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安顿上党

战争实际上是国家或集团之间意志交锋的一种极端形式,它涉及到对军事力量、战争资源、心理的全面较量。卡尔·冯·克劳塞维茨在其着作《战争论》中强调了战争是政智的延续,是通过其他手段实现战略意志的工具。因此,战争中的决策必须服务于战略意志,即那些旨在实现最终政治和战略目标的决策。

曹仁没有以虎豹骑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去进攻袁尚就是因为曹仁的战争决策必须服从曹氏集团的战略意志,即对袁绍集团一边遏制其发展,一边拉拢他攻打吕布,而原则和底线就是不能和袁绍集团正面交锋,不然必然会招惹袁绍集团的疯狂反扑,使得曹氏集团再树立一个强敌,届时曹氏集团南北东方向都是强敌,极易覆灭!

曹仁身为曹氏集团的重要将领,深知肩上担负的不仅是战场上的荣誉,更是家族和利益集团的未来。他的眼光不局限于眼前的战斗,而是放眼于长远的战略利益。

他手下的虎豹骑部队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冲锋陷阵,将对手击溃。战机近在咫尺,一次完美的突袭足以让敌人灰飞烟灭。曹仁心中虽然不舍,但是他咬牙切齿的下令撤退了。

忍字头上一把刀,这句话在曹仁心中重重地敲打着。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冲动和贪婪压制在心底。他转向身边的曹纯曹休说道:“撤回洛阳,汇报主公,我们要确保全局!”

弟弟曹纯惊讶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问:“但是兄长,我们明明可以……”

曹仁打断了他:“我知道我们能做什么。但作为军事长官,我必须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胜利而置整个曹氏集团的安危于不顾。”

曹纯和曹休沉默了,并最终遵从了这位将军所作出的选择。五千雄壮的虎豹骑部队掩护着溃逃的曹仁军队撤回洛阳。

另一边袁尚大军自然也不敢追赶!众将看着原本黑压压的虎豹骑重骑兵并没有做出进攻而甚是不解。

袁尚也总算松了这口气。因为他实在不确定当下的这些战力能否抵挡住虎豹骑的进攻。刚刚成型的先登营,加上基本全是步兵的阵容,面对全身盔甲训练有素的重骑兵,怎么看赢面都是很小的。

在古代战争中,骑兵在野外战斗情况下战斗力远在步兵之上。

其一是高速机动:骑兵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穿越战场,这种高速机动能力使得他们能够迅速抵达战场关键点,或是对敌方进行突然的袭击,打乱敌方的部署。

其二是强大冲击力:骑兵在冲锋时具有强劲的动能,这种冲击力是步兵难以比拟的。一次成功的骑兵冲锋能够有效地撕裂敌阵,造成巨大杀伤。

其三是灵活多变的战术:骑兵可以执行多种战术,如迂回、包围、偷袭等,这些战术的多变性和灵活性使得骑兵成为战场上不可预测且难以防范的力量。

其四是心理优势:骑兵的威武形象和突然出击往往给敌人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有时甚至在交战前就已经打败了敌人的士气。

若是骑兵不强,也不存在匈奴那么落后的生产力还能侵扰华夏几个世纪,更不存在蒙古铁骑横扫亚欧大陆的事情了。

袁尚命令即刻回师,撤退到上党郡城中。几乎所有将士都是松了一口气,所幸没有和虎豹骑重骑兵硬碰硬。唯有关平有些失望,口里不服气的叨咕着“曹军是一帮胆小如鼠的家伙”。

“三公子,为何曹军虎豹骑大军撤退了,他们明明可以进攻的!”关平求教道。

袁尚一语道破天机:“虎豹骑若是今日发动进攻,就代表曹氏集团与我直接开战!他们即便今日赢得上党郡的战斗,但是却树立了父帅这个强敌。父帅必定怒不可遏,从幽州回师攻打曹操。届时曹操被我、吕布、袁术三方围攻,必然覆灭。何况曹操还指望我们袁氏帮他打吕布呢!”

“那曹军装成黑山贼攻打上党郡不一样是和我军作战吗?末将有些不明白。”关平实诚的问道。

“不一样的。”袁尚耐心的讲解道,“冒充黑山贼我们并无实证,曹操自然也有曹操的说法,总之是一笔糊涂账。因此双方并没有撕破脸。既然没有撕破脸,就不会有大规模的战斗,既然没有撕破脸,也自然还有联盟的可能性。曹操和我们是暗斗,斗而不破,讲究分寸;曹操和袁术是明斗,迟早一战,无法调和。核心还是在袁术称帝坏了曹操的最大政治资源和战略优势。”

关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不论怎样今日毕竟是我军大获全胜,不但守住了上党郡打退曹军,还消灭了心腹大患的黑山贼!生擒张燕!”袁尚看到今日的战果还是非常满意的。

大军一路回到上党郡,上党郡的守军此时分成两波,一波进山区围剿黑山贼余孽,一波攻占了几乎没有防守的黑山贼大营,把一应物资全部拉到了城中。

这么一来黑山贼就算是彻底覆灭了,因为山区无粮,黑山贼原本从曹军得来的粮草补给也被审荣一窝端了。即便这些贼寇躲过守城军队的捕杀,但没有吃的又能活几天。就算有些个别的黑山贼能活下来,但也没有能力组建起武装力量侵扰并州了。

这一役意义重大:并州再无贼寇之患,曹操也再无法通过黑山贼撬动并州了,而并州也可以重新组织生产经营,坚壁清野的政策也可以停止了。毕竟这一政策是牺牲并州民生发展来换取的。

袁尚骑马缓缓地穿过城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昔日坚固的城墙如今布满了裂痕,石块散落一地,宛如战场上残破的士兵。城墙上,守军将士们或躺或坐,有的紧闭双眼,有的呻吟着痛苦。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这是一场惨烈战斗后的写照。

他下马走进城中,步履沉重。每一步都踩在他心头沉甸甸的负担上。他看到了那些幸存的将士,他们的眼中虽然透露着疲惫和悲伤,但更多的是坚定和不屈。袁尚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这些勇士无尽的敬意,也有对战争残酷无情的愤怒,还有对自己决策的质疑——自己拿上党郡当诱饵,拿守城将士们消耗敌军,真的是这场惨剧的始作俑者。尽管没人会这么说,也没人敢这么说,但是袁尚自己心里清楚。

审配从一旁走来,他那原本枯瘦的面容如今显得更加憔悴。岁月和战火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主公。”审配声音沙哑地说道并施礼。

袁尚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审配,你辛苦了。”

审配摇了摇头:“为主公分忧是臣子应尽之责。”

袁尚环顾四周,看到那些伤痕累累的士兵:“这一切……都太残酷了。”

审配叹息一声:“战争本就是残酷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力而为。”

袁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每一个人都在为胜利付出代价。但看到这些……我心中难以平静。”

审配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坚定:“主公,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我们不能让这些牺牲白白流血。”

袁尚睁开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决:“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凡是战死的士卒家眷都给予抚恤金,如果上党郡府库不够,你就用点手段让当地世家大族出这个钱。毕竟没有城破,他们是最大的获益者。”

审配点头:“少主公英明!还有一事,就是如何处置贼首张燕!他被廖化将军生擒后被我关押在大牢之中。城中对黑山贼民怨沸腾,得知生擒张燕后,城中军民皆言要车裂此人!”

袁尚沉默片刻,拍了拍审配的肩膀说道:“先生先处理战后事宜,张燕之事容我三思。安阳大营的军队也需要安顿,你再辛苦一下。等忙完后,咱们再做打算。”

袁尚静静地坐在帐中,手中擦拭着那一对鸳鸯双刀,眼神深邃如同夜空中最深处的黑洞。张燕的命运就被捏在袁尚手中,在他的指尖轻轻旋转,生死由他一念之间。

他知道张燕的确该死,这个曾经在上党郡横行无忌的黑山贼首,给百姓带来了无尽的苦难,也给袁氏集团带来巨大的麻烦。若不是他为支点,曹操根本无法在并州兴风作浪。所以将其斩首,对于上党郡的军民来说,无疑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大喜事。但是,袁尚心中清楚,这样的决定对他个人而言,并非最佳选择。

首先,张燕若是活着被送到父亲袁绍面前,那对袁尚来说无疑是一次展示自己能力和忠诚的绝佳机会。袁绍多年来对张燕怀恨在心,若能亲眼见到这个宿敌被擒,必然会对袁尚刮目相看。在家族内部激烈的夺嫡斗争中,这样的功绩足以让袁尚在父亲心中的分量更重一些。仅仅杀掉张燕之后传信一封远不及把张燕活生生的送到袁绍面前。

再者,张燕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作用——他可以成为揭露袁熙通敌之事的关键证人。袁尚深知,单凭自己的指控很难让人信服。毕竟,在众人眼中,袁熙一直保持着腐儒和孝子的形象,而且在家族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和影响力。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指控他通敌无异于空口无凭,甚至可能反受其害。

但是如果张燕能够活着指认出袁熙与黑山贼勾结之事,那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一个外人的证词加上自己的指控,足以让袁绍相信这一切非虚构。这样一来,即使不至于置袁熙于死地,至少也能让他在夺嫡之路上声名狼藉、无法自振。

至于第三点,张燕虽然已经失去了往日威风,但他毕竟曾是一方之雄。如果能够将其收服归顺,在未来战事中或许也能发挥出不小作用。当然,这需要极为谨慎地处理。毕竟对于一个曾经的敌人,袁尚的信任不是轻易就能给出的。

袁尚沉思良久,在心中反复权衡每一个可能性和每一个后果。他知道自己不能仅凭一时冲动做出决定。每一个选择都像棋盘上的一步棋,都可能影响整个局势。

他起身走到帐篷口,望着外面营帐间巡逻的士兵们。夜风吹过带来了微微寒意,但却吹不散他心头盘旋不去的思绪。最终他命人让审配前来。

不多久。

“三公子。”审配走进帐篷,打断了袁尚的沉思。

“审配。”袁尚转身,“我想向你要一个人。”

审配点头:“并州军民皆为三公子所用,三公子下令即可。”

“我想要张燕!”袁尚问道。

审配顿时脸上有些犹豫,沉吟片刻后,沉声回答:“张燕若死,则是顺应民意,上党郡军民皆是痛恨此人,若三公子不杀他,怕有违民意军心。”

“先生放心,我断不会招募这等人为我之属下。但我恐怕不能杀他。只因他还关系到我袁氏内部通敌之人的重要线索和人证。若他死,则我内部之奸细无法被揭穿身份。所以我需要他活着,他活着的作用比杀了他更大。目前张燕被生擒,黑山贼也被我军击溃,只要再坚壁清野一段时期,黑山贼则会被彻底剿灭。自此并州已经没有内部隐患了。”袁尚把心里话告诉了审配。

“只是守城的将士们多死于黑山贼之手,贼首张燕罪大恶极,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三公子还请三思。”审配还是建议处死张燕。

“我已有决断。且我既然要他指认内奸,便许他活命。不然以张燕之智慧,我他定会以此为条件和我谈判。”袁尚目光坚定,同时也展现出主上的威严,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和审配商量了,而是下了命理,“将张燕囚禁起来,并由我的亲兵卫队专门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他,也既不准有人杀他,也不准有人救他!过阵子回邺城时,我会带走他。”

审配颔首:“属下遵命。”

随后袁尚又夸赞和赏赐了审配,毕竟审配作为大功臣还是得好好奖励的。不然赏罚不明,则臣属不平。

审配离开后,留下袁尚一个人再次陷入沉思。他知道自己即将踏上一条充满权谋和斗争的道路。但无论如何选择和前行,在这场家族和权力的较量中,每一个决策都至关重要。他有时更是要忍耐和违逆自己的真性情,而去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张燕不死才是最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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