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国,大红的灯笼高高悬挂在上官府邸的门前,一时间锣鼓齐喧,鞭炮齐鸣。
原来已经到了岁末年初,虽然外界是一片银装素裹,寒风凛冽,这府邸内却是春意盎然,暖意融融。
小鲤鱼见这上官府极具奢华又热闹非凡,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她化身为一位清丽脱俗的少女,顺着拥挤的人群悄然而入。
穿过了几条回廊,空气中多了一缕袅袅的白檀香。她嗅了嗅,顿时神清气爽,脚步也不知不觉地跟着香烟而去。
府邸深处是一座庄严的佛堂,烛光摇曳映照出了一位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的公子。
明黄色的蒲团,他虔诚地跪拜着佛像祈求着身体的安康。
这位公子在上官府邸排行第三,也是主母张氏的小儿子上官瑾。由于他先天不足,自幼就体弱多病,府中遍访名医多年皆束手无策。于是,他渐渐地就把希望寄托于神明相助。
他的眸间透露着淡淡的忧郁和不甘,整个人脆弱地如同一尊瓷器,不禁触动了小鲤鱼心底的柔软。
察觉到有人进来,三公子不满道:“连翘,我说了多少遍!我拜佛的时候,不要过来打扰。”
小鲤鱼咬了咬唇,“啊,你在说我吗?”
回眸一看,殷红的长裙如一朵怒放的牡丹将那人的身姿包裹地玲珑有致。她静静地站在门框一旁就美得不似人间之物。tiqi.org 草莓小说网
而他却收起了不耐烦的神情,傻傻地愣在了原地,简直都快要看痴了!她忍不住,噗嗤一笑。
“三公子,你刚才是在喊我吗?”连翘慌张地跑了进来。
一听到有人来,小鲤鱼身形一闪,隐在了佛像前。
上官瑾稳了稳心神,吩咐道:“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布菜吧。”
“是。”想到三公子的怪脾气,连翘不敢多问只好毕恭毕敬地退下。
见她走远了,他便开始翻起了佛堂。从供桌下到神像后面,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人影。
上官瑾不禁怀疑了起来,刚才那一幕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望着这人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佛堂里乱窜。小鲤鱼不由地噗嗤一笑,心里骂了一句,真是个呆子!
听到这笑声,上官瑾才明白那女子绝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想起自己闲暇时看的志怪话本,便询问道:“你是神仙姐姐吗?”
“神仙姐姐,可否现身一叙?”
小鲤鱼变回了人形促狭道:“我可不是什么神仙姐姐。”
说完,又朝着他张牙舞爪了起来,“我是个妖怪!”
猝不及防地对视了她那双纯净的眸子,上官瑾觉得她像极了假扮老虎的小猫咪。
所以他非但没有惧怕,反而生出了几分逗弄之意,“你若是妖怪的话,也一定是个善良的妖怪。”
小鲤鱼见他不信,换了一副凶狠的表情,“你可别小瞧我,若是把我惹怒了,我可是会吃人的!”
他轻声笑道:“那你就把我吃了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小鲤鱼好奇道:“人人都想活,你为何就想死?”
他大喇喇地躺在八仙椅上,自嘲道:“我这副残破的躯体,留着只会拖累家人。”
小鲤鱼皱了皱眉,她是强行化为人身,虽然有一些法力,但也只能用于自保。对于凡人的疾病,她也无法救治。
上官瑾见她如此苦恼,继续逗弄道:“依我看,倒不如先被你这个神仙姐姐吃了。”
“你胡说些什么呢!”小鲤鱼气得脸都红了,“神仙姐姐也不吃人。”
上官瑾快问道:“那妖怪姐姐呢?”
小鲤鱼脱口而出道:“妖怪姐姐也不吃人!”
“哈哈哈,我说得没有说错吧!你果然心地善良。”上官瑾朗声大笑道。
等反应过来时,小鲤鱼的脸红艳艳得像极了佛龛前燃烧的蜡烛。
“哼,我不理你了。”说完,小鲤鱼又隐身了。
见她似乎生气了,他也不慌,缓缓地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此时的窗外已是大雪纷飞,书房内却烧起了火龙,暖香阵阵。
只见,上官瑾摊开了桌台上雪白的宣纸,握起手中的毛笔就勾起了一幅美人图。
水墨色为底,朱砂红为辅,将他初见小鲤鱼时的场景描摹地淋漓尽致。活色生香地再现了那份不属于人间的灵动与美好。
暗处的小鲤鱼被他的画功所吸引,不禁挽起了红袖添上了香烛。
朦胧的光影交织着两人的身形,他忽然间问道:“你可有名字?”
她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上官瑾却温柔地提议道:“你若是不嫌弃的话,随我姓上官如何?”
上官,她有姓氏了!小鲤鱼的心底涌起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可是有了姓氏,该起什么样的名字才好呢?”
小鲤鱼托着腮帮子,苦思冥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来。
见她如此为难,上官瑾莞尔一笑道:“姑娘来人间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体验人间的七情六欲!
都说人间自有真情在,可是她却因为活在佛域而不解情爱。
忽然,她灵机一动,不如就取“情”这个字吧。
上官瑾听了她的名字,赞叹不已,“妙哉,情这个字,取得极妙!”
小鲤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哪里哪里,我也是顺口一说。”
但是上官瑾却认真地向她鞠了一礼,“从此之后,小生就要称呼姑娘为上官情了。”
“三公子客气了!”她也学着他的模样朝他行礼。
烛火下,两人的影子渐渐交融。
大雪落了一个月,因为迁就上官瑾的身体,小鲤鱼就这样与他在小院中相依相伴。从最初的相互试探到后来的无话不谈,彼此之间也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
这日,张氏带着亲手煲的汤药和一群仆从踏进了小院。
大老远就听见书房里传来一片欢声笑语,她心里不由地多了几分好奇。要知道她这儿子从小就心思敏感,不苟言笑。
正当她推门而进,想看看是哪个姑娘让自己的儿子开了窍。看到的却是上官瑾独自一人端坐在书桌前,朝着她微微一笑,“娘,你来了?”
张氏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瑾儿,这书房里为何只有你一个人?”
“娘,你在说什么呢,这书房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啊!”上官瑾亲昵地挽起了张氏的手臂。
张氏却不肯罢休,追问道:“可我明明听见有女子的声音。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宠小丫头了?”
“娘,我就算要宠也不会在书房里做这样的事情。”上官瑾从容不迫地答道。
隐身一旁的上官情却见不得他这般装模作样,不时朝他耳边吹气道:“谁说你不会。你这个骗子!”
“真得没有吗?”张氏瞧着上官瑾的耳朵都红成了一片,更加狐疑道。
“娘,真得没有!”上官瑾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张氏到门口,“您也看到了书房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如何藏人?”
张氏环顾了一圈,确实没有看到人的影子。
于是,她不再纠结而是语重心长地握着他的手道:“我的儿呀,你过了年也二十有三了,宠几个小丫头都没什么关系。娘本该给你早早定下一门亲事,哎,都是你这病耽误得呀!”
张氏说着说着,浑浊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
“娘,我的病我知道,您啊,就别瞎操心了!再说了,开枝散叶还有大哥和二哥在前面呢!”上官瑾知道张氏又开始老生常谈了,于是一句话堵了回去。
张氏一噎,知道他的脾气一向如此,却还是絮叨了起来:“我看连翘那小丫头就不错,不如你就收到房中吧。你若是哪天真去了,好歹给我留下个一儿半女的,让我也有所寄托啊!”
“娘,你这话说得。我若是把连翘收了,岂不是耽误人家?”上官瑾眉头一皱。
“说什么耽误不耽误地,她本来就是外面逃难才进的咱们府。给她一个良妾的身份,有何不好?”张氏念叨着,心里越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上官家在外权倾朝野,在内兄友弟恭。
她老蚌得珠,四十来岁才生下这个儿子,自然如宝贝疙瘩一般宠着。加上这孩子识文断字极早,从小就喜好读书,人生本应该极为圆满。
偏偏,因为生病多出了一个古怪的脾气,让她挂心不已。
这么多年来,伺候他的丫鬟小厮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这个连翘,在小院子里本本分分地待了五年。她的模样虽然板正,就是年纪大了一些,比上官瑾足足大了三岁。
但老话说得好呀,女大三抱金砖。
自己若是松松口,她可就是麻雀变凤凰。
这么好的机会,试问有几个人能不心动?
上官瑾见张氏心不在焉,唯恐她惦记起了连翘,连忙回绝道:“娘,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好好好。我儿先好好养病,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说。”张氏只当他是害羞,拍了拍手敷衍道。
她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小院,跟着回去的仆从里却多了一张年轻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