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母兽的恼怒和忌惮

成贵话语很平静,黑衣少女小脸惨白,不是被那些死士悍勇惊吓,而是被蛇岛无数毒蛇情景吓住,生在江南,遇见些毒蛇极为正常,可她又哪里想过无数毒蛇盘踞在蛇岛情景?

包道乙叹气道:“那孩子每次出府,苏眉都很紧张,如此也就罢了,关键是那孩子是个闷葫芦性子,除了简单的吃喝拉撒外,整日也就留在书房,根本不出府一步。如果要抓,势必要强攻蔡府,可一旦强攻,我教又能寻了哪一家做垫背?苏府?给苏家老不死一万个胆子,那也绝不敢围攻当朝太师府邸!以蔡京精明狡诈,必会知道是我教作为。”

包道乙又深深叹息一声,说道:“蔡京老贼亲弟弟蔡卞,因张教主缘故而被降职河南,此事牵扯了朝中太多大臣,所以扬州知府林摅一意毁了所获名单,此事才算不了了之。”

“蔡京老贼因一钱当十钱用之事被免职,同时降职了的,还有今日江宁知府薛昂、扬州林摅、杭州知府唐恪……今日蔡京重回汴京,重为当朝太师,想来这些人也不久必重回朝廷为相为大吏,不言圣女今时生死,林摅只提当年张教主之事,那些被一把火烧了名单大臣,必会竭力追寻我教踪影,当年张教主惨遭背叛之事,若今日朝廷许以重利、官职爵位,许以荣华富贵,十万教众,谁敢言不会有人见利忘义?”

方腊神色凝重至极,黑衣少女大气不敢出,包道乙再次叹气一声。

“圣女生死不可知,若惨遭敌手还罢,若……若被海龙帮捉了去,一旦真的伤了那孩子,以海龙帮手段,老道不敢保证五娘子、圣女可以承受的住,如此恐怕根本无需逼迫那些官吏,蔡京即可发兵围剿了我教,我教毫无准备之下,十万教众,可活者……可活者又有几人?”

方腊深深吸了口气,微微点头,说道:“天师所虑颇为周到,以天师之言,今时当如何?”

包道乙一阵低头沉思……

“蔡京老贼先是背叛了王相公,其后又出卖了司马相公,连自己亲弟弟也不放过,其人奸诈、狡猾、冷血、无情……其长子蔡攸颇与老贼性子相合,同样的翻脸无情,次子蔡儵过继给了其弟蔡卞,性子还算醇正,三子蔡鯈倒还不错,极为稳重,颇被老贼重视,四子蔡翛、五子蔡绦只能算是中人之资,独独六子……也就是圣女所言浪荡子,此子颇有些让人看不透彻。”

黑衣少女很是疑惑,想要询问“五子、六子”问题,最后还是强忍着没有开口,却不知何时竟已经蹲在老儿身边,抱着他枯瘦手臂,一脸好奇听着。

“蔡京狠辣无情,那苏眉能掌握着海龙帮、海瑞商号和蔡家产业,手段自不用多言,若依常理,五娘子和圣女落在了苏眉手里,也绝无可活的道理,但是……一个极为紧张儿子的女人,而且还是性子良善的儿子……”

“天师,那坏蛋调戏瑛儿姐姐,也是性子良善吗?”

方腊很是瞪了眼女儿,训斥道:“没有规矩,天师说话时不许打断!”

黑衣少女噘嘴不满,包道乙轻拍了两下她手臂安慰,笑道:“观其言看其行,说的话语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着,不由看向沉默的方腊,心下叹息一声,说道:“苏眉若无那个儿子,老道相信,苏眉绝对不会放过了五娘子和圣女!海龙帮把海上使用的八牛弩、神臂弩都搬上了押运纲辰大船,由此可见一斑。”

“苏眉恼怒不假,但老道感觉……苏眉不会将此事做绝了,没有哪个母亲会愿意……愿意让儿子看到自己冷血无情一面。今日河道上发生的一幕,不用出了一日,杭州必是无数流言蜚语,必会被重新返回了的那艘船只传的人皆尽知,而所有一切不利都将指向蔡府,指向苏眉,指向那个孩子,这也绝不是苏眉愿意看到的情景!”

“如此……”

方腊、钱塘四龙纷纷点头,方腊说道:“若真如天师所言,圣女当有九成机会活命,除非那苏眉愿意让六七岁的儿子背负‘调戏不成恼怒杀人’恶名,否则就必须放出圣女,如此反倒不用太过担忧,对我教大计也有诸多好处。”

包道乙不由笑了,说道:“杭州流言蜚语一起,苏眉必是恼怒苏家,两者也就此割裂,而海龙帮肆意劫掠圣女,亦会让江宁知府薛昂不满蔡府的霸道,剩下的,就成了盐城盐巴买扑的争夺了,只要拿下了盐城,圣教就有了钱财养兵!”

方腊缓缓点头,心下也轻松了许多,笑道:“天师若不详解其中凶险,我圣教处境必是危险万分,此事就交于了天师去做,若需人手,即使是方某亦听令行事,哪个敢不遵号令,万火焚身!”

一干人无任何意见,也各自寻找人手,当他们寻来百十号水性较好船夫,甚至用了二三十艘小船拖着渔网打捞,最终也未有找到丁点有用信息。

没有结果,一干提起的心反而放到了肚子里,几人又是一阵商议,方腊决定带着钱塘四龙乘船北上,希望可以提前救出人,或是寻到些线索,黑衣少女化成了个乞儿,每日在杭州城游荡,而包道乙再次扛着块“幡旗”跑到蔡府门前,又变成了“神仙爷爷”孙半仙糊弄绿桃。

蔡鞗整日不出府,不出书房,正研究这个时代的火药和火器,哪有闲工夫去理会外面的破烂杂事。

不想理会麻烦,麻烦偏偏就找上门来,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婢女绿桃!

“砰!”

听着房门刺耳呻吟,蔡鞗都有些麻木了,训斥了不知多少次,而她的记性只有一日,一日过后,又成了冒冒失失的丫头。

“绿桃……绿桃小姐姐,你能不能在进书房前,稍微那么敲了两下房门?”

“真是的……本少爷早晚要被你……嗯?这是咋了?不就说你两句么,怎么还委屈哭了?”

见她眼睛红肿,蔡鞗一阵诧异,围着她仔细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不小心摔倒的痕迹,也不相信府里哪个会欺负了她。

“挨了娘亲的骂?”

“嗯。”

蔡鞗两手一摊,无奈道:“那就没辙了,若是其他人欺负了你,就算是老蔡太师回家了,本少爷也敢挠他个大花脸,可你挨了娘亲训斥,那就没辙了……”

“你的记性只有一日半日,心下先莫要想着委屈,自个劝着自个,就告诉自己,现在先欠着,先欢快着玩上一日,告诉自个明日再委屈也不迟,等到明日……你也就忘了委屈,也就不委屈,不难受了!”

“先试试管不管用,不管用,少爷再想个法子。”

斜躺在门外阁廊横杆的孟费差点没笑喷了,正要逗逗低头小丫头,小丫头却揉着泪眼,轻“嗯”一声,可还没几息时间呢,又委屈摇头。

“少爷……夫人……夫人杀了顾姐姐……呜呜……呜呜……”

不止蔡鞗一愣,门外孟费同样呆愣了下。

“娘杀了顾姑娘?”

“嗯……”

……

“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今早……就是刚刚,门外……门外还有很多很多人呢……瑞……瑞少爷都……都来了……呜呜……少爷……”

“打住打住!”

蔡鞗一阵头疼,见她还要咧嘴,照着她脑门就是一声清脆。

“瑞……那个表兄若是跑来了,那就是没影的事儿,难道你忘了,本少爷啥时候调戏了你顾姐姐?表兄不还是跑来告状?”

“所以呢……只要他跑来,那就一定是假的!”

绿桃瞪着红肿眼珠子,也不知道那个“顾姐姐”究竟是怎么给她灌的迷魂汤,自己躺在床上三个月,也没见她啪啪落过一滴泪水。

蔡鞗走到桌案后,小手托着下巴,脑中一阵高速旋转,隐隐约约察觉小丫头可能是对的,苏氏娘亲可能真的动了杀念,护犊子的母兽最为凶险,也最不讲任何道理,他在十年前就已经懂得这个道理。

抬头看向正看过来的可怜巴巴,蔡鞗强忍着不忍,神色郑重了些,说道:“绿桃,少爷今日只说一遍,这辈子都不会与你说了第二遍,你要记着,刻在骨头上,若是忘了,或许……”

看着还只是梳着俩环形小辫丫头,心下又是一阵无奈叹息。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无无缘无故的信任!想要获得什么,就要付出些什么!”

“这个世界是强者的世界,是男人的世界,在强者世界里,在男人世界的阴影下,想要活的更好,脑子就要有足够的聪明,心就要足够坚定、凶狠、果断!”

蔡鞗起身站在绿桃身前,说道:“老蔡太师是个不顾家的老混蛋,他一走了之也就罢了,偏偏还总是将风雨往家里乱泼,娘亲论家中名分,只是老蔡太师的妾室,一个女人,一个没有名正言顺的名分,不仅要为家人、孩子遮风挡雨,还要与外面的男人们争斗厮杀,本身就很难,可你……作为她羽翼护佑下的家人,在外人拿着棍子前来时,你没有同样拿着棍子与外人对峙、厮杀,反而在背后举起棍子,一棍子敲在为你遮风挡雨的女人身上,这已经是了背叛!”

“当然,你或许认为,那个顾姐姐不该死,是个好人,善良女人,可那又如何?对于你我,对于蔡家府邸所有人来说,她……依然是个外人!”

“而且,你连事实真相都没有弄了清楚,连率先付出你的信任都无,就冒然怀疑拼死为你挡风遮雨的女人,自个说一说,训你两句该不该?罚你跪,打上你两鞭子,都不算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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