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颠沛流离

阎丹生瞧在眼中,史燕的小心思,他又怎会不知,只是觉得这丫头好生讨厌,既不如蓝婷豪爽,又不似史义那般痛快,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得失利弊,要不是他找蓝婷商讨合作之事,早就拿了金银离去了。

史燕见他一双眼睛,贼忒嘻嘻的瞅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发毛,好在史义并未急着离去,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善后这些东厂的家伙,毕竟这些才是真正的敌人,若是他们拼死一搏,将这些金银抢回去倒也罢了,一旦杀人灭口,可就忒也不值了。

过不多时,东方未明雇了马车过来,史燕,蓝婷自然都将财宝放了上来,阎丹生也老实不客气的上了车,史义早将东厂群贼捆缚了起来,至于手下如何处置,暂且按下不表。

史燕总是觉得这个阎丹生,实在过于凶恶,想要撵他下车,却又不敢,一路上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将这个本就瘦小的女孩,折磨的更加形销骨立,阎丹生看在眼里心中有气,只是他碍于身份,能借众人之力重履中土,已是大喜过望,更知自己在中原仇家太多,没必要跟这等见钱眼开的女子一般见识。

蓝婷本来急着回去,可这复辟之事谈何容易,又总不能带着这些金银去收买教众吧,眼下还是要寻一个稳妥的地方,先将财宝藏起来,再慢慢想法子就是。

阎丹生却见这个异族女子,处事果决,大是不让须眉,更见她谋定后动,也非什么鲁莽之人,越看越是畅快,心中颇有一番感慨,若是自己再年轻二十岁,定要跟蓝婷共结连理,如果蓝婷是个男子,就在这马车之中,也早就撮土为香,八拜之交了。

东方未明本想先回逍遥谷去,毕竟这么多的钱,放在哪里都不安全,可史燕却早有打算,只会马匹绕了两处山隘,来到了一座山庄之中,各人大惑不解,不知她闹什么玄虚。

可东方未明却一眼认了出来,原来她将孤儿院搬到了这里,因之不用走近,便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孩童之声,见到史燕回来,有的孩儿围上来问东问西,有的则是哭哭啼啼。

阎丹生许多年没见过这许多孩子,心中着实厌烦,而蓝婷自知身上有毒,这些小孩子不知轻重,一旦触碰,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因此也都避得远远的,史燕生怕这些孩子抢夺,将两个包裹扛在身上,一步一挪地朝庄子里走去。

东方未明一把接过,说道:“咱们奔波这许多时候,就在你这里歇脚几天,阎帮主和蓝教主……嗯,人呢?”他本想邀请二人一并进去,但转头一望,这两个家伙早已不知去向,手脚当真麻利之极。

史燕倒是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两个家伙,一个强凶霸道,一个诡秘难测,我见到他们,就浑身上下的不自在,东方大哥,这回咱们可发达了,有这些玩意儿,足够将这里翻新一下,再请饱学宿儒,教这些孩儿念书。”

东方未明眉头一皱,寻思古语云: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如此,蓝教主为大伙奋不顾身,那阎丹生虽然模样长得凶恶,却也帮咱们不少的忙,不然在船中东方的走狗可没那么容易对付,怎的这史燕转头就将别人的好处,忘了个干干净净。

史燕说要念书,一众孩童不由得大声叫苦,有的更是撒泼打滚,史燕怒道:“再敢这般放肆,瞧燕子姐姐不打的你屁股开花。”

东方未明见她一句话,便收拾的这些娃儿服服帖帖,不由得好笑,可这些金银珠宝,藏在这里终究并不安全,尤其是阎丹生也知道了这里,此人善恶难料,万一他有什么图谋,拿这些小娃儿当人质,却是不可不防。

当下对史燕说了,史燕却不以为意,说道:“这个你就不懂了,江湖上见者有份,最下三滥的勾当我都见过,但是一叶障目的道理,你就不明白了对不对,这姓阎的不是好人,可绝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他自重身份为虚名而活,要是他起心抢夺,在路上就该当动手,那时候咱俩严阵以待,那蓝教主却懒洋洋的,真要斗将起来,结局实在难料,他放着这大好良机不做,偏偏干这等没出息的歹事儿,未免过于无聊了。”

东方未明笑道:“你啊,这个小脑袋瓜子里,什么道理都懂,未免将人看的太过良善了,这世上的人为名为利,无所不用其极,还管什么声名,更何况他自称是什么酆都首脑,未必便比魔教良善,这里又有这么多孩子,要是他抓住一个孩儿,要你干什么不法之事,你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史燕皱眉不语,原来她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而是她喜不自胜,得意忘形,又想到这么多孤儿无人照料,心中焦急,忘了隐藏行迹这个最紧要的事情,她知道自己未免过于天真,索性说了一些狗屁不通的言语,既是安抚东方未明,复又让自己别胡思乱想。

但这番心思纯属自欺欺人,好在马车尚在,这地方又不安全,只能忙不迭的再套车而行,可这些孩子太多,不论搬迁何处,都是太过招摇,只能分批运输。

而车中最多也不过只能运上十余人,更何况还没找好落脚的地方,贸然搬迁实在不妥。

史燕甚是懊恼,东方未明却已有计较,说道:“姓阎的是和蓝教主一同前去,他自称不是跟天龙教有仇有怨,此刻还来不及惦记咱们,索性冒把险,连夜送这些娃儿,回到之前的那个院子,那里神不知鬼不觉,可比这儿安稳得多。”

他这番话说的史燕瞠目结舌,奇道:“这里是山沟,道路崎岖难行,这里不安全,反而是闹市中可靠?”

东方未明道:“大隐隐于市,就是这个道理,你越是大张旗鼓,人家越是觉得你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你要是辟处荒郊野外,被人瞧中了炊烟,来几个拦路的强人讨饭,见这里都是孩童,就是临时起意,也难免要弄出一些动静。”

史燕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也对,可是你不知道,这些孩子没一刻安宁,纵有严师琢磨,也是大小状况不断,在这里尚且相互斗殴打架,要是到了闹市之中,只怕乱子闯得也不会少。”

东方未明道:“世上之事,没有两全其美的,眼下暂且搬回原来的屋子,日后再谋栖身之所不迟。”

史燕点头称是,但她不愿吓唬这些懵懂的孩儿,更不愿让他们知道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只说是东方哥哥要和大家做个游戏,游戏做得好,大伙就都有好吃的以资奖励,要是有人存心捣乱,珍馐美食不但没有,大伙还得陪着他饿肚子。

东方未明心中好笑,见史燕年纪也不算大,收拾这些孩儿,还真有不少法子,要是自己可真就一筹莫展了。

跟这些孩童打交道,东方未明还真的是毫无办法,尤其是有的娃儿嘴巴里没完没了的唠叨,更是令他头晕脑涨,只想远而避之。

这么一走就是三日三夜,小孩子精力充沛,只需有吃有喝,一天走上四五十里的路,也丝毫不以为苦,东方未明时不时观望周遭环境,见阎丹生并未在旁窥伺,不然此人内功已失,纵然深得藏匿要道,也不能这么久,都没丝毫破绽。

回到洛阳城郊的院子,大半孩童却都颇为不快,眼神之中似是埋怨之极,东方未明摸不着头脑,却是为了什么,史燕却是心中了然,原来她为何非要搬到僻壤之中,就是因为这些孩童无事生非,闹出了不少麻烦,毗邻寻到这里要个说法,史燕迫于无奈,只好出手重惩,打到人家满意为止,这才平息风波。

可这些孩儿眼中看来,收养自己的漂亮姐姐,忽然严厉了起来,自然都老大难受,因此这地方虽然宽敞,却是大伙的梦魇,谁都喜欢在山里自由自在,又有谁甘愿受人拘束。

他们不敢怨憎史燕,却将怒火都转嫁到了东方未明的头上,因此东方未明看出他们对自己实含敌意,却又不明所以,自己明明是一番好意,怎的却反过来成了祸首,但他本就是瞧在史燕的面上,这些孩子不知好歹,却也怪不得他们。

好容易安顿下来,史燕将财宝都埋在洛阳城北的地窖之中,东方未明帮她忙活,直弄了三个时辰,这才将财宝藏匿得稳妥,史燕是盗墓的行家,知道如何掩盖,先用湿土均匀夯实,又洒了不少干土枯枝树叶,这才算大功告成。

东方未明见她这一手当真高明,神不知鬼不觉,要不是他亲手掩埋,还真难以相信,这地方竟然有宝,即使是他亲手所藏,要是走出半里来路,又没什么记号,此刻也已遍寻不到,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史姑娘藏自己的那一份倒也罢了,怎么连我的那一份也一并埋了起来。”

史燕白了他一眼,说道:“这当儿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凭咱们的交情,我问你要了,难道你还不给。”

东方未明笑道:“你要我当然要给,可是嘛,若是有朝一日我落魄了,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呐。”

史燕“呸”了一声,道:“上来就不说好话,我史燕对天发誓,要是你真的落魄了,我就是去街上要饭,也不会亏待你半分。”

东方未明心中感动,可他面嫩害羞,这等男女之情,实在难以宣之于口,只能含糊过去,说道:“快回去吧,这些娃儿累了一路,该当吃点好的,咱们这里离洛阳不远,洛阳的道口烧鸡,还有酒煎黄河鲤鱼,都是远近闻名,只是咱们可不能大张旗鼓的订上几十只,就只能一天买上几条,让他们分批享用,也就是了。”

史燕笑道:“这你可就不懂了,对待这些孩儿,须得一视同仁,要是如你这般区别对待,他们就会为了这件事争吵,甚至大打出手,他们又是出手没轻没重,一个失闪或许都会戳瞎眼珠,扯掉耳朵呢。”

东方未明心中一寒,想不到这些小孩,出手竟比大人还没顾忌,可他也只是听过便罢,并未放在心上,史燕这头安顿下来,他也急着回逍遥谷一趟了。

因之他出来之时,荆棘体魄才稍有好转,而无瑕子因为杨柳山庄的那一件事,气得旧病复发,这件事可是因己而起,一直心生愧疚,如今出海一月有余,师父师兄定然惦念,当即拜别史燕,往逍遥谷进发。

史燕虽然恋恋不舍,可东方未明去意已决,她也有这许多孩儿需要安置,只能就此别过,临别之际,将从宝藏岛上,拿来的骨尺剑送给了东方未明,说道:“东方大哥,这剑你收下吧。”她也不会说什么,只把宝剑往他手里一塞,就跑了回去。

东方未明拿剑在手,寻思这丫头当真奇怪,总是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解下马车身上的坐骑,一跃上了马背,奈何这匹马忒也不济,走起路来一跛一拐,东方未明不由得恼怒那卖马车之人,居心不良,用马车来掩盖坐骑的缺陷,未免不够厚道。

不过好在有马代步,东方未明倒是能轻巧一些,拔出骨尺剑来,见这剑实在忒也古怪,看颜色外观,倒似是用人骨所制一般,毕竟他在神医的居所,曾见过一条人的大腿骨,当时大吃一惊,正与眼前的这剑颇为酷似。

随手挥舞了几下,察觉此剑轻飘飘的,浑如无物一般,这等轻飘飘的剑,如何能够结实,若是激斗之下,与对方兵器一撞,还不立时粉碎,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虽不策马,洛阳距离逍遥谷也是不远,只需在几个岔路上驱策一番,也就到了谷口,可这日的谷口却是说不出的诡异,本来鸟语花香的幽谷,竟变得极为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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