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月轩等江瑜走后,不禁埋怨师弟,实不该将本门奥妙,轻易传授旁人。
东方未明却不服气了,说道师父说过助人乃快乐之本,人家既然连武学中,最粗浅的道理都不明白,自己稍加点拨,也并没有将本门心法传授,师兄怎的小题大做。
谷月轩叹了口气,道:“你这次可看走眼了,别看江瑜才十四岁,人家学武已逾十年,功夫可比你厉害的太多,他有心恭维你,才故意提了几个最浅显的道理请教,而且此人天纵异秉,有过目不忘之才,‘洛阳城里的小神童’说的就是他,别说他家传武功早就练得炉火纯青,就是在江湖上东瞧瞧西看看,也早就闯出一番名头了,你所说虽无什么要紧之处,但其实是将你练功的路子说与他知,比如你是擅长轻功,还是便于听声辨器,这一问一答间,便能摸个大概。”
东方未明一听之下,不由得遍体生寒,说道:“他冤我作甚,我可没什么地方得罪他啊。”
谷月轩道:“倒不是说有何积怨,我只是觉得此人用心深刻,倘若行于正道便罢,偏偏他素来有所保留,因此心中不安。”
东方未明道:“如此说来,他爹的寿诞是不能去了,难保不是他们父子设下的圈套了。”
谷月轩笑道:“举一反三是对的,但是人家在江湖上行的是侠义道,又素无劣迹,怎么能当人家是坏人呢。”
东方未明更是摸不清头脑,只是觉得师兄所言自相矛盾,到底去也不去,实在捉摸不清。
谷月轩笑道:“去还是要去的,礼数更是半点也不能缺,但遇事莫要心急,咱们只需多加留意即可。”
东方未明道:“师兄怎么说就怎么办,江湖上都是这种口是心非的人吗?”
谷月轩道:“那也不然,其实江湖上也好,亲朋好友也好,所谓人心隔肚皮,确实不能一概而论,有的人天生急脾气,言语尖酸刻薄,却是一副好心肠,而有的人道貌岸然,口蜜腹剑,不知憋着什么歹毒心思,可若是要一眼看穿,为兄自问并无此等本领,要追寻答案,就要你自己在这茫茫江湖中,自行历练。”
东方未明道:“如此说来,世上人心难测,在哪里都是一般,还是逍遥谷中最是惬意舒适,有疼爱我的师父,有处处眷顾包容我的师兄,那是何等自在。”
谷月轩道:“可大丈夫活在世上,将来总要挑门立户,不能事事托庇父兄啊,更何况师父已然年过八旬,唉……”他虽然没说出口,其实用意很是清楚,其实无瑕子年近九旬,虽勤练上乘内功,终究体力已衰,近年来旧疾时时发作,如何不令人担忧。
东方未明道:“师父长命百岁,我听说长白山有千年人参,可有延年益寿的效用,等空了日子,我去挖挖看,说不定上天感念咱们对师父他老人家的一片孝心,真就找了出来,等到师父百岁寿诞的时候,再给他老人家添上一百岁的寿元,岂不甚好。”
谷月轩虽然听得开心,但也知道东方未明所言未免夸张,千年人参何等难觅不提,就是找到了,最多也不过是能调理气血,说延年益寿个三年五载,或许有此奇效,但要说增寿百龄,未免是欺人之谈了。
可他不愿否认东方未明的孝心,说道:“好吧,不过眼下还得在这洛阳城中逛逛,咱们师兄弟是代表逍遥谷参加人家寿诞,至少得准备个像样的礼物,才不丢面子,幸好有这笔赏银,不然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东方未明道:“还不知这位江大侠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中意的物事,咱们投其所好,也能省下一笔银子不是。”
谷月轩摇头道:“这位江大侠,名字上天下雄,要说有什么所求之物,实在打听不出,咱们逍遥谷距洛阳城不远,与洛阳三杰也时常有打交道,西门掌门喜欢……嗯,那个……那个名剑,关总镖头痴迷书法,犹以王羲之的为甚,这位江大侠似乎没什么欢喜之物,要说其在乎的,不外乎是一副响亮的好名声。”
东方未明道:“他想要名声还不简单,我化妆成个乞丐,上门求他几百两银子,他乐善好施,好人他做了,银子我拿了,岂不两全其美。”
谷月轩哈哈大笑,笑道:“江大侠乐善好施或许是真,但总不是银子没地方花的烂好人,你去上门求银子,哪里能见得到主人家,门口的管家先就一扫帚,将你赶了出去,若是你硬闯进去,可是给逍遥谷抹黑,说不定还要到师父面前,告你一状,到时候罚你禁闭两个月,那可不是玩的。”
东方未明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是没什么主意了,都听师兄安排就是,我就在客栈之中,呼呼睡大觉好了。”
谷月轩道:“好吧,那也由你,这银子放在你身上,你好好的看着,明儿我先去逛逛,看得好了就回来取银子。”
哪知东方未明前一日实在疲累之极,这一觉睡得好沉,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谷月轩早就出去逛街,东方未明见身下银子好端端的,也就不慌不忙,要小二将早餐送进房来。
东方未明素来简朴,吃饭一节从不讲究,过不多时便有小二送进四个菜来,然后是数张极薄的面饼,东方未明用薄饼卷了羊肉一口吞了,却见那小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也并未在意,待得小二关好了房门,更是大快朵颐了起来。
待用餐已毕,小二将餐盘拿了出去,东方未明又栽倒在床,却豁然一惊,原来床上放着的四百两银子,竟然不翼而飞了。
这么一来,东方未明立时紧张了起来,自己起身之时尚留于此,吃了顿饭,就消失不见,显然是这一顿饭的功夫出的乱子,而后进来的小二,始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全然做不得手脚,唯一的可能,就是送餐的小二有问题。
想清楚了这一切,东方未明勃然大怒,冲下客栈,揪起掌柜的脖领,怒道:“你们客栈是黑店不是,纵容小二盗窃客人财物,这银子是官府刚派发的赏银,你们这遭是摊上大事了。”
那掌柜战战兢兢的道:“哪有此事,我们客栈是百年老店,小二、跑堂都是祖辈效力,从没出过差错,更何况您是江少爷的贵客,我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偷您的东西啊。”
东方未明无可奈何,只好借来纸笔,画了一幅肖像,他虽无绘画根底,但这段时间养伤疗毒,多少在无瑕子身上,学了些作画的基本道理,眼下又不是竞技笔法优劣,只需按照记忆的模样画个轮廓就是,他寥寥数笔勾勒出一个身材纤细小厮来,说道:“就是你们店里的小二,究竟姓谁名甚,还不老老实实的承认。”
哪知客栈之中,不论是小二跑堂,还是账房掌柜,对此人的身材相貌,竟然全无所知,东方未明以为他们存心包庇,可逼问了几次始终不见要领。
正在此时谷月轩走了进来,见东方未明暴跳如雷,知道出了乱子,一问缘由,也不禁甚是关切,毕竟好容易在古玩店谈好的束发金冠,就等这笔银子盘下,细问离去后的情节,东方未明照实说了,谷月轩仔细盘算了一番,觉得客栈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虽然师兄弟并非本地人,但开店之人眼光何等敏锐,偷盗练家子的银子,弄不好一把火,将他们吃饭的根底也都撅了,用偌大的客栈做赌注,去换区区四百两银子,也是未免不值。
转头望着师弟的画作,不由得暗暗摇头,不论笔法,架构,远近,都全无可取之处,而且画中之人不男不女,实在不好分辨。
东方未明这幅“名画”虽然寥寥数笔,可毕竟是跟无瑕子学的,谷月轩隐隐辨认,不男不女四个字,不由得猛然一惊,因之此人身材过于纤细瘦弱,别说是小小的客栈之中,就是江湖之上也是忒也少见,不是先天不良,便是生了重病。
而四百两赏银,少说也有三十二斤重,能在东方未明眼皮底下盗走,而且不发出丝毫响声,膂力少说也得百斤以上,凭谷月轩之能,尚且不敢保证定能办到,如此奇人,谷月轩只有两个答案。
一个是纵情山水间的画舫美人,姓楚名绘,江湖上有个诨号叫做“夜来香”,那是恭维她身法迅捷无伦,霎时间影踪不见,只留一丝香气,另一个则是“神偷燕子”这人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却是天赋异禀,后因生存窘迫拜入丐帮,学了一身出神入化的轻身功夫,却因屡次盗窃别人财物,又被逐出,就此无所约束,江湖上因她闹出了多少风波。
可谷月轩却难以却准,究竟此事是谁所为,按理说她们两人,虽干的行为令人不齿,不敢说盗亦有道,但任谁都非无恶不作的歹人,尤其是夜来香楚绘,劫掠为富不仁的佃户,分送穷苦百姓的事情,倒是屡见不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