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晋王府的人便与沈逢时一道来了沈家的画舫。
沈知韫等人也去了一层等候。
原以为晋王府的小主子们是一道出游的,谁知只有世子谢恒与清河郡主谢徽瑜兄妹二人。
自他们二人到来后,一直跟着沈家姐妹的乔乐雁便攥紧了绢帕,唯恐在真正的天潢贵胄跟前露了怯,让人笑话。
等众人相互见过礼,乔乐雁正盘算着一会儿如何不动声色地与谢徽瑜套近乎时,一道清朗好听的男声蓦地响起。
“这怎的有个生面孔?这小女郎从前似乎是没有见过的。”
乔乐雁一喜,沈家郎君的声音她是不陌生的,那这道陌生的声音,必然就是晋王世子谢恒了。
她当下便迫不及待地抬头,正与谢恒那双勾魂夺魄的星眸相对,心便也猛地跳了几跳,手心也冒出了薄汗。
乔乐雁是真没想到这晋王府的世子生得这般的好容貌,比之琼兰玉树的沈家郎君们,还要强上几分。
他的五官生得极为俊俏,那双星眸更是多情凤眼,这会儿嘴角微勾、眼角上翘,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之态。
有这么个身份高贵、龙章凤姿的郎君主动搭话,乔乐雁是又娇又喜,在沈家姐妹跟前似乎也能稍稍昂首挺胸了。
更何况,她到京城也有些日子了,对一些秘辛还是知道一二的。
她听说当今陛下膝下子嗣凋零,唯有一女万年公主,并无皇子。
而谢恒自幼时起便与其他两家王府的子弟一道,被养在宫中,据说陛下是有意从他们中择立太子、往后继承大统。
虽说谢恒纨绔之名在外,听闻并不得陛下喜欢,成为储君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总归还是王府世子,再不济也是今后的晋王。
若是得了他的青眼,那……
乔乐雁只觉得心跳又快了几分,面上故意带了些娇羞,含情脉脉地看向了谢恒。
她这副形状被众人看在眼里,沈家人觉得丢尽了脸面,谢徽瑜亦有不悦之色,唯有谢恒仍旧笑吟吟的,看不出有何不悦。
沈逢时实在看不下去了,若再让乔乐雁对谢恒暗送秋波,往后真要出了什么暗度陈仓的事,那传出去他们沈家还有什么脸面?
保不齐会被人说沈家送了个寄居的表姑娘给谢恒,以作攀附呢。
他暗含警告地瞪了乔乐雁一眼,然后领着谢恒等人往顶层而去。
两人平时虽不算熟,但为着两府的情面,沈逢时想了想,还是低声与谢恒道:“世子,方才那女郎乃家中祖母侄孙女,算是沈家的表姑娘,初到京城礼数不周,若是冒犯了世子,还望世子见谅。”
谢恒微愣,随即低声笑了起来。
这个沈逢时啊,可是话里话外都在告诉他,别打那女郎的主意,又把她的眉目传情轻描淡写成礼数不周,想要就此揭过方才那事。
啧,沈逢时这般敲打他,还真是小看他了。
那般庸脂俗粉、矫揉造作之人,怎能入他的眼?
虽说他身上背着“京城第一纨绔”的名声,但也不是什么香的臭的都能近他的身。
谢恒轻哂,同样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哦?我以为延川兄会感激我趁早让你们看清这位表姑娘的为人、省得日后带累了你家妹妹们的名声呢。”
沈逢时一怔,随后便明白了谢恒的意思——
那乔乐雁兴许本性如此,今日此举,不是谢恒,也会是来日的其他人,总之她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若是她往后背地里做了什么,还真会让人防不胜防,带累家中姐妹们的名声。
她今日被谢恒那话点得原形毕露,家中也会防备着。
沈逢时暗忖,这乔乐雁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他得赶紧与祖母说说,挑户人家嫁出去,再给些嫁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总比把她留在沈家要好。
想明白这一层,沈逢时看向谢恒的眼神便带了些感激之色。
只是——
他真是不知谢恒是怎么看出乔乐雁为人的,还是只是歪打正着?
谢恒看了沈逢时一眼,也看懂了他想说的意思,却没有解释——
他总不能告诉沈逢时,他毕竟是纨绔么,见得多了,乔乐雁这种道行浅的在想什么,他无需多看便能猜到,怎能瞒得过他?
得至三层,众人依次落座。
不甘心的乔乐雁还在频频看向谢恒。
谢恒讥诮地掸了掸衣角,随后与一旁的孙望亭道:“多日不曾去拜见永昌姑母,不知姑母近日可好?”
孙望亭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位表兄,“阿娘一切都好。倒是表兄,还是收敛些罢,别让六舅舅和六舅母操心了。”
最后那句话,孙望亭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这表兄也真是的,刚登画舫就来了这么一出,闹得她也跟着丢人。
谢恒听了表妹的劝诫,无所谓地笑了笑,抬眸时恰好看到了正与谢徽瑜煮茶品茗的沈知韫。
她坐得离他远远的,除了方才的见礼以外,更是没有多话,将她对他的不喜表现得淋漓尽致。
谢恒转着茶杯轻笑,沈家那七娘还真是不会掩饰自个儿的喜恶。
到底是被宠着长大的,全凭心意而活。恣意妄为,却也叫人羡慕。
谢恒暗自想着,落在沈知韫身上的目光便停得久了一些。
谢恒是浑然不觉,但孙望亭与沈逢时可是一直盯着他的,见此情状,两人心头皆是咯噔了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同样的意思——
“这人该不会是在打阿姊(蛮蛮)的主意吧?”
孙望亭急了,“表兄,如此良夜,在坐的又都是年纪相仿的郎君和女郎,表兄不若想想,该如何打发时光?”
大周民风开化,如这样的日子,年轻男女并坐宴饮,并无不妥。
只是她说得急切,谢恒微愣,再看她挡了自己的视线,一派母鸡护崽的模样,登时明白了过来。
这是担心他看上了沈知韫啊。
而另一边的沈逢时也是同样的戒备之色,显然也是同样的意思。
谢恒扶额,都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他方才不过是想起了幼时罢了。
那时他的姑母永昌长公主带着孙望亭嫁进了镇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