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迷雾重重

原来成都城五天之前,还是一片繁荣,但不知怎么搞的,城中忽然蹦出来几个“僵尸”,这“僵尸”并非是什么冢中枯骨,而是刚死不久的乞丐,或者是停尸房未及掩埋的尸首,不知怎的,忽然能走能动,却是不会睁眼。

有人见到了,还以为是诈尸了,或者是死没死透,又活转来了,好事之人这么一瞧,不知怎么搞的,便着了道,模样也跟那几具尸体一模一样。

事情很快就报到了衙门,捕头见事情奇怪,亲自来调查一番,可是不知怎的,也和瞧热闹的人,一般下场。

如此一来,城中百姓人心惶惶,都说是碰上了瘟神菩萨,有胆大的,请了什么和尚道士,作法驱邪一番,可邪没能祛除,反而又送了和尚道士几条性命。

连番挫折,百姓怎会不怕,索性都躲在家中,谁也不肯出来劳作,成都之中有绝刀,唐门,百草门三家练家子,遇到事情定是要出头摆平,但唐门胆小怯懦,不但不肯出人,连暗器也不肯赠与,百草门以炼药为生,虽然捐了不少解毒灵丹,也是不肯出人。

最后还是绝刀门将事情担了下来,派出了门主夏侯城的得意弟子聂齐出马,哪知事情没查明白,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了踪,如此一来大伙都想到一个“鬼”字,谁也不去触其眉头,几日下来,城中就是如今的模样。

至于巩光杰,却并非迷信鬼神之人,他家传的医术,瞧过多少生离死别,并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可自忖本事远不如绝刀门的手段,既然绝刀门都不再言语,姓巩的又何必强自出头。

但此事却愈演愈烈,成都城郊的兽王庄纪老庄主,莫名其妙的出了庄子,趁着黑夜打砸乡邻,他年岁虽老,气力却大,砸毁了不少民居,有人识得他,不知他怎么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绝刀门的夏侯城亲上百草门来,要巩光杰跟着他,到兽王庄探探路子,巩光杰千般不愿,可一来事情若无了局,百草门的生意一落千丈,二来夏侯城是长辈,当面拒却也是不敢,二人趁着天黑,便摸到了兽王庄来。

哪料到兽王庄中也是一片混乱,都说纪老庄主失心疯了,唯独留下的这个小孙女纪纹,又是病入膏肓,夏侯城武功高强,暗中查查,哪是兽王庄能够发觉的,可巩光杰本领却是不济,夏侯城无奈,只好先行离去,第二天堂堂正正的拿了拜帖求见。

不成想兽王庄好不蛮横,老庄主不在,眼下却是他门下的大弟子万青山做主,言语甚不客气,隐隐有威胁之意。

夏侯城年纪虽然跟万青山相差不大,但做绝刀门之长,已有十多年了,气派可比万青山大得多了,他这么一发怒,万青山还真不敢顶撞,就这样巩光杰进来给纪纹把了脉。

可这脉象就更奇怪了,纪纹脉象中正平和,坚韧有力,按理说该当生龙活虎,抖擞精神才对,更何况纪纹年纪又轻,跟着祖父学了一身的武艺,哪会如闺阁女子般娇弱。

事情怪异全系于此,直至此刻,巩光杰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因之他学医之时,这搭脉之术,已说得上颇有心得,不论是浮脉、沉脉、迟脉、数脉、缓脉、滑脉、涩脉、虚脉、实脉、微脉、洪脉、紧脉、弦脉、革脉、牢脉、伏脉、散脉、动脉、长脉、短脉、芤脉、促脉、细脉、濡脉、弱脉、疾脉、代脉、结脉,总有一类颇为异样之处,方才能加以扶正宣泄。

若是全无异状,要么神完气足,要么干脆就是死人,可纪纹的模样显然两者皆无,不由得甚是纳闷。

夏侯城本想搞清楚缘由,可事情愈发离奇,他也只好起身告辞,回城之时,奇怪的事情却又碰到一件,绝刀门虽在江湖上声名不盛,但川蜀之地,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人守在城门,拉出条幅,恭迎夏侯门主凯旋。

夏侯城本来是悄悄而行,连儿子夏侯非都是不知,怎么会有人夹道欢迎,他是老江湖了,立刻想起与天剑门的仇怨来,尽管两门分家,乃是因练功理念不同而起,天剑门的西门玄,也并非卑鄙小人,可他全无头绪的迷茫时刻,难免患得患失起来,想的都是自己有什么厉害仇家。

但一进城当即明白,原来迎接他的都是当地的百姓,城中起了乱子,有人求助官府不得,难免想得绝刀门的庇护,而夏侯城尽管再如何谨慎,也瞒不过千百双眼睛,有人见他出城,立时便一传十,十传百,有胆大之人到绝刀门去闹,见少门主夏侯非也是满脸疑问,显然对此事不知。

众人心想夏侯城不论是想逃之夭夭,还是跟此事大有关联,甚至便是罪魁祸首,总不能抛家舍业,连这座新盖的宅子和亲生儿子,统统不理了。

因此一面看着绝刀门的动向,一面在各处城门埋伏起来,见这夏侯城到底搞什么鬼。

夏侯城见起了误会,倒也并不着恼,只是此时他也全无头绪,想要说明原委,却也无能为力。

巩光杰说到此处,对东方未明道:“事情的怪处却还没完,咱们先吃上一顿,待午后我再跟你细说。”

这百草门垄断直隶之南,陕、甘、蜀、湘四省的药材生意,只豫、鲁、滇三省全无涉猎,旁的省份虽无驻地,多少也得卖百草门的面子,因此什么奇珍药材,全国十之七八,都流入了百草门的囊中。

什么成型的人参,千年的首乌,本已极为珍贵,这一下奇货可居,百草门便哄抬价格,其中的暴利实非常人所能想象,因此巩光杰平日的吃用,都极为奢靡,纵然是如今的光景,仍是可以大摆宴席,款待东方未明。

东方未明少年心性,又是喜爱结交朋友,不疑有他,有仆从给他斟酒布菜,这一顿吃的着实畅快,只是巩光杰珍藏美酒,极为猛烈,喝不上几杯便醉了个人事不知。

待得醒转已是次日天明,东方未明整理了一下衣襟,外面却已有婢女服侍,他出身寒微,哪里做过有钱人家的富少,自然很不好意思,问道巩光杰去哪里了,那婢女却推说不知。

这日早餐仍是极为丰盛,东方未明用过之后,婢女却劝他还是莫要到街上闲逛,说道外面很不太平,少门主慷慨好客,在这里吃上十天半个月,待外面安定下来,再由少门主做东,在街上带些土产回去,岂不甚是美妙。

奈何东方未明年少心性,要他在这小小一方土地中度日,终究并不自在,因此口中答应得好,待得进了房中,从后窗户跃了出去,从山路翻越而过,也说得上极为凶险。

他将前门用门闩反锁,纵有婢女敲门送餐,敲得几下,也必觉得他是在房中睡觉,也就不会起疑。

成都城既然如此不可思议,东方未明也就不再去走官道,施展轻功在各处房舍中跳跃,心想城中并无捕快,尽管在人房上跃来跃去,有失体统,倒也说不上什么麻烦。

这么一跑,还真被他看出了一些端倪,首先便是巩光杰的下落,东方未明亲眼瞧见,他跟一个红发男子会面,嘀嘀咕咕似乎在说些什么。

最诡异的是,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往破庙那边走去,而那里却早已等得有人,这人也不是生面孔,而是唐门的少门主,他们三个计较了好一会儿,这才一拍即合,随即各自行事。

巩光杰如何,东方未明并不在意,他却见这红发男子的服饰,似乎与大闹江天雄寿宴的那个华服女子大同小异,因此始终跟在他的身后。

七拐八绕,绕到了一处陡坡之下,东方未明不敢跟得太紧,可这人也真警惕,时不时的回头张望,东方未明毕竟初出茅庐,对于盯梢并无多少阅历,还是被红发男子发觉了。

红发男子手执哭丧棒,朝东方未明这边冲来,东方未明本想退避,可对方身法好快,一晃身间,就拦在东方未明身前,挥棒朝东方未明头顶砸来。

东方未明来不及从背后抽出阴阳棍,只能以拳掌功夫招架,他苦练数月的逍遥掌法,与荆棘的数度比拼之下,全无招架之功,因此此刻更加不敢使用,摆开断魂掌的架势,将体内蕴藏的毒质,渐渐逼在掌心,连连闪避对方哭丧棒,瞅准时机一掌便往那人肩头拍去。

红衣男子大吃一惊,说道:“你是玄冥道人的徒弟?”

东方未明一愣,那哭丧棒已点在喉头。

红衣男子继续喝道:“你是玄冥道人的徒弟,干嘛鬼鬼祟祟的跟着我?我跟你是师父早已钱货两讫,谁也不亏负谁,难道你师父嫌我收的银子多了不成?”

东方未明见这哭丧棒上生有倒刺,若是一勾之下,只怕喉管也会被割断,可不是玩的,又想这人怎么说我是师叔的徒弟,听他话中之意,似乎是他跟师叔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两人是友非敌,眼下只有假装到底,才有求生之机。便道:“是啊,我师父说他的钱都是真金白银,生意谈的亏了,又碍于面子,不能跟你讨要,我做徒弟的,难道看着师父烦恼?”

红发男子阴恻恻一声冷笑道:“跟天龙教做生意,也有公平可言吗?你师父是老糊涂了吧,再说他的银子是真,我的货更真,单是这控尸线,就是用毒水千锤百炼而成,柔韧堪比蛛丝,足足花了三丈来长,要我说还是我亏了呢。”

东方未明更是摸不着头脑,但此人自称天龙教的人,心中更是提心吊胆,至于什么控尸线,嗯……,之前巩光杰说过的怪事儿,就是死人忽然诈尸,看来跟眼前这个家伙脱不开关系,奈何本领不济,打不过对方,更恐一个应对不善,而致杀身之祸。

那红发男子,见他若有所思,甚是不耐烦,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了过来,道:“这五百两银子,拿回去给你师父,算我隗尸倒霉,跟你们逍遥谷做生意,这点回扣也瞒不住他,不过给你师父玄冥道人捎个话,就说他之前纵容女徒弟跟天龙教作对,这笔账还得算算,叫他拿诚意来投,不然摩呼罗伽护法面前,就决不许他入教。

东方未明听得云里雾里,全无索解,什么乱七八糟的言语,前言不对后语,驴唇不对马嘴,但仔细思量,还是有若干端倪,此人名叫隗尸,跟师叔不知做了什么交易,单回扣就五百两银子,至于什么纵容女徒弟捣乱云云,却想不出是何道理,不过听他言中之意,似乎是师叔有与天龙教甚是亲密,颇有投诚之意。

隗尸见他不接,将银票往他身上一掷,说道:“我干我的事儿,你走你的路,看在你师父的份儿上,这次就当没见过你臭小子,要是再到处乱晃,被我见到,一棒子就让你见黑白无常去,还不滚。”

东方未明见银票就在身前,不敢不捡,眼下又确实不是此人之敌,只好将戏继续演将下去,赔笑道:“是,是,尊驾之言,定然转达业师。”

隗尸另有要事,挥手命东方未明快走,东方未明不敢停留,只好快步离去,心中琢磨此人武功不凡,当不在大师兄武功之下,自己可不是他的对手,尽管明知此人与怪事儿脱不开关系,却也不能继续调查。

正提心吊胆间,却无意中见到了一个黄衣男子,正在一家饭馆前徘徊,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夏侯非,东方未明喜道:“夏侯兄,可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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