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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沈织换了简单的白衣黑裤, 又来回照了两三遍镜子,精确到每根头发丝都挑不出问题,这才兴致冲冲地下楼。

宿舍楼外天空海水冲洗一般的蓝, 几朵白云缀在天际, 像是一朵朵形状各异的棉花糖,柔软而又蓬松。

沈织站在宿舍门口一眼就望见草坪外围的石阶上一道熟悉的背影。

秦淮半跪在地面抓着石阶的指骨泛白,阳光倾泻而下落在每个角落, 草坪上的四叶草绿地滴水, omega指甲抠在坚硬的石头上, 一对蝴蝶骨在空气中单薄无力。

那个样子不像是累了就地蹲着, 更多的反而是隐忍身体上的某种不适。

沈织心里滑过一丝不妙, 双腿比脑袋快了一步走了过去。

距离近了,她这才注意到刚才未曾发现的细节,omega皮肤苍白接近透明,脖颈后腺体那块皮肤即使贴着抑制贴也遮不住那一抹潮红,额间的青筋因为极度忍耐而轻轻鼓起,豆大的汗水打湿了额间的碎发,啪嗒一声淋湿了干燥的石阶。

沈织一颗心仿佛被人捏住,她急忙蹲下身子扶住omega颤抖的肩膀, 语气满是着急的说:“你发情了, 你的抑制剂呢?”

“没带。”omega肉粉的唇色因为镀了层水渍而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唇肉饱满到像是咬了一口就爆汁的小番茄,她说完这句话后雪白的牙齿抵在上了那抹柔软, 极力隐忍而克制。

秦淮只觉得自己身处燎原之中,暗红的火舌舔舐着周围每个角落, 身体柔软到像是被海水拍打在岸边的鱼,在沙滩上扑腾着要回到海底。脑袋一片乱糟糟的仿佛塞了大把的杂草, 每一个枯萎泛黄的草尖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一点点碾碎那点清明的意识。

“我的发情期来了,快带我离开这里。”秦淮掀起眼皮沉甸甸的看过去,一贯冷漠的瞳孔只倒映出沈织一个人的影子。

到底是有多么信任才能让一个omega对alpha说出这种话。

沈织一时之间五味杂陈,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她扶着omega的肩膀将人从地面扶起,omega的身体此时过于柔软,沈织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压着秦淮带着往后退了一小步。

沈织两只手紧紧抓住秦淮的胳膊,一双长腿禁锢住秦淮的腿,两个人以一种十分亲密的前胸互贴的姿势抱在一起。

即使隔着布料omega体温依旧滚烫,仿佛下一秒就要熟了。

沈织比起秦淮高了半个脑袋此时垂下眼睛,秦淮恰好掀起眼皮,薄薄的褶皱蜷在一起露出迷蒙的双眼。

以往浓密挺翘的睫毛裹着充满防备的眼睛,但发情期的omega对周围的一切都放松了警惕,一向充满客观数据的双眸只容下了沈织一个人。

这个样子的秦淮是无人窥见,只属于她的omega。

沈织眉心一动,搂着omega在自己的臂弯下,将omega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胸前走出了alpha宿舍楼。

尽管一路上有无数人投向惊诧的眼神,alpha依旧四平八稳,配合着omega的脚步,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怀中。

自从知道秦淮患有发情期失忆症,她担心秦淮在发情期到处乱跑发生意外,于是在距离学校很近的小区租了套两室一厅。小区环境朴素,绿化倒是做的很好,沈织已经收拾好房间的一切,甚至在客厅都装好了监控,她原计划打算趁着这次吃饭说服秦淮搬出来一起住。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一次来这个房间竟然是因为秦淮发情期到了。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做晚饭,电梯间空荡荡停在一楼,沈织扶着秦淮进了电梯摁了相应的楼梯,这才舍得将人从怀里拉出一点距离。

因为她还没看够。

“你带我去哪?”秦淮两只臂弯绕过沈织的脖颈,金属制的电梯间反射出两人亲密的影子,好像谁都不可以插进来一样。这种姿势秦淮看了一眼都觉得浑身不适,她勉强撑起身子拉开了一点距离,好看的眉头稍稍蹙在一起,“离我远点。”

清冷的声调在尾音处拉的很长,更像是小孩睡梦中的呓语。

沈织抬起手臂指腹顺着空气缓缓上移最终停在了脖颈腺体的位置,隔着粗燥的抑制贴沈织依旧感受到了鼓起来的腺体。

alpha虽善于伪装但本性顽劣,她见不得秦淮满眼都是欲望地离开她的怀抱,于是她的指尖在腺体的位置轻轻摁了下去。

腺体对于omega来说珍贵而脆弱,同时又是omega及其敏感的位置。

沈织只摁了一下只见刚才还恨不得拉远距离的omega双腿一软即将就要倒下。

alpha眼疾手快地扶住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说:“你看你都站不住,还是我扶着你吧。”

她不等omega说话便主动牵起手心像刚才一样绕着她的脖颈。

“淮淮,你好软呀。”沈织凑到omega的鼻尖继续逗弄。

脑袋里清晰的逻辑早已坍塌,秦淮红着眼睛咬牙道:“滚。”

“你身上还香香的。”沈织闭上眼睛浅浅吸了一口睁开眼睛时满眼都是愉悦。

脑袋里的意识越来越迷糊,秦淮顾不上和沈织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试图在找出一点犄角旮旯的地方填充最后的理智,“沈织,一会儿标记我。”

电梯还差两层就会停下。

怀里omega的话说完使得秦淮躯体一震不敢置信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秦淮的脸颊红透了,身体滚烫而冲动,她枕在沈织的肩头在阖上眼睛之前说出了压抑在心里已久的话:“这个病现在国内没有一点治疗办法,我不想以后碰到信息素匹配度高的alpha就跟条狗似的扑上去,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你的味道,让我记住你。”

随着omega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半阖的眼睛终于闭上了。

叮——

电梯门开了,沈织看着怀里熟睡的omega,打横抱起走出了电梯间。

小区布局一梯两户,大门是指纹锁,沈织屈起一条腿让秦淮臀部重量全部放在大腿上,大拇指摁住门锁开了门。

房子找好之后一直有让家政过来打扫,整个屋子现在几乎一尘不染。

沈织抱着秦淮去了卧室直接放在床上时终于松了口气,她坐在床沿看着紧闭双眸的omega,脑袋里响起电梯间的那句话。

“在我身体留下你的味道。”

秦淮永远都不知道那句话对于alpha来说有多大的杀伤力,只轻飘飘说完就昏睡过去,真的很没有良心。

可若是那么轻率地将她占有,那些隐忍克制又算得了什么?

她压在心口的喜欢,看着她和林秋并肩时止住的脚步,那些听不懂的课堂永远看向秦淮的眼睛又有什么意思?

她不需要这种低级的引诱,她要的从来都是秦淮。

她想要秦淮成为她的omega,眼里心里只容下她一个人,想看秦淮受欲望的引诱只抓着她。

只是一切还都未到时候。

沈织垂下眼睛眸色深沉地看着躺在床上的omega,准备下楼去便利店买点抑制剂。她在起身前理了下秦淮的被角确认无误后,却在转身时手腕被omega一把抓出。

“姐姐,你去哪?”

omega清冷的声音偏偏配上了依赖感很重的内容。沈织回过头刚才还紧闭着双眸的秦淮睁开了眼睛,眼底不再是冷静的理智,更多的是一种懵懂的依赖。

察觉到沈织不说话,秦淮直接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灼热及其让她渴望任何冰凉,她屈起食指勾着沈织的衬衫衣领,呼吸的声音及重地说:“姐姐,我有点难受。”

房间里omega的信息素渐渐高涨,即使信息素并不能勾起alpha的本能,但铺天盖地的香橙味窜在了房间里每个角落,都是致命的诱惑。

沈织闭着眼睛不停喉咙滚动,但搭在她身上游走的那只手并不安分,竟然直接摁到了腺体的位置,alpha转身如噬人的饿狼猛地扑上去,将猎物压制在自己身下。

“摸哪?”沈织声音低沉,手指从沈织的额头下滑到鼻尖,然后碰到了自己肖想许久的双唇。

红艳艳的唇部沾满水渍湿漉漉的,沈织指尖挠痒一般游走,看着身下的omega因为舒服而眯起的眼睛,恶作剧似的停了下来。

舒服的感觉骤然消失,omega眼睛倏然睁大不解地看着沈织,以往沾着寒霜的眼睛此时竟然满是委屈。

她不满alpha的逗弄伸出舌尖试探地碰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在轰然倒塌,沈织脑袋里先是有无数声音叫嚣后是万籁俱寂的安静,她的眼睛漆黑看不出一点平日的乖顺,手指粗鲁地塞进了秦淮的口腔中。

唾液声啧啧作响。

直到秦淮不受控制将一条腿盘在沈织的腰上紧紧绞住时,沈织回过神来将手指从口腔里拿出。

她用沾满口水的手指蹭着秦淮的脸,看着红润的脸颊上一抹水渍,像是恶劣的小孩终于得到了满足。

“我去买下抑制剂,一会儿就回来。”沈织边说一只手撑在秦淮的耳侧眼底满是满足。

话还没有说完,omega双手绕过了沈织的脖颈,胳膊像软绳般捆着沈织,声音带着隐约的哭腔,“你不要丢下我。”

眼泪像是短线的珍珠般落下。

秦淮仿佛做错事的小孩着急掩盖自己所有犯错的证据,她用手掌擦拭那点水渍,但眼泪越来越多,那截皮肤也就越湿润。失去理智的omega想起刚才沈织将手指伸进自己口腔里露出的眼神,嘴唇轻轻地碰了上去。

房间里张牙舞爪的香橙味无孔不入,隐约见还参杂着一点肃冷的檀香味。

alpha在omega嘴唇的那一刻,四肢充满了一股力量,经过的地方不留痕迹但引得浑身及热。

沈织脑袋里生出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她的易感期和秦淮的发情期好像撞在一起了。

alpha的易感期冲动,易怒,占有欲强盛,不允许自己的空间进入一个人,更不允许自己的东西沾上任何其他味道。

“姐姐,咬我。”

秦淮的声音似蛊惑地游走在沈织的耳边,终于围墙倒塌,所有筑在里面的东西暴露出来。

沈织抬手捏着秦淮的下颌吻了过去。

甜腻,湿润的声音充满在每个角落。

omega细碎的声音淹没在接吻声中。

“淮淮,这次是你先主动的。”眼前的omega眼睫湿答答地黏在一起,看着楚楚可怜哪有平常一点高不可攀的样子,“不许逃。”

然后就继续吻了上去。

运动上衣的拉链早就滑了下来,细密的吻落在秦淮冷白的皮肤上,沈织一边亲一边掀起眼皮看了眼闭着眼睛的秦淮,眼尾发红,湿润的嘴唇上抵着雪白的牙齿。

沈织又想起刚出去秦淮说的那句话。

“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你的味道。”

alpha光是想想只觉得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她一个翻身将秦淮的脸对着床,所有的呜咽声埋进雪白的床单里,沈织发红的眼睛只有饱满的腺体。

抑制贴因为秦淮乱蹭已经不知道落在哪个角落,后颈腺体的位置像是血液充盈的血管有着极强的生命力。

尖锐的牙齿穿透皮肤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被清扫干净,秦淮埋在被子里咬住了柔软的被子。

alpha嘴唇紧紧停在那个位置,信息素一点不落全部留在了秦淮的身上。

“够了,不要了。”秦淮的声音在白色的被子中格外清晰,“沈织,停下。”

如果是还存有理智的沈织在听见秦淮叫她的名字时一定会清醒过来,但眼下易感期在前,alpha全身都是侵略感对这些充耳不闻。

信息素顺着脊髓往下。

秦淮既抗拒又渴望,她的手指抓着被子,骨节泛白,双腿被沈织从后面牢牢压制,脚趾因为受到刺激而蜷缩在一起。

抗拒的是本能,渴望的是身体。

alpha的信息素使她长腿发软,不受控制的地想要臣服于檀香味的信息素之中。

秦淮松开了手指,任由沈织胡作非为

“那就把查到的所有消息都发在论坛里。”

秦淮醒来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她抬起手指想要从床上坐起,双腿只蜷了一小下,酸痛的感觉就此袭来,尤其是腺体的位置,那种痛感就像结了痂的伤疤,轻轻撕开一点,痛感裹着丝丝爽感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

昨天的记忆潮水般涌来,秦淮蹙起眉头眼睛里难得闪过一丝惊讶。

在沈织标记她的那一刻,所有朦胧的不真实的感觉就此散去,换来的是脑袋从未有过的清醒以及身体更加难耐的感觉。

alpha檀香味的信息素肃冷而辛辣,不知收敛地在每个地方横冲直撞,莽撞而幼稚。

秦淮竟然发现自己对alpha的信息素有了反应。

她原本抱着冒险的心态想要试试,看看如此高的匹配度下,alpha的信息素灌进她的腺体里会是什么反应,换来的结果虽然谈不上多大的用处但也不算没有发现。

秦淮几乎第一时间想要打电话给沈织的妈妈——周悦。

卧室干净到找不出昨晚一点痕迹,只留有檀香味信息素和香橙味信息素紧紧交织在一起严丝合缝。

手机在衣兜里,秦淮撑着枕头缓缓坐起来,两条腿曲折在一起慢慢挪动,只是还没有动两下,紧闭的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alpha披了件衬衣进来,紧实的腹肌袒露出来,上面留有几个浅浅的痕迹。沈织嘴角扬起笑意丝毫不见昨晚的恶劣,她迎着秦淮惊诧的眼神,扶着秦淮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

昨晚是发情期碰上易感期没有办法,但现在两个人都清醒着,这种二话不说吻上来是情侣之间该干的事情,她们这么做不合适。

秦淮后脑勺被顶到贴着墙壁,唇瓣饱受□□到几乎要裂开,她一只手从alpha身后抓着她薄薄的衬衫,嗓子里呜呜咽咽地喊着。

沈织对这些置若罔闻,指缝顺着秦淮稍显凌乱的头发插了进去。

头皮的酥麻感以及舌头在口腔里搅弄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尤其明显,眼看沈织的手滑下顺着被角向上,秦淮找准机会咬住了胡搅蛮缠的舌尖。

沈织这才松开食指抵着唇角,眼神半笑不笑地看着秦淮。她的眼神微妙到不像刚做了标记反而是那种一夜情之后的暧昧感。

秦淮只看了一眼就匆匆移开,摊开手心问:“我手机呢?”

“收起来了。”沈织沿着床边坐下依旧用那种眼神看着秦淮提醒她,“淮淮,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小名的意义在于亲密的朋友和亲近的长辈喊起来毫无距离感,但眼下她被一个alpha喊了,这个alpha还是自己的学妹。

秦淮光是想想都觉得无法接受,她蹙起眉头声调冷淡中含着沙哑,“沈织,你逾矩了。”

omega的表情不似昨晚般热烈,她又恢复到以往的冷静自持,说出来的话顷刻之间让隐藏的暧昧散尽。

沈织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不就是明摆着拉远距离吗?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手指隐忍地抓着被子的柔软问:“秦淮,昨晚的事情——”

“昨晚的事情我们都有责任,你不用放在心上。”秦淮垂着眼睛冷静的分析,“我的发情期撞上你的易感期,也是我让你进行的临时标记,于情于理你都没错,谢谢你。”

omega胸前只有白色的被子遮掩,光洁的脖颈处吻痕深浅交织一路蔓延在被子底下,到底是有多绝情才会顶着一身亲密的痕迹说出这么冷血的话。

沈织喉咙微动抓着被子的手忽然松开,她迎着秦淮的视线冷笑一声,活像被标记的人是她自己,“你没放在心上,可我放在心上了。”

秦淮抓着被子的手一紧不解地看过去。

alpha低垂着脑袋眼皮向上掀起,“我没有谈过恋爱,你是我第一个标记的omega,你不要我了我怎么办?”

这是秦淮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有alpha让omega负责的,她简直哭笑不得。

沈织继续,“我知道我年纪小,不会心疼人,只顾着自己高兴完全不想着你,可那也是我第一次标记人,你得给我一点进步的空间。”

alpha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低垂脑袋的样子活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狗。

秦淮听不得她卖惨装可怜于是语气生冷的哄人,“如果是别的omega昨天晚上就已经让你滚了。”

话落沈织抬起眼睛眼神闪过细碎的光芒。

秦淮说的确实没错,沈织擅长伪装,如果不是昨晚在标记时清醒,秦淮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沈织在床上是那种样子。

唇瓣在身体磨砺,双手十指相扣地压在床上,难耐时沈织完全不松开任由秦淮的指甲抵着她的手背。

“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答应和林秋在一起的吗?”秦淮坐在床上眼神有些放空地问。

秦淮并不等着沈织回答仍旧自顾自地说:“我和她大一的时候认识,她追了我整整三年,直到大四我因为一些私事实验一在出错,最后跑到了恒久楼的阳台上。”

那天是秦淮妈妈的忌日,外公外婆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语气谈不上温柔地控诉了一遍她alpha父亲的罪行,那些话她从小听到大实际上早就厌烦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

原因很简单。

她妈妈是外公外婆唯一的小孩,如果连她都听不得这些怨气那又有谁愿意听。

难受的情绪总得有个发泄口,就像人的身体塑了层透明膜,总得有一个通风的地方。

秦淮做了这个通风的地方。

她那天一个人站在恒久楼的阳台上,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她在漫天大雨中寻找自己活着的价值。

直到一道担忧的声音响起难得打破了她的沉思。

秦淮是一个及其注重体面的人,她从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狼狈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衣物要求从不麻烦只需干净即可,眼下这个样子是万万见不得人的。

女孩隔着铁栏制成的门担心站在阳台上的人想不开,“秦淮,雨很大你快进来。”

兴许是难得的关心撬开了秦淮紧闭的心门,她第一次将自己的疑问脱口而出,“我是不是很没用?学习勉勉强强,实验做不出名堂,外公外婆不喜欢我,我爸我妈不要我了。”

大雨几乎淹没所有声音,秦淮背对着小门并没有看见女孩贴着耳朵不放过任何声音。

“没有。”女孩的声音在大雨中铿锵有力的反驳着,“我有见过你参加一个演讲,你对omega抑制剂的想法简直让我自愧不如,你很优秀,你比大部分人都优秀,只要你继续做下去,不少omega都在等着你研制出更好的抑制剂。”

“是吗?可我实验做的一塌糊涂。”站在雨里那么久了,这时秦淮后知后觉感觉到了凉意。

女孩继续,“可你真的很厉害,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眼睛就已经挪不开了,我崇拜你,敬佩你。”

大雨中,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秦淮却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过了多久秦淮终于缓过来了说:“你能帮我拿一下干净的衣服吗?就在一楼。”

女孩松了一口气,声音有着很明显的笑意,几乎是一口气应承下来,“好,你等我一下。”

秦淮仍旧背对着大门,她对刚才的女孩充满了好奇和感激。

一会儿请她吃个饭吧。

就在秦淮打定主意的时候,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来了,你赶紧回来。”

秦淮眼底含着笑意转身,小门的另一头熟悉的林秋站在那边手里拿着衣服眼神满是担忧。

“这不就是摆在面前的问题吗?”秦淮说完后双手摊开语气及其认真:“你和我认识的时间比林秋还要短,整整五年我才第一次发现她的真实性格,如果我们性格不合呢?”

alpha半垂着脑袋盯着床单上的褶皱,浓密的眼睫遮住眼底的神色,窥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

光线通过窗户洒了进来,沈织就在这片光芒之中抬起了眼睛,光线柔和了她脸上的菱角,使她看不出丝毫alpha的锐利,只是身上起伏不定的信息素一波波扩张,来势汹涌。

“我知道了,学姐。”沈织给了秦淮一个安全的距离,让她蜷在这一隅之地踽踽前行,“但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秦淮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下来,“说吧。”

沈织:“下次易感期我还能找你吗?”

秦淮:“???”

对于下次陪沈织度过易感期秦淮在起初的懵懂状态中清醒然后毫不犹豫拒绝了。她穿着沈织丢给她的衣服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后就去了客厅。

房间整体布局很敞亮,两个房间挨在一起,一张餐桌摆在客厅中间,上面盛放了冒着热气的小米粥。

沈织穿好衣服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包子啃时不时抿一小口软糯的米粒,深情满是愉悦。她看见秦淮从卧室里出来后,指着对面的位置说:“我买了点吃的,你快吃吧。”

秦淮生活习惯算不上好,忙起来的时候凉飕飕的牛奶和饼干足以充饥。她刚才在洗漱的时间约好了周悦,想要谈一下关于这次发情期的事情,因此顾不上吃饭,“不用了,我还有事。”

“什么事能比吃饭重要?”氤氲的白色雾气浮在沈织的眼底,她啜饮一口不紧不慢地说。

对于发情期失忆症秦淮觉得没有必要瞒着沈织,她在发情期发病的时候找的第一人就是沈织,如果出现什么变动她得告诉沈织,方便沈织在第一时间做出调整。

她走到玄关的位置半蹲着换鞋,“我和周医生约好了一会儿见面,有点着急。”

“我妈呀?”沈织放下碗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从桌上拿了两个包子拎在手里,她走到秦淮面前将包子递过去,“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秦淮想都不想的拒绝了,“你先在屋子里好好过你的易感期就好。”

alpha的易感期一般持续好几天,在这段时间里以防影响其他alpha和omega都是被关在家里。

“影响不大。”沈织不太放心秦淮一个人过去系好了鞋带拿了手说:“我们走吧。”

沈织下楼之前就订好了网约车,刚站在小区门口时车恰好过来。两人上去后系好安全带,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就到了医院。

同样的楼层同样的科室,秦淮轻车熟路地走到医生办公室的走廊,两扇门紧紧闭在一起,通过透明的玻璃看进去可以看到周悦的位置前坐了一个人。

应该是临时的病人。

秦淮原本打算在门口等一会儿,但沈织一是来惯这个地方二是昨天晚上折腾的有点晚,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身体的愉悦感刺激着她不知疲惫的逗弄秦淮。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推开门准备找一个空位让秦淮坐下。

紧阖着大门被打开,谈话声终止。

秦淮站在原地看着办公桌前的两人投过来的视线,瞳仁一缩,单薄的身体微微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坐在周悦对面的男人是个alpha,他戴着眼睛眉心的位置因为经常皱起思索而形成三道浅浅的纹路,alpha穿着正式的西装西裤,领带打的笔直利落,看向秦淮时短暂失神了一秒钟然后问:“你过来干什么?”

对于alpha冰冷的态度秦淮脸上并没有露出一点不适,仿佛刚才那一刹那的退缩好像昙花一现及其短暂。沈织隔着卫衣柔软的面料扶着omega的胳膊正准备离开时。

坐在那边的男人眉头一皱,表情阴冷道:“越来越没规矩了,不过来打声招呼吗?”

alpha板着脸表情及其严肃,他的声音庄严而压迫感十足,整个办公室的氛围都要因此冻结。

沈织往前迈了一小步准备挡在秦淮身前时,秦淮的手却抓住了她的腕部组织她的行动。

秦淮单薄的身体在alpha的注视中挺直了,她的视线迎了上去不见丝毫退缩地喊了一个称呼:“爸爸。”

不止沈织就连周悦也是一愣。

秦止境和周悦谈完了事情从椅子上站起来,alpha身上有着说一不二的气质,那种气质是无数个盛大的场合堆砌出来的,也是无数种阿谀奉承积攒出来的。

“剩下的我们下次聊。”秦止境对周悦说:“我先走了。”

周悦还没从秦淮是自己多年好友的女儿这件事上回过神,秦止境已经走到秦淮面前。

然后他看都没看秦淮一眼,越过秦淮的肩膀走了出去。

脚步声缓缓消失,秦淮紧绷的肌肉线条终于放松,她缓缓输出一口气走到周悦桌面一点都不愿意提及刚才的事儿说:“周医生,我今天找你是有新的发现。”

目睹了这对父母的相处周悦觉得不对劲也不便多问,她弯起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说:“什么发现?”

秦淮坐在秦止境刚才坐过的椅子上,脊背向前一侧,放在桌面上紧紧攥在一起,“如果我在发情期被alpha临时标记,在标记后会完全清醒过来,只是身体很不舒服。”

话落,站在一旁的沈织躯体微微一僵,想起昨天晚上一字一句教着秦淮主席台上念的那句话,可无论她怎么引诱,omega就是不愿意张口。

周悦不动声色瞅了眼愣愣站在一侧的沈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啪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提起桌上的病例家就往沈织身上丢,“我平常在家怎么教你的?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文件落在沈织的肩头,然后砸向地面。

沈织毫不闪躲地站在原地任由母亲发泄。

“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你喜欢人家不老老实实去追怎么就要走这些歪门邪道。”周悦身上随和的气质被自己女儿气的烟消云散,抓起桌上的水杯就准备丢过去。

绕是冷静如秦淮也被吓了一跳,她从椅子上站起身,胳膊挡在alpha身前将人牢牢护在身后,“周老师,你先冷静一下。”

周悦一口气停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既埋怨女儿的恨铁不成钢,又气自己疏于管教,她右手扶着桌子勉强稳定自己的神型,对上秦淮后语气稍微和缓了一点,“淮淮,你先让开,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

秦淮站在沈织前身体并没有挪动的打算。

周悦同样是omega,她知道腺体对于一个omega来说多重要,清洗标记的手术有多伤身体。她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更不能助纣沈织的行为。

一个连自己易感期本能都克制不了的alpha还能干什么?

周悦脸颊气的通红,指着沈织道:“还不给我出来。”

alpha自知理亏脚步往旁边移动,试图要从omega的保护下出来。

她的脚步刚挪动了一小下,身前的omega伸出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制止了她的行为。

秦淮抬起眼睛看向隔着一个办公桌的周悦,玻璃杯扔过来势必会留下沈织一身血迹,标记这件事儿本就和沈织没有关系,是她先开对沈织来了口。

秦淮迎着周悦的视线紧紧护住身后的alpha,语气沉甸甸道:“是我让沈织标记我的。”

周悦:“???”

秦淮将所有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我的发情期引起了沈织的易感期,一切都是我的问题,如果你想要发脾气那就发在我身上吧。”

周悦当然不可能向秦淮发脾气,自己的女儿是alpha,吃亏也只能是秦淮吃亏,再加上秦淮是自己多年好友的女儿,她于情于理都不能毫无底线的偏向沈织。

在听见omega是自己愿意的时候,周悦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抓着杯子的手收拢说:“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周悦这句话问的人实际是秦淮,她把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了秦淮,只要秦淮态度有任何勉强,周悦自然不会放过沈织。

秦淮绷着身体迎着周悦的视线,宽大的卫衣将她的躯体裹得单薄,淡漠的眼皮向上掀起,她说:“没有关系。”

周悦蹙起眉头不敢相信地看过去。

秦淮背对着omega没有办法看到身后的沈织眯着眼睛,狭长的眼缝里堆满了危险的神色。omega的语调生冷而淡漠,冷静如同机器般活动身上的继续重复道:“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第26章

omega毫不犹豫地结束这件事丝毫不拖泥带水, 周悦见此只好作罢,拉着椅子坐下时眼睛瞥了眼沈织,满眼都是嫌弃自己的败家女儿不争气。

这件事就此揭过, 秦淮顺着刚才那把椅子坐下, 肘部搭着桌面,大拇指摁着食指的指节,她在这道清脆的响声中开了口, “昨天晚上的临时标记, 我的信息素好像可以影响到alpha了。”

秦淮眯起眼睛仔细回想昨天晚上的细节, 表情坦然没有丝毫omega应有的紧张害羞。

如果昨天晚上沈织最开始失控是因为易感期的缘故, 那在后面临时标记时, alpha锋利的牙齿磨着腺体的皮肤,厚重的香橙味如同炸在天空的烟花四处散落。

砰!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是omega受到alpha信息素的引诱,也是alpha受到信息素的蛊惑而冲动。

秦淮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眼底略微有些失神。这种关于alpha标记感受的事情她没有办法说清楚,于是她伸手拉住alpha的衣襟扯了扯。

“干嘛?”沈织问。

办公桌下,秦淮食指指了下前方,她抬起眼睛仰视身后的alpha,“你说吧。”

沈织绷着脸问:“我说什么?”

秦淮:“你就简单说一下昨天晚上标记时的具体感觉。”

沈织有的时候是真的会被秦淮对于某些私事开诚布公的讲出来, 并且不为所动的模样气的胸口疼。

先说她们两个没有关系也就罢了, 现在还要谈标记感受?

这和看片写读后感有什么区别?

沈织拧着眉看着秦淮,语气有些不爽的敷衍,“没有感受。”

秦淮半信半疑看过去。

沈织说:“这种事情怎么能说感受呢?要真的要形容那就只有一个字, 爽。”

沈织迎着周悦的视线说完,眼尾向下垂余光观察秦淮表情上每一个细节。

她就不相信了, 这omega的心是用冰做的吗?怎么就捂不热呢?

既然沈织已经说了没有办法,秦淮也便没有追问收回手。她昨晚没有休息好眼底自然带着一点青色, 衬得脸颊更加苍白了。她抓着腕部的衣袖覆在虎口的位置问:“这有什么办法吗?”

患有这种病的omega目前为止只有秦淮一个,没有任何案例值得借鉴,所有的一切病情反应都需要做好记录。

周悦边敲键盘边回想刚才秦淮说过的话,劈啦啪啦的声音并没有阻断她的所有思绪,反而使她像在缠地乱七八糟的线索里抽丝剥茧找到了一根。

键盘声停下,周悦眼底是从未有过的疑虑,她想起秦淮和秦止境的关系,啪一下,扔下手里的笔问:“淮淮,我能打听一下你妈妈的名字吗?”

妈妈这个词从小学开始就已经淡漠出秦淮的视线,但她永远记得外婆握着她的手,在干净的宣纸上一字一画地写下那两个字——

顾清。

她人生写出的第一个字不是阿拉伯数字一,也不是大写的数字一,而是这两个字。

“顾清。”秦淮在记忆的匣子中翻出这个及其陌生的名字没有丝毫感情地说出来。

话落刚才还坐在椅子上的周悦瞪大了眼睛,顾不上得体和优雅不敢置信地问:“你妈妈叫顾清?照顾的顾,清白的清?”

秦淮在周悦渴求期盼的眼神中点了下头。

周悦不管留给媒体还是病人一贯都是从容,不紧不慢的表情。但秦淮今天却看到全国赫赫有名的腺体研究方面专家第一次失态,她撑着桌面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怕自己摔倒,欣喜的表情下眼泪夺眶而出。

秦淮站起身子看了眼旁边的沈织,对方也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样。”周悦喃喃自语地说完,再次看向秦淮是眼底闪过一丝惊喜,”那她现在身体?她身体怎么样了?”

秦淮垂下眼睛薄唇轻抿,大约过了几秒钟后,她才回答:“死了。”

啪——

周悦听完秦淮的话后胳膊不小心撞到桌上的玻璃杯。水杯自桌面滑落,滚烫热水胡乱迸溅,玻璃碎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周悦有那么几秒钟脑袋一片空白,仿佛周身被一顶坚硬的铜制品笼罩,周围所有喧嚣已被屏蔽。

“妈,你没事吗?”沈织目睹着周悦的反应,急忙往办公桌后面的位置走去试图安抚。

“没事。”热水有一些溅在皮肤上,周悦仿佛感受不到痛意,她抓着手边椅子的扶手拼尽全力不让自己失态,“沈织,你先带淮淮回去,我需要冷静一下。”

“妈。”在沈织的印象中周悦从未像现在这般狼狈,她现在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离开。

“我没关系。”周悦扶着桌沿缓缓坐下。滑椅收到重力往后滑了一下,她的语气及其压抑,“淮淮,不好意思,今天我可能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客观的回答了。”

“没关系。”秦淮站起来道完谢后就离开了。

两人从医院出来后就站在原地等车。

秦淮长发在后脑勺随意挽了个团子,连帽卫衣领口宽大,雪白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痕迹。她从医院出来后两只手就揣进兜里,半垂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医院门口商铺很多,饭店,药店数不胜数。

一位打扮朴素的omega拎着饭盒迎面而来,眼神焦急,步履匆忙,眼看就要和秦淮撞了个满怀,沈织伸手屈着食指勾住了秦淮卫衣帽檐。

领口的布料勒着秦淮的脖子使她缓缓回神,往人行道里侧站了站,腾出一条路。对面的omega从那条路上和秦淮擦肩而过,预料中的碰撞并没有发生。

“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沈织撒手松开了omega的帽子重新站在秦淮的身侧。

“没什么。”秦淮想起刚才医院里周悦的一系列反应,这应该是这么多年除了外公外婆之外唯一一个提到她妈妈的人。

alpha想要再问两句,秦淮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室友刘念的电话,秦淮也不避开沈织问:“怎么了?”

沈织站在一旁盯着网约车,看到熟悉的车牌,她招手示意位置。白色汽车停在两人面前,沈织拉开车门先让秦淮进去,随后她紧紧跟上。

那头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秦淮点了点头说:“我不知道,好,我马上看下。”

电话挂断,沈织在一旁问:“怎么了?”

omega回了句没事,然后盯着手机屏幕,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校园论坛登陆上去,果然如刘念所说,论坛几乎被林秋的名字霸屏了。

【爆!温柔学姐林秋居然是这种alpha!】

红色字体直直刺进秦淮眼底,她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开了。

发帖人的名字是一段字符乱码,很显然是临时申请,发帖时间也是差不多半个小时前,但底下已经有两千多条评论。

随着网页跳转成功,几张打着码的模糊照片映入秦淮眼帘。

照片中的两个人躺在小旅店的床上,被子拉到腋窝以下的位置露出未着寸缕的胸口,其中一个未打码女生正勾起打码女生的下巴,两人嘴唇贴着嘴唇紧紧搂在一起密不可分。

照片像素模糊,但依旧可以看出未被打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秋。

到了红绿灯的位置,司机急忙刹车,秦淮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闪了一下。

安全带勒着omega的身体不至于让她扑空,秦淮坐稳后指尖向下滑动,一大段小作文的独白附在照片之下。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高中被林秋标记过的omega。】

秦淮一目十行地浏览完,大致内容总结下来也就两三句话。

林秋在读高中时已经标记过不少omega,她惯会伪装,喜欢花言巧语地许下童话故事般的承诺,然后顺理成章地进行标记,她搜寻猎物的方式及其心机,碰到家庭条件好的omega,她怕麻烦只会临时标记,碰上家庭条件不好的omega,直接就是终身标记,不少omega家里人觉得丢人,办了退学之后就带着omega去了医院清洗标记。

清洗标记的后果就是身体各项组织功能直线下滑,可能终身都会伴有无法怀孕的问题。

秦淮情绪起伏一向不大,可在阅读完后心里泛上的不适感以及车厢晃动带来的熏晕染都让她捂着胸口极力压制。

沈织转头就看见omega蜷着身子看着脚尖,手上抓着安全带,黑压压的睫毛下整张脸格外惨白。

“你没事吗?”沈织一只手拍着秦淮的后背,她担心对方晕车又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开慢点。”

“没事。”秦淮一只手熄灭屏幕,摆着另一只手声音听着格外虚弱:“就是一会儿我得去趟你们导员办公室。”

这么大一件事自然惊动了院系领导,那张照片清晰倒不至于但认出当事人来却绰绰有余。

沈织和秦淮从学校门口下车时周围聚满了人,一辆警车恰好从校园内驶出,鸣笛声震耳欲聋。

沈织站在原地目送警车驶向前方,刚才还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逐渐气球膨胀般变大,到了顶点发出砰的一声。

“刚才被抓进去的是林秋吧?”

“有人发视频在论坛里了。”

“真没看出来,昨天运动会的时候说的挺像回事的。”

沈织侧眸看向身旁的秦淮,眼睛微微眯起含着一丝探视。处于易感期的alpha不会乐意看见自己的omega担心别人,更何况还是前女友。沈织太了解秦淮的脾气了,表面上看起来不为任何事所动实际上心软的要命。

alpha抓着秦淮的小臂,看似只是普通的搀扶实际上所用的力道像是软绳般极难抽取。

只要秦淮露出一点难过的神色,她会毫不犹豫地捏着那截小臂把人拎到自己租的那件屋子里,然后把她关起来。

然而预想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omega只是拧了下眉头,眼神迸出遮掩不住的厌烦,她动了下小臂试图挣脱沈织的禁锢,“走吧。”

沈织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越握越紧。

秦淮收回视线聚集在沈织的手上,她抬头先是看了眼健瘦的alpha,单薄的眼皮扯出细微的褶皱,然后垂下视线,褶皱消失,很明显是让alpha撒手。

沈织忽地笑了一声,及其张扬的外表下两个酒窝浅陷。

她在想些什么东西?

那可是秦淮,即使说出实验糟糕这几个字也一点都不妨碍她投递出去的发表论文。

“走吧。”沈织不仅不撒手反而凑的更近了,她垂下脑袋嘴唇贴着omega的耳廓,从远处看像是情人之间的呓语,“易感期的alpha会很依赖自己的omega,学姐,我可是第一次。”

秦淮只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alpha紧贴的耳廓,那个地方及其灼热,仿佛冬天徒手捏着烧红的黑炭的温度。秦淮避之不及伸手推了沈织的胸口,距离拉开,alpha脸上挂着不羁的笑意直直看向秦淮。

“滚远点。”在沈织的注意下秦淮全身发烫,甚至连脸颊都蔓延了一丝潮红。

omega恼羞成怒往前走了几小步实在气不过,又气鼓鼓地走回去对着alpha的脚丫踩下去,目标准确,一击即中。

可怜沈织一个瘦瘦高高的alpha瘸着脚,及其艰难地追在秦淮屁股后面。

辅导员让秦淮过来无非就是林秋被警察带走,即使回来了可能也没有办法继续担任助理的职务,她临时找不到合适的助理人选只能秦淮先顶替上。

秦淮没有异议答应下来之后又托辅导员找人时多找一位,她这学期实验到了关键阶段可能没办法一直干下去。

辅导员表示理解同时把也答应下来。

沈织送秦淮去了教学楼后就回了租住小区。

她打开门后脱了衣服就进了浴室,花洒下的水沿着皮肤滑落,沈织低下头就可以看见自己的腹肌上浅浅的红色。

那是昨天晚上她临时标记omega结束后,推着omega的脑袋把头强势地摁在了自己的腹肌下。

洗完澡后沈织穿好睡衣回到客厅拿着干毛巾擦头发,房间里还遗留omega甜甜的味道,沈织坐在沙发上,姿势闲散随意,任由这些味道在房间里横冲直撞,她很享受信息素互相纠缠时带来的刺激感。

头发擦干净后,她又去厨房准备找点水果吃。

冰箱冷藏柜门打开,伴随着LED灯亮起,颜色鲜艳的橙子堆了满满一屉,清新的橙香味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这些香橙都是按照品种让家政买的。

alpha一个接一个地拿出放在鼻翼间清嗅,试图找到秦淮的味道。

但几乎所有的香橙味道都一模一样,沈织没了挑拣下去的兴致。恰好同时客厅的手机响了,沈织啪一声关了冰箱门回到客厅。

是她的妈妈——周悦。

沈织倚在沙发角落懒洋洋地问:“妈,怎么了?”

周悦已经从失控的情绪中走了出来,语气及其平缓地问:“淮淮在你身边吗?”

沈织揉了下额头语气有些烦躁,“没有。”

“你周天带淮淮回家一趟,我有些事情想和她聊聊。”周悦说完后准备挂断电话,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你追淮淮加快了速度,别浪费我给你订的娃娃亲。”

第27章

沈织脑袋搭在沙发侧面扶手上, 一头乌黑长发垂落,长腿随意交叠,“你订娃娃亲有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吗?”

“我管你同意不同意。”周悦被自家女儿气的肺疼, 扯着嗓门喊:“你也不看你追小O的进度, 都已经标记了,连人都没有拿下。”

“不去,不见, 不喜欢。”沈织早已芳心暗许, 谁都比不上心里喜欢的那个omega, “别说娃娃亲, 就是仙女下凡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钟, 沈织以为是妈妈听进去了,洋洋得意之时正准备强调一下自己对秦淮的海枯石烂之心,却被周悦抢了先。

周悦声音比起刚才小了不少,但时不时的停顿带着些古怪,“沈织,你知道你的娃娃亲对象是谁吗?”

“我管她是谁,总之您帮我拒绝明确一点。”沈织帮忙找理由:“就说我心里一直对其他omega念念不忘,即使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 她一个电话随时可以把我叫走, 新婚之夜我会宁愿独自站在阳台见证天光破晓,也不会委曲求全地献身。”

满嘴跑火车的话听得周悦捂着嘴巴,极力克制, 以至于声音听起来有些抖,“行, 我知道了,希望你不会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 喜欢秦淮这件事她迷途不知发,甚至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沈织挂断电话,躺在沙发上想着这件事。alpha的易感期需要持续三四天,而这三四天如果有omega陪着或许会好过一点,若是没有只能靠着抑制剂和休息来麻痹自己。

卧室床上已经收拾整齐,被子的规矩压在床边的四个角,整个平面没有一丝褶皱。

沈织直接砸下去幽幽叹了声气,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起床,她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里面挂满了清一色款式简单的休闲衣服。alpha伸手进去随意翻找,最后在衣柜的最里层找到了一件灰色的运动衣。

——

刘念刚打开寝室门,浴室里亮着灯,淋浴声模糊一片。她进来后往秦淮书桌上瞅了眼,昨晚还空荡荡的椅子上现在搭了件卫衣牛仔裤,每件款式都不是昨天出门时穿的。刘念啧了一声,把电脑包放在桌上,一边翘着腿一边刷新手机论坛。

经过林秋那件事后,论坛风向出现大逆转,对沈织和秦淮两个人的反对声越来越小,大部分都是抨击林秋这个alpha的品行。

可能是雷同的视频评论看腻了,今天不知谁传了一个新的。

视频封面是被人p的沈织和秦淮的亲密照,角度刁钻,足以以假乱真,视频标题是:原来你是这样的秦淮!

刘念抱着对室友多一份了解,不怕死地点开了。

视频中,omega坐在主席台上冷着脸,她的身板挺得笔直,右手捏着长麦对着嘴巴,音色冷淡内容火辣。

“亲爱的沈织同学,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已经深深的喜欢上你了,你穿着运动衣在跑步时露出的腹肌线条简直让我神魂颠倒,我愿意做化作薄汗从你的肌肉上滑落,亲吻你的每块皮肤。”

视频播放结束,刘念意犹未尽,浴室门嗒一身从里面拧开。

秦淮穿着身格子睡衣从浴室出来,她手里拎着一条毛巾,湿漉漉的头发用速干帽裹起来,整张脸干净透亮。

刘念心虚地熄灭屏幕,一不小心看见秦淮苍白的指节下捏着白色毛巾的手动了动。

她喉咙微动,直接站起来冲向门口,啪一下打开门冲着空荡荡的走廊喊:“哪个宿舍的,声音小点。”

然后刘念转身对着秦淮笑的勉强,说:“我已经让她们声音小点了。”

秦淮懒得拆穿,走到书桌前把换下来的衣服塞进脏衣娄里,准备洗衣物。她的脏衣服并不多,甚至都不到脏衣娄的二分之一,于是主动问刘念:“你有衣服要洗吗?”

刘念哪敢说有呀,她脊背顶着门,双手放在后面,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摇头。

秦淮收回视线垂着脖颈继续收拾。

她没有攒衣服的习惯,找来找去又从衣柜里搜了个帆布包,囫囵塞进脏衣娄里才算完事。就在她拎起脏衣娄拿着手机转身时,刘念一脸呆滞地看着她,身体僵在原地。

秦淮:“你让开。”

刘念先是吓了一哆嗦,然后疯狂摇头。

秦淮:“你是想让我把你装进去,一起扔洗衣机里?”

“不是。”刘念说完后用手指着秦淮的脖颈,食指抖若筛糠,“你的腺体。”

秦淮伸手摸了下腺体,原本平整光滑的皮肤此时有一块浅浅的牙印,触感像是被蚂蚁咬了下。

是昨晚沈织咬出来的。

秦淮脸上滑过一丝烦躁,放下手里的脏衣娄,在柜子里重新拿了抑制贴贴上,确认无误之后,指了指寝室门,“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刘念被秦淮平静的反应惊讶到了,她嗯了声然后从门边让开。

秦淮拎着脏衣娄出来了,寝室只留刘念一个omega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洗衣间里摆了两个洗衣机,其中一个嗡嗡转动,另一个安静地停着。秦淮走到没有声音的那个洗衣机前,用消毒液简单清洗结束,然后才把所有的脏衣服扔进里面。

洗衣机嗡嗡声响起,秦淮倚在墙壁上垂着眼睛,盯着洗衣机内转动的漩涡。

她伸手摸了一下脖颈的位置,想起刚才刘念的反应,心里升起一种类似于荒唐的情绪。

不明不白的标记不管任何正经omega或者alpha都没法接受,况且她还不仅仅是标记,还有每次发情期都冲向沈织的怀里。

而沈织又为什么要帮她?

秦淮又想起今天早上alpha赖在自己身前要求负责的样子,似乎从一开始遇见沈织时,alpha永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秦淮站在原地,嘴角随意扯了下,笑得及其讽刺。

秦淮拎着脏衣娄一侧准备离开洗衣房时,口袋的手机忽然嗡嗡震了声,她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摁亮了屏幕。

【沈织:学姐,我妈妈邀请你这周来我家做客。】

秦淮想起今天在医院临走时周悦说的话,她犹豫了几秒钟,随后想起周悦那副失态的模样,最终还是没有压下心里的疑惑,回了句好的。

一晃到了周六,秦淮很早就起床,挑了件相对正式的带领衬衫和黑色牛仔裤,洗完脸后准备化妆。

刘念听到细微的动静拉开床帘,迷迷糊糊地问:“你干嘛去呀?”

秦淮正到了描眉的环节,镜子里面,细长的眉毛衬托着五官的立体度又上了一层楼,“有事。”

“沈织叫你出去玩吧?”刘念困地眼睛都睁不开还不忘吃瓜。

“不是。”秦淮画完一头准备画另一头,“是她妈。”

“???”刘念:“谁?”

秦淮:“沈织的妈妈。”

刘念似懂非懂地点头,“你们已经到了见家长那一步吗?”

秦淮一个不留神手抖,眉毛直接毁了,她转头瞪了眼刘念,语气及重的纠正道:“没有见家长,只是去她们家。”

刘念哦了声,嘀嘀咕咕了一句“不还是见家长。”后倒头就睡。

她睡了偏搅合的秦淮拿不到主意,毕竟是去做客,化妆是对主人家的尊重,可她和沈织现在不清不楚的,打扮的花枝招展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秦淮思忖片刻,收起那只颜色艳丽的口红,换上了一个稍微浅淡的颜色。

沈织易感期已经结束,现在整个人意气风发,从头到脚都弥漫着一种孔雀开屏的感觉。

她站在秦淮寝室楼下,无所事事地和周悦聊天。

【周悦:接到了吗?】

【沈织:没呢。】

【周悦;那你快点,你的娃娃亲对象今天也来。】

沈织:“???”

alpha立即不淡定了,指腹嚓嚓在屏幕上敲打,用力之大甚至都能另屏幕裂开。

【沈织:妈?你在干嘛?你请她过来干嘛?我老婆都没追到你都不怕吓跑,赶紧让她回去。】

消息发送两三分钟,沈织迟迟没有等到回复。她急地直上火,原地溜达着想办法。

秦淮下来时手里拎着几个礼盒,要去别人家里拜访,一些礼数是没有办法少的,她站在台阶时就看见沈织来回走动,眼神焦急,活像被踩了爪子四处蹦跶的狗子。

她蹙起眉头不解地问:“你在干嘛?”

沈织惊弓之鸟一般,躯体一僵,转头道:“这么快呀?”然后又看到秦淮手里的东西后,说:“你拿这些干嘛?”

“毕竟是要去拜访长辈。”秦淮从楼梯上下来,这都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她懒的和沈织胡扯,“嗯,快走吧。”

一路上,沈织心惊胆战,如屡薄冰,心里设想了无数见到娃娃亲对象时应对的方法,但仍然还是没有放松下来,偏偏亲妈到了关键时刻一条消息都没有,急的她出了身冷汗。

沈织家里是在江城有名的别墅区,屋外花园喷泉,屋内欧式装修,整体简洁而不失华丽。

开门的是周悦,她一眼就看见站在自家女儿身后的秦淮,不等沈织喊妈妈,她就已经拥了上去,“淮淮,好久不见。”

秦淮对着忽然到来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像个陶瓷娃娃一样任人抱着。

等到拥抱完后,周悦才注意到自己女儿手里提的盒子,笑着说:“过来就好了,拎这些干嘛?”

秦淮只是笑笑并不说话。两人在门口寒暄完,周悦这才带着人进门。秦淮想在门口换下拖鞋,被周悦连声不用地拉了进去。

客厅很大,依旧是欧式装修,秦淮刚进去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四十多的alpha,他正在看报,听见门口脚步声逐渐扩大,他视线从报纸上挪来,站起身对着秦淮缓缓一笑,“你好。”

男人长相和沈织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五官比起沈织还要更加深刻,不过两人笑起来时都有如出一撤的酒窝。

周悦走过去拉着男人的胳膊热情介绍道:“这是沈织的爸爸,你叫他叔叔就好。”

“叔叔,打扰了。”秦淮打了声招呼。

“不打扰,你可是沈织第一个带回家的omega,我们别提有多高兴呢。”沈闻笑着说。

招呼打完后,周悦迫不及待地拉着秦淮上楼,沈织原本也想跟上去,但被周悦制止了,理由是:我们omega有些话要说,你一个alpha在旁边不方便。

于是客厅里只剩下继续看报纸的沈闻,以及焦急的沈织。

“怎么了?”沈闻听见身旁传来的叹息声,翻阅报纸时顺嘴问道:“都在这叹了好一会气了。”

沈织自从知道今天娃娃亲对象要来,整个人都没冷静下来。她担心那个只知道坑人的亲妈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卖了。

alpha心里着急偏又找不到突破口,恰巧父亲问起,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道:“爸,妈说给我订了一个娃娃亲?”

二楼储藏室内,周悦刚打开门,呛人的尘土气味扑鼻而来。

秦淮一只手捂着口鼻,轻轻咳了声,跟在周悦身后进去。

储物间摆了两个书架,一张桌子,书架上摆满了关于信息素专业方面的书籍,而桌上却堆满了储物箱。

周悦的声音在这堆旧物了逐渐变成了浅黄色,“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当时研究抑制剂时需要的。”

周悦伸出食指指尖在书架上游走,一点都不嫌弃上面堆满了厚厚的灰尘,她的眼神似怀念似感慨道:“你妈妈生前和我关系很好,我们还约好以后有了孩子就做亲家。”

“只可惜,她亲自挑选的人却没有看见的那一天。”

第28章

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浮沉飘动, 铁制书架按照前后摆放有序,裸露在外的书脊经过日光和潮气的来回侵袭,早已变得干巴褶皱。

秦淮视线掠过书架, 停留在最高处角落的书本上。称呼它为书其实也不太正确, 因为那本书并没有像其他书那样用胶水合订,反而是用订书机装订,到处都透着种简陋敷衍的感觉。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动, 似乎受到某种招引, 秦淮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向了那个方向, 然后踮起脚尖, 在呛人的空气中, 表情郑重认真。

周悦正在书桌的收纳箱里找相册。抑制剂研究成功后,不少商人看到隐藏在微薄利润下的商机,花高价将整个团队拆得分崩离析,那个时候顾清已经失踪很长时间,研究所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价值。周悦索性直接收拾东西搬到家里,她把青春所有的价值连同团队解散后孤立无援的心情统统关进储物间。

储物箱的灰尘一年比一年厚,但她却从没进来主动收拾。

“找到了。”周悦不顾形象地翻腾了五六个箱子,最终在一个堆满随手册子的箱子里找到。

相册的封面还是新的, 但是仅凭图案仍旧可以看出是十几年的旧款。

周悦拿着相册兴冲冲地转身, 随后身体微微一怔。

基因有时候是个很玄学的东西,就像顾清的性格太阳一般的火热,但秦淮的性格却是霜一般的冰冷, 顾清会笑得前仰后合,而秦淮只会扯着嘴角板着脸。然而就在种种相差千里的表象下, 有些刻在身体印在基因上的东西却一点都不会变。

就像顾清拿着一本书,会不管何时何地, 准备工作如何,她会席地而坐,或者倚着书架,看完整本书。

秦淮也是如此。

就连有些细微的表情都如出一撤。

周悦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她好像看见那个永远

秦淮手里拿的这本书实际上是一个笔记本,上面写满了乱七八糟的方程式,不是方程式乱七八糟,而是写的人笔迹实在不敢恭维。她晃动手腕囫囵看完一册,忽然发现一个很有趣的小细节,在每张的方程式写的活像战场横七竖八的尸体,但每页纸的底端都会用正楷小字写下一堆菜谱。

一本册子看完足以推测主人是个吃货。

秦淮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阳光下,那抹笑意融化了她脸上的寒霜,使她看起来格外明媚。她把册子放回原位,转身就看见周悦愣在书桌前盯着她的眼睛。

秦淮收拢起那抹笑,对乱翻别人东西的行为道歉,“对不起,周老师。”

周悦眨了下眼睛,迅速回神。她先是往秦淮搁书的位置看了一眼,随后拿着相册走过去取下那个册子,笑着说:“不用不好意思,这些都是你妈妈的东西。”

“册子底下的那些食谱也是她的吗?”秦淮实在不能把写下俏皮话的omega和家里相片中单薄的omega联系在一起。

时间有些久了,周悦早已忘记秦淮说的食谱是什么。她拿下册子翻动一页,视线落下的那一刻眼泪唰地掉下来。

“她是个怎么都吃不胖的吃货。”周悦手指摸索过那些字体,仿佛上面的黑色墨水还可以沾上她的皮肤,“平时实验做不出的时候,就喜欢写这些。”

秦淮对于母亲尤其陌生,唯一有过的画面还是她很小的时候在外婆家偷偷看过的录像,视频中omega穿着白色连衣裙,纸一般薄的身体坐在没有围栏的阳台上,十米多高的高度,omega头发乌黑如浓密的夜,在细碎的阳光下,她闭着眼睛像一支风筝。风筝线随时会断,而omega也随时会掉下去。

那是秦淮六岁那年拼劲所有力气记住的画面,因为那天外公外婆回来后就将她赶了出去。

透明眼泪珠子砸在尘封多年的纸张上。周悦眼里有着对过去深深的渴望,她合上那个册子问道:“你妈妈是怎么去世的?”

周悦说话时的神情和前几天截然不同,她已经从失去挚友的记忆中走出来,眼底只剩下一抹平静和坦然面对的表情。

可这个表情只维持在秦淮开口的前一秒,因为在秦淮刚说完,她身体一个踉跄,似乎就要摔倒,秦淮眼疾手快地拉着周悦的手腕。

刺啦——

指甲滑过书架铁皮发出折磨人的声音。

秦淮穿着白色衬衣站在阳光下,脆弱的眼皮向上掀起时,她又想起家里报纸上鲜血淋漓的一抹,omega眼皮发沉又缓缓合上,眼底那抹悲哀一闪而过。

周悦需要时间缓冲好友自杀的事情,因此秦淮先从储物间下来。沈织家楼梯设计是需要拐角的那种,秦淮刚踏上楼梯就听见了稍显油滑的男声。

omega扶着木雕镂空设计的栏杆一思量,重新回储物间不太行,只能不尴不尬地站在楼梯的位置。

客厅内,那道油滑的男声开口时语气多了几分谄媚殷勤,“沈董,这是我特意孝敬您的。”

随后纸箱包装打开,玻璃罐子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戒酒已经很长时间了。”沈闻声音温润道:“林总,您拿回去吧。”

那个称呼为林总的alpha笑了两声,然后是持续很久的沉默。

秦淮靠着脚步,脚尖抵在栏杆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个哈欠。

这道哈欠声刚结束,客厅忽然发出咚一声,好像重物落地的声音。

沈闻急忙起身,“林总,您先起来。”

男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在客厅响起,“沈董,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救救我家吧。那个抑制剂批号有问题,真的是我鬼迷心窍,贪图一时利益,现在只有您能帮我了。”

秦淮站在角落背光的地方,想起前几天沈织推送过来的新闻。

本市最大的抑制剂生产商批号出现纰漏,用不少劣质品代替原有的药物,使得不少omega在使用抑制剂后出现不良反应。

秦淮对于这些无良厂家打心眼里讨厌,准备点赞时,沈织又回复了一句,林秋家的。

于是秦淮不仅点赞,还难得开麦,在广大网友的激情谩骂中添了一笔。

沈织坐在单人沙发上,喝着茶,听着林秋爸爸倾诉。

先是从做生意不容易扯到养家不容易,最后还要添一笔市场不景气。

沈织抿着嘴扑哧一声,这道笑声和哭声混杂在一起,格外清晰亮耳。

沈闻呵斥道:“沈织。”

沈织不为所动,反而翘起二郎腿,斜倚在沙发上,比起alpha父亲温柔的处理方式,她几乎算得上粗暴,“林总,您说错了,除了我们家不还有王家。”

这话说完,跪在冰冷地板的男人脊背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在坐的三个alpha都知道,王家的当家人是怎么个货色,身份中庸是个beta,偏偏在那种狼窝里蹦跶出来,雷霆手段搞死了所有alpha继承人成功上位,在打理家族企业方面她没话说,但在私生活方面却是所有alpha噩梦般的存在。

作为不受任何信息素干扰的beta,她喜欢收集alpha,尤其喜欢在alpha易感期将他们用链子拴起来,然后看着他们在无力的状态中挣扎。

沈织捏着精致的陶瓷杯,垂着眸子看着深褐色的茶水,不轻不重地说:“我记得王家不是给你传过话吗?怎么你不过去找她,反而找上我们?”

林父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沈织俯身把手里茶杯放在茶几上,重新换了个坐姿,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你是真心实意想找我家帮忙,还是另有所图?”

就是借林父十个胆子也不敢打这个主意,他两只手贴着冰冷的地面,声线都带着小心翼翼,“王家确实说要帮我们,可那个条件,我,我没有办法接受。”

“什么条件呀?”沈织眼底浮起一抹事不关己地冷漠。

林父闭着眼睛心一狠,眼泪又是长一道短一道:“她竟然让我把女儿送给她,我就那么一个alpha孩子,从小娇生惯养,尽心栽培,性格虽然顽劣些,可也还算懂事,我把女儿送过去不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整个江城谁不知道,被王家看上的alpha最后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这也许对他们来说最好的归宿,因为有的alpha即使活着也会被活活挖掉腺体,然后用铁链子拴起来,像条狗一样毫无尊严。

沈织自然知道这些,她计划这么多可不就是为了今天。

alpha从沙发上起身缓步踱在林父身前,她的长相虽然攻击性强,但脸上的酒窝却及其容易拉近距离。

沈织停在林父身前,半蹲下身子扶起林父的胳膊,笑着说:“叔叔,你女儿只有一个,可私生女却不少呀。”

沈织双手只是松松搭在林父的胳膊上,看似恭敬实则讥讽。林父被迫从地上起来,在看到沈织的笑时,身体忽然比刚才更冷了。

alpha嘴角的笑意扬起,眼神却是凉凉的,她颊边带着笑,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使她看上去格外无害。

随着林父缓缓站起,沈织松开手,在茶几上扯了条纸巾,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手,一边说:“私生女而已,我觉得林秋就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林父被这么一点通,整个人眼睛都亮了。他想拉着沈织的手感谢,可刚举起来,沈织就已经坐在沙发上。林父脸上陪着笑点头哈腰地说:“我知道了,谢谢沈小姐。”

“不谢。”沈织眉眼弯弯地说。

来沈家的主要任务完成了,林父也便不再多呆,匆匆忙忙告辞之后准备走人。

脚步声从客厅往门口方向移动。秦淮下意识往楼梯后面退了一步。

她靠在白色墙面上,眼皮合拢,脚步声越来越远后,她的眼睛又再次睁开。

黝黑的眼珠里没有丝毫怜悯同情的情绪,蔓延上来的神色浅淡,无波无澜,好像整件事和她没有关系似的。

刚才有客人在,秦淮突然下楼多少会有些尴尬,现在人走了,她正想下去,脚都踩在楼梯上了,沈闻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又越来越近,秦淮只好又把脚收了回去。

“人家好歹是你的长辈,你说话就不能客气一点吗?”沈闻实在想不通,他和周悦都是脾气相对温和的人,怎么生出来的alpha性格如此火爆。

房屋主人正在教育孩子,她更不方便下楼,百无聊赖之下,她拿出手机倚在墙角刷微信解闷。

沈织声音懒懒散散道:“爸,你搞清楚是他求我,我已经够客气了。”

“但人家会说你这个alpha不好相处,万一到了你谈婚论嫁的年纪,omega家有人打听,人家还担心你家暴呢。”沈闻苦口婆心道。

“爱怎么说怎么说去。”沈织满不在乎且格外得意,“我有人要。”

听听这话,沈闻简直快要气死,他坐在沙发上皮笑肉不笑道:“还惦记你那个娃娃亲呀?”

秦淮已经好久没有浏览过群消息了,为了不打扰家长教育熊孩子,她特意点开设置免打扰的群消息打发时间浏览。

以至于沈闻那句措不及防的娃娃亲在客厅回荡时,秦淮正看到今天早上导师群发的一条消息。

【今天下午五点,所有人来办公室开会!】

沈闻教育沈织的话仍旧断断续续地输出,当事人压根不放在心上,嘴上嗯嗯啊啊的敷衍,沈闻看她那朽木样子越说越生气,偏偏越生气越停不下来。大概过了三分钟,沈闻声停了,准备喝口水润润嗓子,继续下一波输出的时候,楼梯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紧接着,温柔的女声传进了沈织和沈闻耳边,“淮淮,你在这干嘛?”

手机屏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去,omega依旧保持弓背姿势,身旁有人对她说话,她下意识摁了下手机,屏幕莹白的光线亮起,秦淮骤然回神,又熄灭了屏幕,脑袋只剩下要开会这件事,具体什么时间她忘记了,应该是马上要过去吧。

秦淮身姿板正,白色衬衣的扣子系在喉咙下方位置,抬起下巴时下颌线锋利而冷淡。即使在阳光下omega眸色仍旧乌黑,任何复杂情绪都无法窥探,她对周悦道歉,“周老师,不好意思,导师临时通知开会,我得马上回趟学校。”

第29章

秦淮从楼梯下来停在沈闻面前, 白色衬衫没有一丝褶皱扎在裤腰。她不卑不亢地向沈闻弯腰,以此来表示自己地歉意,“叔叔, 不好意思, 导师临时组织开会,我得先走了。”

沈闻:“连一顿饭地时间都腾不出吗?”

秦淮略带歉意地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

沈闻看她态度坚决, 猜测导师确实有紧急任务布置, 也不多挽留。他看了眼身侧坐在单人沙发上的alpha, 喊道:“沈织, 你送下人。”

沈织从沙发上站起来, 嘴角紧绷,“走吧。”

“不用了。”秦淮看向沈闻的方向,拒绝道:“您和沈织应该有很多话想聊,不必送我了。”

沈织这学期几乎很少回家,沈闻攒了不少话想和她聊。可秦淮也是第一次上门,该需有的礼数还得顾上。沈闻知道自己女儿一向不屑于搞这些虚礼,往常过年到了下午送客时间,都是早早躲进自己屋里。因此即便现在站起来, 沈织表情也是臭臭的。

既然女儿不愿意, 老父亲也只能代劳了。

于是沈闻扶着沙发站起来,正想说:我送你吧。

沈织已经往前走了一步,下颌线条绷的冷淡, “不用麻烦,我去送。”

别墅外, 一股水从雕刻精美的石雕顶端喷泻而下,洒落在圆形蓄水池时溅起一片涟漪,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和泉水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清脆的交响乐,悦耳而动听。

秦淮从屋里出来后直直走向大门口的方向,柔和的太阳光线在肩膀留下一道金黄色的圈,omega绷着脸,一双眼睛目视前方。

“学姐,你等我一下。”沈织关个门的时间,秦淮已经离她两米远了。

秦淮不仅没有停下,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沈织叫不住omega停下来,只能快走几步带起一阵风,鬓间的刘海被吹地散散的,她伸手搭在秦淮肩膀上,试图用这个动作让对方慢下来。

然而秦淮脖颈微动,眼神轻飘飘地垂下,搭在衬衫上的那双手指骨干净,腕骨凸出一小块,线条及其简约流畅。秦淮想起发情期清醒过来时,还是这双干干净净的手做着并不干净的动作,于是更烦闷了。

她脚步一停,眼神从手上挪到沈织的脸上,语气不耐烦道:“你回去。”

沈织忽一下弯下腰,眼睛和秦淮撞了个满怀。

alpha体型健瘦,肩膀比起omega来说稍显宽厚,她歪着脑袋,眼神思索地在秦淮脸上晃。秦淮一时间愣怔在原地,肩膀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僵硬。

沈织在她脸上瞅完后并不躲闪,反而继续望着秦淮那双眼睛,嘴里慢吞吞地说:“秦淮,你好像生气了?”

秦淮立即回神,僵硬的肩膀仿佛一下子有了生命力,她眉头微拧,眼尾向下垂落时,伸手在沈织的胸口推了一下,否认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还不用我送你?”沈织顺势往后了一小步,阳光洒在她的脸庞,衬得她整个人有种不羁的轻狂。

秦淮懒得和她废话,加快脚步往前走。

沈织这次倒不着急,慢悠悠跟在秦淮身后,声音随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逐渐变大,“学姐,你在生谁的气?”

“我妈吗?我妈那个人就是特别啰嗦,你别理她。”

“不是我妈呀?那是我爸?可你进来只和我爸打了招呼呀?”

“都不是呀?那就是我?是不是那个娃娃亲——”

沈织一直看着那道笔挺的背影向前走着,直到她那句娃娃亲出来后,那道背影唰停下,垂在两侧的手看似做了个拳头的造型。

看样子应该气的不清。

沈织慢吞吞跟上去,“一个娃娃亲算什么,你发情期照样可以找我。”

她的话刚说完,只见一直背对着她的秦淮忽然转身,然后以势不可挡的架势冲过来,对着沈织的脚就是一顿踩,咬字很重道:“混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踩完之后,心里堵的那团气并没有疏通,秦淮对着alpha的膝窝用膝盖撞过去。这一下比起踩脚杀伤力更大。

沈织膝窝下意识一弯,小腿软下来,差点摔倒。

秦淮又狠狠瞪了她一眼,快步从沈织家里出来。

别墅区位置偏僻,有钱人大部分手里就有三四五辆车,因此这个地方别说公交了,出租车都没有。秦淮出来后一边在软件上找网约车,一边径直往前走,想离这块地方越来越远。

可能也是巧了,秦淮下单不到一分钟显示有人接单,大概不到三分钟就能到达位置。

秦淮站在原地趁着等车的空隙往沈织家方向瞅了眼。黑色铁栏门外,alpha佝偻着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她眼睛先是往一旁看了眼,没有找到秦淮,又换到另一头,在看到秦淮笔直站在距离她一百米的地方时,终于直起背,眼神含着期待走过去。

白色私家车从拐角过来,秦淮回头看了眼车牌后,确认无误,于是招手示意人在这里。

沈织还没走几步,远处私家车已经停在秦淮面前,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秦淮毫不留恋地打开车门,然后坐上去又关上,整个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多余的眼神也不愿意给她。

沈织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耸拉着眼皮委屈巴巴,可脸上的酒窝却陷下去了一小块。

秦淮回到学校后,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食堂照例挤满了人,她站在食堂门口人头晃地她头疼,打算点一份外卖凑活一下。

秦淮手机一向习惯设置静音模式,往常打开也不过是寥寥几句群消息,她一如往常般点开微信,结果愣在原地。

微信主页那一栏已经有五十多条新消息,红彤彤的数字停在头像的右上角,看着格外急迫。

秦淮在看到备注名字为沈织两个字时,眉心一跳,指尖点开随意划拉两下,然后格外顺畅地点开右上角三个点,毫不犹豫地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她做完一切后又关掉静音,发消息问刘念点外卖需不需要带一份。

结果这一等就是十多分钟,秦淮已经走到寝室楼下了,口袋的手机噔响了一下。

秦淮等的脸都拉下来了,结果点开微信一看,不是刘念的消息而是一个新的添加好友提示。

头像黑漆漆的,微信名一个“。”

连个备注都没有。

秦淮:“”

秦淮没有乱加好友的习惯,直接忽视那条好友添加,又重新给刘念发消息。

结果刚上楼梯到寝室门口时,手机又响了。

秦淮拿钥匙的空隙点开看了眼,这次还不是刘念的消息,而是一条短信提示音。

【淮~】

秦淮只看了一个字就猜到谁了,屈指在屏幕上敲打两下,点了发送后回寝室了。

那头alpha倚在飘窗上手里捏着熄屏的手机,白色纱帘随风摇曳,alpha眼神呆滞生无可恋地盯着窗外的风景。

蓝天,白云,远山,树木。

这一片她熟的不能在熟了,可即便如此,她仍想不通秦淮到底为什么生气。

手机嗡嗡震动两声,alpha眼睛一亮蹭一下坐起来,看着手机新短信,浑身一僵,如坠冰窖。

【秦淮:你要在胡乱发这些消息,我打电话告你骚扰。】

沈织提起一口气没有咽下来,梗在胸口不上不下,她想伸手直接把手机扔下去,可手机又做错了什么!

alpha抿着唇,嘴角的酒窝浅浅露出,一脸沮丧的表情像及了被主人抛弃的狗狗。

手机叮咚又响了一声,沈织以为是刚才那个狠心的omega前来解释,兴致冲冲地点开,然后愣住了,发消息的不是那个狠心的omega而是另一个辅导员。

【辅导员:你前几天申请去实验室学习的消息批下来了,下午来趟办公室。】

前几天院系为了提升大一对专业的了解度,特意批了几个专业跟去实验室学习,研究生比起他们来说学习的东西更专一点,沈织毫不犹豫地报名了秦淮的专业。

这应该算今天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沈织从飘窗上下来踩着拖鞋,兴致冲冲地开始收拾去学校的东西。

四点半的时候,秦淮背上电脑从图书馆直接去导师办公室了。

她到的时候,办公室只有导师一个人,其他师兄师姐都没有来。

导师正在电脑上处理文件,听见敲门声后转头,秦淮把门推出一条缝只露出一个脑袋。

“来了呀。”导师笑着指了下身边的凳子,“先坐,在等一会他们。”

秦淮在导师办公桌旁坐下,又从包里拿出电脑,准备查阅一下关于药剂替换的资料。

安静的办公室内,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导师越过屏幕看着蹙起眉头抿着唇的omega。

秦淮当年以优异的成绩直接保研,所有人以为她会选择秦止境作为导师,毕竟秦止境在学术方面确实很有成就,包括她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秦淮主动找上门,并且极力推销自己时,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秦淮学习态度一向端正,在实验室其他师兄师姐抱怨枯燥,因为一个数据做不好哭鼻子的时候,秦淮这个omega比长她一岁的alpha和omega都要强。她会一遍遍的复盘,一遍遍重新开始,在所有喧嚣的声音中,她就像实验室里一个冰冷的器材,不为任何喜怒哀乐而动容。

上次大一选拔辅导员助理,她抱着让秦淮解闷的心思去鼓励,而这次带大一学生学习她私心也是希望秦淮可以来做。

毕竟会哭的小孩有糖吃,而她希望眼前的omega也成为那个会哭的小孩。

导师停下手里的工作,试探问道:“秦淮,你要不要考虑争取一下这个名额?”

秦淮眼睛刚从一堆数据里出来,正迷茫着呢,问:“什么名额?”

“就是这次带大一学生学习的名额。”导师身体往前移了下,以为有戏,苦口婆心劝道:“这个和今年的奖学金挂钩,你考虑一下。”

秦淮缓缓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长时间盯着显示屏导致她眼睛发涩,格外不舒服。

导师看着眼前的秦淮先是叹了声气,语气有那么一丝愁闷,然后揉了揉眼眶,重新睁开眼睛眼底有那么一丝挣扎的情绪。

“又是大一呀?”秦淮想起那个糟糕的alpha,表情有些不情愿道:“不去,那些alpha很难服从管教。”

第30章

秦淮不管学习或者生活, 一向很有主意。她既然拒绝的彻底,导师也不再勉强,视线重新投向电脑修改文件。

大约过了十分钟, 其他学生前后脚到, 导师等着人来齐后,抿了口水,说:“今天让你们过来一共两件事, 第一是你们的实验, 第二就是群里发的那个。”

办公室内一片安静, 除了椅子腿在地面摩擦的声音外, 听不出一点噪音。

导师放下水杯, 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A4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她眯着眼睛从第一个开始看,“郝燕。”

坐在中间长了张娃娃脸的omega立即举手应声,“老师,我在。”

导师提起眼皮瞅了一眼,嘴巴及其毒辣,“你这个论文我看是用脚写的吧,你给我留言实验不够严谨, 既然都已经知道不严谨了, 为什么不修改一遍?还有你这些数据,我甚至怀疑你睡觉做的实验,你再看这个结论, 简直一塌糊涂。”

娃娃脸omega脑袋越垂越低,表情像及了生气的娃娃。

导师批评完后, 也不照顾omega情绪,矛头直指下一个。

秦淮坐在角落, 手里拿着笔和纸,听见导师某些修改意见后,会刻意记录在本子上,防止下次出现同样的错误。

当然她重点还是想听自己论文的修改意见。

可直到导师讲完了所有人的问题,她还是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

“这些是你们后期需要修改的问题了。”

说的口干舌燥,导师拿起水杯准备抿口水,一不小心和坐在角落的秦淮对上了视线。

有的时候学生过于好学会逼得老师勤奋。

导师想起下午秦淮临时发送的文件,心里默默叹了声气。

“秦淮。”导师点了这个漏网之鱼的名字,重新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你的论文我没有意见,但你今天下午发给我的资料我看了下,你准备研究滥用抑制剂的副作用吗?”

秦淮点头。

这个实验是今天在沈织家得出的想法。不少omega用了林秋家的抑制剂,出现一系列不良反应,虽然没有闹出人命,但已经有人开了这个先河,难保后面不会有企业为了利益效仿。

秦淮吃完饭后去图书馆查了一个下午资料,她发现国内在关于抑制剂滥用这方面文献居然少的可怜。她准备趁着这个时机从副作用方面入手,看能否在抑制剂研究进展有重大发现。

“我建议你先不要研究这些。”比起刚才,导师神色变得严肃一些,“当年第一批抑制剂上市,引起社会所有omega关注,而这批抑制剂也没有让大众失望,所有omega用了这个抑制剂都没有不良反应。”

抑制剂在上市前需要经过反复试验,确保万无一失才被允许用在omega身上。哪怕已经格外小心,可不同的omega体质不同,对药物的耐受性也不同,可能有的omega用了抑制剂身上只起了红疹,而有的omega用了抑制剂会要命。

在网络不算发达的前二十多年前,这件事未曾登报引起热议,但依旧在学术界刮起一阵狂风。

秦淮上了大学后,运用图书馆和网站查了很久,均无所获。这件事时间久了,不少只言片语隐藏在厚重的尘埃下,所有真想被丢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早已无人问津。最终秦淮只能作罢。

今天导师既然提起,秦淮笔尖在纸上重重划了一下,对于这件事的兴趣又被重新勾起。

“我当年刚毕业,在那个实验室呆过一段时间。”导师仰靠在椅子脊背上,眼神闪烁,“她的团队领导人是一位很优秀的omega,在对于抑制剂研究这方面有着很大的自信,但后来这个omega莫名其妙消失了,实验室也被关起来了,总之不太好找,你可以先试试,如有有重大发现,一定会成为抑制剂研究一定会突破这瓶颈期。”

自从当年周悦研究的那批抑制剂问世,国内的研究仿佛陷入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里面层层绕绕,千丝万缕,仍是没有人愿意着手。

提到这导师沉吟一声,提起了一个人,“秦淮你可以问一下你的父亲,他近几年在抑制剂研究这方面贡献很大。”

导师只是一个建议,秦淮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还是点了下头。

只是这头刚一点,安静的环境中传来一阵嘲讽的轻哼声。

秦淮垂着眼睛,捏在手里的笔一顿,侧眸看过去。

刚才被导师第一个批评的omega双臂环胸,眼珠转向眼角,露出一片眼白,表情及其不屑。

秦淮拧着眉头回头,懒的搭理。

倒是导师在一旁眯了下眼睛,不轻不重问她:“你用鼻孔出气?”

郝燕收起刚才那个表情,撇了下嘴巴,开始撒娇:“导师。”

这套放在alpha身上可能会吃,但导师是omega压根不理她那套,“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提给我,不需要找师妹不痛快。”

郝燕刚被痛批一顿,哪敢提,只能不情不愿闭上嘴巴,用眼神瞪了眼秦淮的方向。

第一件事说完了下来就是第二件,比起刚才严肃的表情,导师此时带着一丝愉悦放松。

“你们应该也听说了,这次关于带着大一学生学习的事情。”导师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我这里也有一个名额,你们谁愿意试试?”

其实带大一学妹这件事,并不如导师所说那般轻松,奖学金资格并不好拿,如果分在手里的学生是块灵木,那算皆大欢喜,可如果是块朽木,浪费时间不说,还浪费实验进度。

秦淮拒绝就是因为怕麻烦,这些大一学生进了实验室毛手毛脚,鬼知道能闯什么祸。

导师说完,底下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低着头,看着空白本子发呆,显然谁都不愿意抽空。

“听说来我们这里的学生是个大学霸。”导师斜倚着靠垫,坐姿略微闲适,“当年以高考第一名的成绩报了我们学校。”

一语毕,刚才还恨不得把空白纸看出朵花的学生纷纷抬头。

“我看过照片,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alpha。”

“你们这有不少omega单身吧,现在流行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导师绞尽脑汁,一拍大腿,“年下。”

“你们难道不想找一个奶呼呼的alpha吗?”

秦淮支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转了下笔。

她瞅了侧面师兄师姐一圈,大部分人都是小声讨论,只有郝燕抬起眼睛,眼底迸发出跃跃欲试的光芒。

秦淮眉梢微微一挑,然后,不动声色停止了转笔的动作,举手,“我想试试。”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投过来了。

秦淮直直挺起胸膛,眼尾一扫,郝燕此时脸上挂着被劫胡的恼怒,心里爽了,“毕竟是个学霸,应该能帮上不少忙。”

导师也没想到刚才拒绝彻底的omega会答应下来,心里一悦,正想说话时,有人站起来了。

郝燕丧着那张娃娃脸,拉着嘴角,可怜兮兮道:“我也想。”

导师:“?”

郝燕:“您不能把所有好处都给秦淮吧,她今年研一,应该专心实验,万一带一个alpha,不专心搞实验了怎么办?”

话里话外意思很明显,秦淮要是带了那个alpha,导师就是偏心,其次万一秦淮和那个alpha搞在一起了,那耽误实验怎么办?

秦淮对于实验的专心程度,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导师已经拉下脸,准备开口时,秦淮抢了先。

“既然师姐这么说。”秦淮语气浅浅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那就师姐来吧。”

会议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下午刘念打电话给她,两人约好晚上一起吃饭。秦淮从办公室下来后,打算把电脑放回寝室,顺便和刘念一起下楼。

傍晚,温度已经降了大半,路旁干枯的树桠在寒风中微微晃动。

秦淮拉高拉链,下巴埋在衣领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她一手揣兜,一手拿着电脑,裸露在空气中的那双手略微有些僵硬。

她现在只想回寝室换套衣服,然后去喝一碗热乎乎的粥,暖暖身体。

幽黄的路灯覆了层厚厚的灰尘,石板地面投射出来往人的身影。秦淮在距离宿舍最近的拐角处抬头,随后脚步一顿。

宿舍楼门口的灯已经亮起,地面投出一片炽亮的光芒,如同白色的雪映在路面。回宿舍的omega纷纷缩着身体进去,出来的omega裹的严实。而在树梢随风晃动中,alpha穿着单薄地站在宿舍门口,她不知等了多久,双腿时不时晃动几下,疏解小腿的僵硬,等那阵僵硬一过,她又立在原地,直直看着宿舍,安静等待。

秦淮蹙起眉头,抓着电脑袋的手一僵,眼角眉梢都带着未散的郁气,一时间进退两难。

手机噔响了一声。

秦淮拿起看了一眼,是刘念发来的。

【刘念:你人在哪?】

秦淮屈起食指,刚打出楼下两个字又删除,斟酌再三,打好又删。

那头刘念等不及了,又来催她。

秦淮忽然打定主意般转身,拎着电脑朝相反的方向走,消息也终于发了出去。

【秦淮:我在食堂等你。】

【秦淮:多带件外套丢给楼下的熟人。】

刘念收到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

熟人?什么熟人?

秦淮在学校除了她之外还有熟人?

omega一脸不解地从秦淮柜子里拿了件外套,怀着一颗好奇的心,冲下楼。

宿舍门口,来来往往的omega或者结伴出门,或者和alpha一起在门口聊天,每一张都是陌生的人脸。

除了站在干巴巴的树枝下,表情颓丧的秦淮绯闻alpha。

这是?熟人?

你俩都已经见父母了,怎么还熟人了?

刘念越来越摸不清楚室友的想法,小臂搭着外套走了过去。

“你是沈织吗?”刘念停在alpha半米外的距离问。

发消息也不回,发短信要举报,沈织只能在秦淮的宿舍楼下逮人。可这一逮已经三个小时了,omega不仅没出现,反而冻的半死。

早知道多穿一点了。

沈织正准备拢紧衣服,一位长相清秀的omega停在她面前。

沈织点头,“我是。”

刘念实际早就知道她是沈织,毕竟论坛那么多照片,除非瞎了。但该有的矜持还得有,不然让沈织对秦淮的室友产生某种误解,岂不是以为秦淮也不端庄。

于是刘念及其做作地递去手里的外套,甚至格外热心强调,“我们家淮淮让我给你的。”

沈织看着那件黑色的衣服,确定刚才没有看见秦淮的影子。

刘念继续,“淮淮应该告诉你,她在食堂等我们吃饭了,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沈织就这么一路迷迷糊糊被刘念拉走,直到快到食堂她才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应该是秦淮约着室友一起吃饭,自己先到食堂,然后不知道在哪里看见她站在寝室门口,让室友带一件外套给她就完事了。完全没有一起吃饭这回事。

但室友会错意了,以为秦淮约了三个人一起吃饭。

错了就错了,沈织自认这个乌龙无伤大雅,跟在刘念身后进了食堂。

比起中午长龙似的队伍食堂人少了很多,三三两两桌子空着,打饭窗口老板的吆喝声,在食堂内格外清晰。

刘念看见心心念念的麻辣烫窗口终于没人,急急忙忙跑过去,让沈织先联系秦淮。

alpha站在原地,两手揣兜,眼神在食堂内不紧不慢地巡视一圈,几乎所有桌子都坐着成双成对的人。

唯有一个角落,omega穿着单薄,埋着头看着手机。

alpha嘴角缓缓扬起,走到了桌前,屈指敲桌。

微弱的声音在餐具的碰撞声中隐隐约约。

秦淮抬头,和那双含笑的眼睛撞了个满怀。

“学姐,我能请你吃顿饭吗?”那双眼睛的主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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