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瞳,与眼前的金色魂火对视,伊达尔的脸上,滑过一丝尴尬的表情。
这位少年表情的变化,也被里尔看在了眼中。金火,在瞳孔跳跃几下,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几分的伊达尔,这位黑发女子的脸前,露出了一道充满肆意的笑容。
“怎么,不适应这样的对视?”
“倒也不是不适应……”目光微微偏移,将注意从身前那个比起克洛与珂尔加德似乎大了不少的胸口移开,伊达尔低咳一声,解释起来,“就是,之前没有遇过吧。”
“呵!那不就是不适应。不对,你小子……噗,噗哈哈哈哈!!什么啊,合着你这么纯情的吗?!哈哈哈哈!!搞什么啊?!你不是十五岁了吗?难道连女人都没碰过?”
察觉到伊达尔躲闪的目光是因为什么后,里尔的脸前的笑容,有些收不住了。双手捂住被皮衣覆盖的腹部,这位女王弯下腰,放声大笑起来。
来自里尔似乎是嘲笑的话,却没让伊达尔露出什么难堪的表情。靠在脑后的手掌,放回身前,伊达尔看着眼前这位大笑中的女王,叹了口气。
“不知里尔您,将我呼唤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笑声,逐渐平息。里尔直起身,看着面露无奈眼中却无任何白芒的伊达尔,翘起了嘴角。
“任何进入吾之宫殿者,皆为来客,你自然也不例外。”tiqi.org 草莓小说网
“您的意思是,我在进入梦境后,直接来到了这里吗?”
听着里尔的意思,伊达尔是自己来到这里的。可之前珂尔加德不是说这次他会进入克洛那边吗?
正当伊达尔思考时,一直在旁观察着这位少年的里尔走下台阶,双腿一曲,直接坐在了红毯上。
里尔的动作,自然引起了伊达尔的注意,侧过头,看着前方就这么坐在红毯的里尔,伊达尔一时没有明白这位女王到底在想什么。
“您这是……想要做什么?”
与里尔对视数秒无果后,伊达尔扯了扯嘴角,扭出一道似笑非笑的表情。
抬起头,里尔看着面带迷惑的少年,摇了摇头,眼中滑过一丝失望。手臂从红袍下伸出,指了指身前的红毯,为伊达尔指出了一个位置。
‘坐下……吗?’
随着里尔的指示坐入红毯,伊达尔将腰杆挺直,目光,紧紧盯在了这位亡灵女王的脸前,他整个人的精神都绷紧起来。
伊达尔每次与里尔相遇,总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最初相遇时直接进入自己的灵魂空间,第二次相遇时与持斧骷髅的激斗,第三次和珂尔加德声势浩大的战斗,第四次一见面便要求自己对她使用亡灵操控……这位亡灵女王几乎将我行我素这个概念表达到了极点。
“呵,虽然比起上一次见面时没有那么迷茫,但还是有些不成熟啊。”
撑起手臂靠入脸侧,里尔微微垂眸,几缕金色的火花,随着她垂落的眼皮,越出了眼睛。
“不过比起最初见面时的确成长了不少就是了。”
一声轻哼,从嘴前漏出,里尔回忆着两人最初见面时那个畏畏缩缩的家伙,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盘腿坐下的伊达尔,听着里尔的感叹,沉默了几秒,脸前,露出一丝苦笑。
“嗯,毕竟这一次,算是解开了一些心结。”
伊达尔,并没有否认。
少年的回答,让里尔微微一愣。眯起的双眼全部睁开,她看着黑发少年,宛如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数秒后,熟悉的笑声,出现在了伊达尔耳边。
“哈哈哈哈,解开心结吗?不错,不错!你小子的运气真是不错!这么一看你作为一个平民倒也不算一无是处嘛。哈哈哈哈哈,有趣,果然有趣,当初把那两个家伙交给你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手掌,拍入大腿,里尔的声音充满了畅快与愉悦。
“那两个家伙……”
听着从里尔口中提到的人,伊达尔微微皱眉,联想到了什么。
“没错,就是那两个被你称为持盾与持斧骷髅的家伙。”对此,里尔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想法,直接道出了真相,“不过,如今的他们除了那一身技艺,其他都不会记得吧。”
亡灵世界中,可以保有独立意识的亡灵,几乎少得可怜。大多的亡灵,都与里尔宫殿外那群骷髅一样,只会一次又一次重复生前记忆最深的行动。
虽然持斧与持盾骷髅两个骷髅要好上一些,但终究只是两个拥有简单意识的骨头而已。
略微垂头,面对着里尔这句吐槽,伊达尔也不知该接上什么话来。
数月对于亡灵法师的学习,也让伊达尔多少了解亡灵世界中这些亡灵的状态。虽然持斧……等一下。
本是垂下的脑袋,猛地抬起,伊达尔看向眼前似乎在怀念什么的里尔,以一道较大的声音,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那个,里尔,您能告诉我持斧与持盾骷髅他们的名字吗?”
“哦?怎么,想告诉那两个骷髅它们的过去吗?作为一位亡灵法师,你应该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吧?”没有在意伊达尔有些无礼的声音,里尔位于左侧的嘴角翘动一下,反问了一句。
对于那些没有无法记清自我的亡灵来说,如果他人强行唤起亡灵生前的记忆,无外乎会引起三种情况。
由于灵智根本没有觉醒到理解话语的地步而直接无视,因生前与死后混沌的记忆与灵魂产生对撞而自我毁灭,以及……因无法接受作为亡灵的姿态而彻底堕落,化作一只完全失去灵智的傀儡。
除非亡灵可以自主恢复生前的记忆,否则一切来自外部的刺激都只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这份关于亡灵的常识,伊达尔自然也知道。但就算如此,他也依然想要知道两位骷髅的真正名字。
“我知道。但无论是作为战友,还是朋友的身份,我都想……知道一下他们的真实姓名。”
直视着伊达尔的眼睛,里尔的身体稍稍直起,位于眼瞳的金色魂火,摇摆几下。
“……不,你明显还没有明白得知这份姓名的意义。”
大约沉默数秒后,里尔摇了摇头,合起眼,眼中的魂火,消失无踪。
“没有明白,意义?”
伊达尔一时没有理解里尔的意思。难道说持斧与持盾骷髅的姓名,还有什么无法说明的东西吗?
“此时你这一决定,不过是好奇与怜悯作祟而已。”从红毯站起,里尔转过身,向着身后的王座走去,“等你什么时候明白名字的真正意义时,再来问我吧。”
左臂抬起,在空中轻挥一下,数缕青气,随着里尔手臂的摆动,飘入伊达尔的身前。
“时候也不早了。休息一会,然后迎接新的一天吧,祝你好梦……人类。”
本是清醒的思想,逐渐低迷,眼皮,不受控制地盖入眼前,未等伊达尔做出任何反抗,他的身体,便已从里尔宫殿消失无踪。
确认身后的少年已经离开了这处世界,一直闭目的里尔,缓缓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火焰,携着眼白消失无踪。此时里尔眼中除了漆黑,再无他色。
仰起头,望着阶梯上那宏伟的王座,里尔抬起双臂,摘下了位于头顶的皇冠。
里尔·萨卡姆,萨卡姆帝国第三十五代君王,嗜血暴君,王国征服者,作为萨卡姆帝国最为骄傲的君王之一,即使是深渊的入侵都无法击败的她,久违地……怕了。
不,或许用畏惧这个词,会更加适合一些。
里尔,骗了伊达尔。无论是持斧或是持盾骷髅,他们的姓名都与那些战死的士兵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更别提什么姓名的意义了。
用黄金铸成的王冠上,一颗硕大的绿宝石,印出了这位女王美丽的面容。盯着眼前这个眼珠漆黑的女子,里尔握在王冠的手指,逐渐握紧。
王者,不需在乎国民,王者,亦不需在乎臣子,引领帝国走向未来,这就是作为一位君主该做的事情。
本应该,是这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