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了改善自己家里的生活就要卖我们家的地,你这算盘打得够响的!现在自己家霍霍干净了,又想来扒着我们家吸血,你当你们那些龌龊心思别人看不出来?
我告诉你吴青枣,以前在南山村你总是占我们家便宜,有人给你撑腰我没奈何,现在我们家不是你可以嚣张的地方!”
说到‘有人给你撑腰’时,孙小娟意味深长地瞟了井长富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让饭桌上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
院子里的衙役们听见堂屋吵起来,伸着头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井甘头也没抬地朝门口指了一下,吩咐径儿,“把门关上,你们都出去吧,把大哥也带出去。”
径儿屈膝应声,便和樟子婶一起退了出去。
井和望着桌上的红烧肉舍不得走,径儿给他盛了一碗,这才把他带走了。
香巧自知这是井家的家务事,她也识趣地一道出去了。
等堂屋的门关上,屋里就只剩下井大贵一家四口和井长富一家三口。
但井长富是帮着吴青枣的,所以实际上是孙小娟和井甘母女俩以二敌五。
“大嫂,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是我做的不够好总是讨你嫌,但大家都是井家的媳妇,什么吸血,这话也太过分了。”
吴青枣很会避重就轻,抓着‘吸血’,故意忽略孙小娟意有所指的那句‘有人给她撑腰’。
她委委屈屈地抹眼泪,眼睛都红肿了,那哭哭啼啼的模样对比起孙小娟破口大骂的样子更显娇弱可怜,引人同情。
井长富也皱着眉斥责,“你嘴巴里是吃屎了吧,说话这么难听!”
孙小娟冷嗤一声,“人家大贵都还没说话呢,你充什么英雄。还嫌话难听,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呢。”
吴青枣想继续在她家作妖,她也不嫌撕开脸皮难看,今天非要把这个贱/女人恶心地再也没脸登门。
“都四十来岁的人了整天学着小姑娘哭哭啼啼,还只在男人面前哭,博同情,扮柔弱,看着就让人恶心。
还想跟我这装糊涂,当我好欺负?
作为弟媳老是在大伯哥面前哭,你卖得什么骚!你最好给我收起你那套,不然老娘让你屎尿跟着眼泪一起流,那才通畅!”
“大嫂!”
井大贵赤白着一张脸,一下子站起来,全身都在颤抖。
震荡的瞳孔有屈辱、有愤怒,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他吞噬。
“你敢骂我娘,我打死你!”
井仓像被激怒的豪猪突然朝孙小娟扑过来,井甘不动神色地转了一下轮椅,绊了他一下,正好让他被身后的井牛抓住胳膊阻拦住了。
“住手!”
井牛一声斥喝,井仓立马就老实了,攥紧拳头忍着怒气没有再上前,却始终恶狠狠地瞪着孙小娟。
井牛沉吟片刻,板肃着脸与孙小娟道,“大伯娘,即便我娘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您也不该这么说她,更何况是当着我们几个小辈的面,您将她的脸面置于何地。
我们都是井家人,又非有深仇大恨的仇人,何至于此。”
井牛不愧是读过两天书的人,比其他几个都要会说话的多。
他神清肃然,看着孙小娟的眼神也堂堂正正,让孙小娟心里有些发虚。
虽然那些话并无污蔑和栽赃,却不应该当着孩子的面说,吴青枣毕竟是他们娘。
但孙小娟毫不后悔,这些话压在她心头很久了,为了家庭和睦一直忍着,今天无需再忍。
吴青枣一直都是那样,屁大点事都要到井长富面前哭,弄得像是被孙小娟欺负一样,井长富也很吃她那一套,每次都帮着吴青枣教训孙小娟。
井长富作为丈夫不维护自己的妻子,反而回回帮着弟媳,要说没点其他见不得人的心思,鬼都不信。
孙小娟深吐一口气,像是将这些年所有的隐忍和压抑都吐了出来,毅然决然地开口。
“我今天也不要脸了,没什么话不敢说的。
大贵,你人不错,但你有吴青枣这样不要脸的媳妇,注定这辈子我都没法和你们和睦共处。你自己管不住媳妇,别让她来祸害我们家。
你若还想认我这门亲戚,再也别让她出现在我们一家人面前,若不想认这门亲戚了,我也不勉强,大家好聚好散。
但她要是再敢到井长富面前哭哭啼啼,别怪我把事闹大,到时最没脸的可是你!”
井大贵忠厚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又愤又恼又羞,点在半空的手指都在颤抖,半天说不出话,只能听见磕磕磕牙齿碰撞的声音。
“孙小娟,你好歹毒的心肠,污蔑我清白,还挑拨我们夫妻关系。你这是想逼死我!!”
吴青枣惨白着脸陡然起身,又受刺激般按着额角歪歪扭扭坐回板凳上。
她胸脯剧烈起伏着,帕子一甩就要委屈大哭起来,孙小娟突然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把她吓得瞬间失声。
孙小娟手指着吴青枣,冷冷警告她,“把你的猫尿憋回去,我说话算话!”
吴青枣想到她的警告,憋着嘴,终究没有哭出声来。
井大贵缓了半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压抑着屈辱咬牙切齿道,“大嫂,我自问除了卖地的事,对你们一家再没做过亏心的事。
你今天却一而再地辱我媳妇,把她贬得一文不值,你的心肠究竟是什么做的。
你也是女人,你不知道名声对一女人的重要性吗,你这些话若传出去青枣以后还怎么活!”
井大贵义愤填膺地怒视着孙小娟,吸了吸鼻子,深吸了一口气立誓。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饿死穷死也不会再登你家门半步,不占你们一点便宜,亲戚情分也到此为止。你……满意了吧!”
井大贵摔门而去,吴青枣带着哭腔喊了两声,却没有追上去,只有井仓追了出去。
吴青枣可不像井大贵那么傻,现在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他们更得想办法留下来,否则得不偿失。
离开这,他们只能回南山村过苦哈哈的穷日子,以前村里看不惯她的人就多,现在她们一无所有灰溜溜的回去,更会被人当成笑话。
她不要过那样的日子,她必须留在县城,留在这个家里。
井长富也被眼前的情况气红了眼,横眉竖眼地直接甩了孙小娟一个巴掌,巴掌声又脆又响。
“臭婆娘,看你作得什么妖,要把我们老井家搞散了才罢休!”
孙小娟愣了一下,转手就是一个巴掌,直接还了回去。
“还敢打我,还以为我像以前那么好欺负吗!”
孙小娟那一巴掌把井长富和井牛母子俩都打愣了。
什么时候她居然变得这么大胆,还敢和自己男人动手?
以前孙小娟也不是没和井长富吵过架,她脾气暴,有时一吵架整个村子都能听到,但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如今却是雨点大雷声小。
吴青枣猛然意识到,井长富在家里的地位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井甘看孙小娟还了手,也就放心下来。
眼看闹剧结束了,正准备出去,就见井牛快走两步挡在井长富和孙小娟中间,充当起和事佬。
“大伯、大伯娘,你们都冷静一下,别冲动。今天的事也都是因我们而起,还害得你们吵架,是我们没解释清楚。
其实我们只是想在县城寻个暂时的落脚点,等我和爹、二弟找到活干就会走。
我也明白亲戚间不可常住的道理,易生嫌隙,伤情分。
是我们考虑不周,应该先和你们商量好再住进来,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我爹就是太实在,也是被伤了心才说出那种话,你们别放在心上。
爹和大伯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哪儿是说断就能断的。”
井牛一通话进退有度,诚恳真切,孙小娟一时也无从反驳,甚至有些愧疚。
井大贵是个老实人,她也并不想争对他,但为了摆脱吴青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井长富见孙小娟理亏,当即又威风了起来。
“你听听阿牛说的什么话,你说的又是什么话。在小辈面前没点长辈的样子,像个疯婆子一样乱骂乱冤枉人,你都不羞愧吗!”
吴青枣适时地又委屈起来,“我没想到大嫂这么恨我,当着我孩子的面羞辱我,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她习惯性地想要流几滴眼泪,却又怯于孙小娟的警告把眼泪憋了回去。
吴青枣不过是装腔作势博取同情,不想却突然听井甘接话,“婶娘要死去外边死,别死在我们家里。别人吃你这套,我可不吃。”
吴青枣被她这话一下子噎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屋里的人也愣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井甘转移对象看向井牛。
“大堂哥,你刚刚那些话来的那天怎么不解释清楚,我可听说我娘当时都拿扫帚赶人了,现在才说莫不是以退为进?”
井牛心头当即咯噔一下,他早知道现在这个二堂妹聪明得很,可不像其他人那么好糊弄,稳住情绪,一脸坦荡地道,
“二妹误会了,我们来时不知你被贼人掳走,大伯娘情绪不好,所以发生了一点误会,我也没来得及解释清楚……”
他这话是将责任都推在孙小娟心情不好上,不是他们别有谋算?
井甘懒得听他说这些,抬了抬手制止他的话,开口道,“其实你不必与我玩心眼子,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不愿和你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无论我爹有没有许诺你们什么,或者你们自己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就此打住。
你们擅自卖掉的那五亩地是井家祖上传给我爹的,他要不要追究我管不着,但这个院子是我花钱租的,你们一家是留是走决定权在我。
我作为侄女,没有义务要养着小叔一家子人吧。”
“什么让你养我们一家,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阿牛说了他们都会去做工赚钱,不过暂时在你们家落脚。
二丫头出息了,赚了点钱,家里的事便全凭你做主了,连爹娘都被撇到一边。”
吴青枣阴阳怪气地瞥了井甘一眼,手帕半遮着脸,只留一双满含算计的眼睛在那转着,不知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井牛也跟着帮腔,一副严兄姿态地教育道,“二妹,这是大人的事,你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就别掺和了,否则别人还以为井家的女儿不知老幼尊卑,不懂礼数。”
井牛想用长幼尊卑来压她,井甘嗤鼻一笑,“大堂哥在我爹娘面前说教于我,又可把我爹娘放在眼里?这又是什么礼数?”
井甘双手优雅地交叠在腹部,云淡风轻地道,“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让我们一家人脱离南山村,过上吃肉喝酒的日子,靠得是我的脑子和能力。
我凭着一己之力将甜品铺子发展到全县城无人不知,还和壹蝉居合作,你们以为我会被你们以死相逼的可笑手段吓住?
还是你们以为把我当孩子一样哄着就能随意拿捏我,在甜品铺子掺上一脚?
你们真是太天真了。
实话告诉你们,我在生意场上遇到的那些掌柜、东家一个比一个老奸巨猾,每一个都想拿捏我,从我这占便宜,但最后没一个如愿。
你们觉得你们能比他们厉害多少?”
井甘声音淡淡的,不带起伏,却透着令人生寒的鄙夷和威胁意味。
他们要是不识趣继续赖着不走,她会让他们知道和她对着干的下场!
吴青枣和井牛都被她说的脸颊泛红,井长富于心不忍,想要替他们说话,还没开口就对上井甘充满压迫力的目光,鬼使神差的将话咽了回去。
吴青枣和井牛久久不说话,井甘眨了眨澄亮的眸子,状似疑惑地道,“小叔和二堂兄都走了,你们不追吗?”
这是下逐客令了。
井牛语结,知道孙小娟和井甘母女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赶他们走,而大伯井长富看着在家里也没了威信,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人帮着说话,他们也没了理由强留下来,只能咬着牙不甘心地离开了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