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索的房间中到处都是锈化朽坏的物品,但是这股腐朽的力量并没有波及房间结构,神秘来者对自己的“神秘”控制得十分精细,初步估计也是锉刀之类等级的好手。其它近侧房间的人们应该没有在这个房间中发生的事情,因为最近并没有客人主动搬出这所公寓,虽然住在这座公寓中的人们多少有些资金上的挚肘,但是,若是发生了怪事,却完全没有一户人家搬走,也是不太可能的。视网膜屏幕上显示的数据证明,这些人的睡眠都十分安稳,不像是遭遇到什么怪异而忧心忡忡。
虽然大部分线索已经被来敌抹去,无法确认玛索当前的状况是好是坏,但是高川并不会因此心绪波动,他已经过了大惊小怪的年纪了。理智想一想,即便是最坏的情况下,玛索自身的特殊性,也决定了她不会就此身亡。何况,咲夜所找到的残留痕迹中,还有两根指头,视网膜屏幕上的数据确认,那并不是女性的手指,因此,肢体伤残的人并非玛索,而是敌人或是其它动机来历不明的人——当前的情况,的确是有第三方涉入的可能性,上个世界线中,玛索没有任何神秘力量,仅仅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这个世界线中,即便她的命运产生了偏差,但是,以八景和咲夜为参照物来看,她同样是个普通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八景拥有先知的能力,但身体素质还是普通人,咲夜如果不是得到了桃乐丝留下的小熊布偶,也同样是个普通人,甚至于,在变身灰烬使者之前,她仍旧是一个普通人。玛索作为和她们同一处境,同一病征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不太可能和两人有太大的区别。简而言之,玛索本人应该是没有战斗力的,能够让闯入房间的另一方断掉两根手指,不是敌人,就是第三方的存在。
剩下的一成可能性,才是玛索突然因为某些变故,获得了一些能力,在抵抗敌人的过程中,成功对敌人造成伤害。即便如此,玛索也不会因为敌人恼羞成怒而死去,如果她身上没有展现出特殊的地方,也不太可能会被卷入这起事件中。很明显,无论对方是什么人,目的暂时只是将她带走罢了。
义体高川吸着烟,开动脑筋分析着当前残留的线索。房间中没有更多值得注意的事物了,咲夜将手指包好,放入塑料袋里密封起来。“不是巫师的手指。”咲夜说:“不过,究竟是超能者,还是灰石强化者,亦或着乐园服食者,亦或是其它神秘类型的使用者,必须进一步进行残骸分析才能确认。触感、气味和机体组织变化,在当前来看,和普通人差不多,但是,伤口截面太光滑了,完全没有血迹,很不正常。”
“手指被切掉的时间,至少是在十六小时以前,我们还是没有赶上,尽管,这在意料当中。”义体高川将剩下半截的烟头捏住,在手心中揉烂,随手扔出窗户外。夜风从窗口缝隙处吹进来,让他那沉重的衣摆也有些漂浮。
“虽然可以确认玛索暂时没事,但是她到底在什么地方,想从当前的线索来判断的话,可能做不到。”咲夜再一次审视四周,声音十分平静,在过去的行动中,开端比此时更加困难的事件都尝试过,那种遇到不顺利的情况就感到烦躁的日子,早已经逝去多时了。
“我们的情报网还很脆弱,不过,网络球既然敢将照会放在这个城市举行,就代表他们一定对这个城市有着很强的控制力。”义体高川说:“可以请求他们的协助,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们的精力有可能无法顾及所有的异常,不过,如果是针对性的目标,应该会比我们自己寻找快得多。”
咲夜十分理解义体高川的判断。要在这个城市召开如此重大的会议,身为东道主的网络球,对城市的监控理所当然会加强,但是,随着日期临近,也会有更多神秘力量持有者进入这个城市,那些稀奇古怪的能力,又是如此数量的来者,反而有可能让网络球对这个城市的掌控力度下降。网络球将自己能够配备的警戒能力分布在重点区域,忽略其它不怎么重要的防区,是可以想象的事情。不过,耳语者作为地位特殊,和他们在过去有着良好合作关系和继续合作意愿的神秘组织,请求其针对某个目标调动情报力量,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问题在于——
“带走玛索的,也有可能是网络球的人,不,应该说,如果不是末日真理教,那么是网络球的可能性更大。”咲夜沉吟着说到:“能够被阿川注意到,又被八景预言到的人,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在耳语者关注之前,就已经被其他神秘组织关注的可能性很大,毕竟,我们在欧美区并没有根基,当地人做事情更加容易。神秘世界中,并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一直保密的,玛索之前的生活都很正常,这些时间,足以让她的存在和特殊性扩散出去。先不提玛索身上有什么秘密,关注者中有欧美区第一和第二的神秘组织在,很难想象其它神秘组织可以截胡,而且还是在这个时期的伦敦。”
“的确,你的判断有很大的可能性。”义体高川点点头,“这里没有灰雾法术的痕迹,如果真的是末日真理教的巫师出手,要在战斗中保存房间完整,还不被其他人注意到,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而且,这股腐蚀力量应该不是灰雾法术造成的,使用者对这种力量的控制太精细了,而巫师展现过的灰雾法术,都偏向粗放型。另外,无论是否有第三方出手,玛索是否做过抵抗,以这个房间的情况来看,就算有战斗,场面也是一方具备压倒性的优势。符合以上情况,还是发生在十六小时以前的事情,网络球动手的可能性的确很大。但是——”义体高川顿了顿,说:“无论网络球是否参与到此事,向他们申请协助,本就是一种试探,无论他们是否答应,是尽力还是敷衍,都会在说话和行动中暴露更多的线索,即便这些线索无关于玛索,对于耳语者的行动来说,也同样是有利的。”
“既然阿川这么说了。”咲夜点点头。
“走吧,今晚的行动,就到这里为止。”义体高川拦住咲夜的腰肢,宛如暗夜幽灵一般退出房间,重新将门锁插回它原本的位置。两人都不担心自己会留下线索,被人找上门来,想要通过正常科技手段来追踪“神秘”,是很难办到的事情,否则神秘组织就不会一直都没被各国政府用强硬的手段取缔。超凡的力量,让人拥有超凡的自由度,这一直都是“神秘”的持有者离不开“神秘”的重要原因之一。
何况,就算被人找上门来,纠缠关于玛索房间的情况,也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那至少证明,对方知道玛索的存在,而且,相当在意她的存在,其本身就是关注玛索的某一方。
离开不怎么光鲜的公寓楼后,义体高川和咲夜没有再依靠自身的力量行走于夜幕下,就如同普通的游客,混迹在喧嚣的夜市中,观察着这个城市的风土人情,打听市井流言,而不少夜店酒吧中都提供这种服务,只要选对人,请他们喝上一瓶好酒,在大多数地方,都能获得一般性的情报——当然,如果不想暴露自己,得小心对方就是本地的地头蛇和情报掮客,这些熟悉情报的人,也都是套取情报的好手。
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义体高川和咲夜在并肩回返落脚的酒店,格雷格娅早已经躺在床上沉沉入睡。
而地球的另一边,耳语者的城市中,正如义体高川所判断的那样,在他前往伦敦之后,噩梦异常者的数量立刻产生明显的下降,尽管只是短短的十多个小时,不过,在对网络进行监控,并对正在进行心理治疗的噩梦异常者的状态进行统计后,政府部门已经确认了这种现象,并将问题扔到了耳语者总部的八景手中。
对于政府部门的质疑,八景的回答,至少从表面上,将耳语者的嫌疑摘了出去,而政府部门也随之保持沉默。
而这段时期,不仅仅在中央公会,不仅仅是耳语者身上,更多的国家和神秘组织,都陷入了一种压抑的波动状态。仿佛网络球的照会邀请,就如同在水塘中扔下一块大石,涟漪一直向更广阔的水面扩散。无论这种波澜是否针对网络球照会的召开,至少也有利用这个时期蠢蠢欲动的意思在其中。
世界的恶意,如同沸腾的水泡,不可遏止地蔓延着。从月球到地面,从深海到高山,从偏壤之地到繁华都市,从神秘组织到正常社会组织,从一个政区到另一个政区,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
日本特区,俗称中央公国十一区,正在发生二战以来,最为剧烈的变动,环绕在海域和岛屿上的战争气息愈加显得浓郁。从美洲和亚洲赶来的巨大舰队群,保持着最后的克制,对彼此虎视眈眈。
美利坚的国土,已经有三个州地沦陷于纳粹的飞艇群下,半个世纪前最恶之幽灵,在宣告回归之后,完美地获得了自己的立足之地,而更迅猛的战火,即将向加拿大延伸而去。拉斯维加斯五十一区基地,如预期那般,成为唯一钉在纳粹地盘上的钉子,也是反抗纳粹的最前线。即便各自的舰队在近海区域僵持,但是,中央公国仍旧如期派出了特别战斗部队赶往美利坚参与这场延续二战的战斗,而美利坚也切实地为这支部队提供了最好的待遇。或许,这支中央公国部队的存在,就是当前阻止两国之间发生大海战的最重要缓冲。
世界各地的局势彼此纠缠着,发生了在理论上,在一般而言的想象中,极为可笑矛盾的事情。但是,正是这些让人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所以,才产生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紧张感。即便是对时局再不敏感的人,在网络大行其道,资讯大爆炸的这个时代,也能从字里行间嗅到动荡的味道。
很快,就有人鼓吹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开端,宣扬各个大国的核武器已经摆上发射架,各式各样蛊惑人心,别有用意,亦或是纯粹妄想的传闻,在网络甚嚣尘上。大多数资本主义国家的实体媒体也在推波助澜。只有执行“有中央公国特色的资本主义”的中央公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针对本国民众的情报封锁和媒体限制,即便自己的战舰在近海处一触即发,也仍旧保持着国内情绪的稳定。
中央公国作为亚洲最强国,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对当前已经开始混乱起来的局势,有着冷眼旁观的自信。作为政府部门的合作者,八景得以知晓当前政府部门对当前近海局势的态度——无论十一区发生了怎样的动荡,即便美利坚的太平洋舰队如何在近在与中央公国东海舰队对峙,一副“干涉十一区的话就开炮”的表现,都不可能阻止中央公国对日本特区进行清理,而两个大国之间的战争,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强硬举动而爆发。
在亚洲和美洲的最强国仿佛将要陷入战争泥沼,而将会波及全世界的时候,欧洲地区的情况则相当平静。仿佛,他们更关注自己的生活,例如自己国家的失业率和金融危机。
在伦敦,这片能够将世界局势当作谈资笑料的城市,摄像头,高空卫星,以及各种神秘性的监测力量,从繁华中心覆盖到近郊,来自网络球的防御部署,比耳语者猜测的更加深严有力。一如义体高川三人所想,自己等人的行动,在踏上这个城市的土地时,就已经得到了特别关注的待遇,也如他们所料,身为东道主的网络球并不打算采取更主动的态度。
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神秘组织和独立行动者,和耳语者同一时间,于这个晚上,进入这座城市并潜伏下来。很快,在网络球的大范围监控网中,有更多的监控网络被构架起来,其时间大致上和义体高川与咲夜两人寻访玛索的时间相同。
然而,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有察觉,有一个意识幽灵,行走于他们的梦境,或者说,潜意识网络中。
少年身姿的高川,身着血色的风衣,站在扭曲变幻的街景中,四周有太多的怪异虎视眈眈,但却碍于最初的杀戮,和少年身边的女人身上,所传来的血腥、不详、比它们更加扭曲的味道,只能在阴暗中低声咆哮。在两人一路行来的方向,飘散着大量的灰雾和灰烬,如同风卷残雪,让视野变得一片模糊。
“原来如此,不是重新构造境界线,而是将风景融为一体吗?”少年高川从口袋掏出香烟点燃了。因为义体高川来到伦敦,眼前的城市之景也随之更剧烈地蠕动着,但是,基于耳语者所在城市的构造并没有消失,而是伦敦的景状,宛如肿瘤一般,挤压着原本的风景,给人一种彼此之间相互蚕食的感觉。
义体高川等人的行迹跨越了漫长的海岸线和诸多国家城市,但是境界线却没有纳入这种线性的风景,仅仅是将起点和终点的风景拼合起来。若要说起来,伦敦的风景在这种扭曲的对抗中稍微占据了上风,大部分的轮廓模样,渐渐开始以伦敦之城的风景为主。而耳语者所在城市的噩梦异常者,已经不再出现于这个境界线中了。
仍旧是充满了恶意和冷风的夜晚,但是,境界线那阴沉压抑的天空中,悄然浮现了一轮圆月。月轮比正常情况看到的轮廓要大得多,也显得更加沉重,仿佛用尽全力,才能悬浮在高楼顶上不远处,比一般意义上的铅色乌云的位置还低。但是,无论站在这个城市之景的哪个位置,只要可以眺望到天空,就一定不会看不到这轮巨大而沉重的圆月——它,静静染上了血似的红色。
那种似是而非,不详压抑的异世界味道,更加浓郁了。怪异们却显得更加兴奋,建筑结构更加剧烈地蠕动着,怪物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如果,耳语者城市的那些噩梦异常者仍旧呆在这样的境界线中,说不定会吓得尿裤子吧。即便是特别开辟出的庇护所,在这般剧烈的躁动中,也略微变得不可靠了。
“真江?”少年高川看向亦步亦趋,神经质念叨着什么的女人。女人抬起头来,一头怪物终于按耐不住扑出,却在咬中女人之前,就被她抓住额头,比女人四倍大的身躯寸进不得,剧烈挣扎起来。下一刻,女人按住怪物额头的那只手,化作喷涌的血色液体,而血色液体又构成一张巨大的嘴巴,一口就将怪物的身体咬断成两截,囫囵吞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