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理念冲突,就有党派之争。
其实到现在开始,陈词已经认定昨日的刺杀行动和今日的凶杀案子很大几率和广陵的东瀛人没太大牵连,大概率是栽赃嫁祸。但就算是这样,又何妨?
陈词冷笑,与上杉祁对视,一字一句道:
“证据呢?”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凶手是东瀛人,广陵就一条东瀛街,我可不管杀人犯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不管怎么说,你们要对这件事负责。”
上杉祁默不吭声,他修养很好,面对陈词如此咄咄逼人的语气,竟也不动怒,只是那随时保持的笑容渐渐隐去。
余雄有些紧张,握住佩剑的手捏出汗水,他可以仗着背景肆无忌惮,可以依靠士兵无法无天,但他知道,东瀛人不是软柿子,尤其是这上杉祁,一身武艺深不可测。把他逼急了,发起狠来,足以短时间强势镇杀他们几人。
这时,搜查工作进行到了尾声。
一个提督旗主行至余雄身前,跪下行礼:“禀报将军,暂未发现刺客踪迹。”
接着,其余人也回来禀报,都是一无所获。
这一切都在陈词的预料之内。
余雄也早有心理准备,这次带兵前来,什么杀人案子,无非只是一个幌子,他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想出出恶气。
早上的时候他带兵围小千叶剑道馆,上杉祁不在,出面对峙的是小千叶剑道馆的三师兄藤野谦信,虽武力不俗,但也没什么压迫感。现在直面上杉祁,余雄心里说不发怵是假的。
上杉祁微微一笑,率先打破平静:“将军,我说了,东瀛街不会藏匿凶手。我等既在大凉疆土上讨生活,定会遵循大凉律法,断然不会做作奸犯科的事情,若真有凶手逃匿到了东瀛街,无需将军劳驾,某自会亲手料理,将其五花大绑,扭送官府。”
他给了余雄一个台阶下。
自从上杉祁出现后,余雄就打起了退堂鼓,正想着如何收场,就听见上杉祁这么说,当即准备开口打算撤兵。
却不想,陈词先一步说话:“漂亮话谁都会说,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提前收到风声,把凶手藏起来了?”
“驸马爷还是不要血口喷人的好。”上杉祁依旧笑容满面。
陈词懒洋洋道:“那你说这件事该如何解决吧,我等兴师动众,不惜出动三千兵卒,这一路颠簸,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余雄咬了咬牙,心想驸马爷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惹毛了上杉祁,没什么好果子吃。之前他是喝了半斤猫尿,加上心里憋了一团火,在酒精的麻痹下,一发狠就做了冲动决定,结果看到上杉祁的那一眼就后悔了,现在有了退兵之念头,没想到驸马爷软硬不吃,硬是不给上杉祁面子。
没办法,余雄也只好硬着头皮没有说话。
上杉祁沉默了一会,作揖道:“驸马爷,对于死者,某很遗憾,既然凶手是我东瀛同胞,某作为广陵东瀛街话事人,当一力承担。这样吧,某愿拿出千贯铜钱,对死者表示慰问和补偿。”
千贯铜钱,折合官银一千两。
要知道,按照广陵的经济水平,普遍上每一户家庭,全年的衣食住行开销也不过五十两出头。
这的确是一笔巨款,赔偿一个死去的在酒楼工作的女婢,足够了。
可陈词不满意,因为他没有捞到油水。还是那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陈词不惜冒着把东瀛人得罪死的态度硬刚上杉祁,岂会是为了区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婢?
所以,陈词笑了,他笑着看向樊褚,问:“老樊,我们有多少银钱?”
樊褚不假思索:“驸马爷,黄金万两。”
折合官银十万两。
“哦,那足够了。”陈词又看向上杉祁,语气轻佻,“嘿,你说一千两买我大凉人一条命是吧,我刚来广陵,没带什么钱,不过万两黄金还是有的,不多,买你们东瀛武士一百条命吧,怎么样?”
上杉祁还没说话,他身后的鼠须男人一下子变了脸色,“唰”的抽出长刀,“放肆,我东瀛武士的性命岂是那卑贱的女婢可比的?”
“田中,退下!”上杉祁厉声呵斥。
鼠须男人虽有不忿,却不敢反驳,立马退到一旁,只是那杀人般凌厉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陈词。
陈词双手无奈地摊开,看向余雄,“余兄,你看,我也想好好跟这些倭奴人说话,可人家心里就没正眼瞧过咱们。”
余雄哈哈大笑,他现在才算是看清陈词的意图,当即点头道:“不错,昨日在广陵北关外遭到了刺客暗杀,我军死了三十多个弟兄。如果人命能够买卖,那是不是也该算一下这笔帐了?”
上杉祁沉默。
“说说吧,这件事该怎么解决,有事就说开,别憋在心里,你忙,我们也忙,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反正我们不着急。”陈词眼神玩味。
余雄也在一旁煽风点火,笑呵呵地说:“是啊,我们可不急,这里是广陵,我有的是时间,你今天不拿出一个说法,老子天天带兵来,把你们堵在这里,看谁先沉不住气。”
三千士兵闻言,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直了腰板。
而东瀛街内的人一个个义愤填膺。
那些东瀛人明白,陈词存心就是挑事,也看出了他的企图,无非就是想狮子大开口,大捞一笔。
上杉祁沉默了良久,终于说话了,“驸马爷,大凉有一句古话,叫作‘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有一句话,叫作‘冤家宜解不宜结’,你真要存心为难某家吗?”
陈词一本正经的摇头,说道:“你错了,我没有为难你,我只是想为受害者讨一个公道……哦,我也是一个受害者。”
“驸马爷,跟他废什么话,说得像咱们是穷凶极恶为难小姑娘的歹徒,你们这些狗日的小倭奴,装什么可怜?”
余雄自从知道陈词的目的,心神大定,当即又看向上杉祁,大大咧咧道:“上杉,看来你挺熟知我们的文化,那你也应该听说过一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今儿我若示弱,你们以后定然会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