定下来后,你有空可以过来找我,我有空也会写信给你。”
“嗯!”牧晴眉拉起被子盖住脸,“你知道琉璃瓶掉下来后会说什么吗?——我碎了!”
青岚关上灯,从牧晴眉那边抢来一点被子,缓缓闭上眼睛。
炎京,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