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6 集会场所

中继器的力量超乎想象,它简直是制造了又一个“末日幻境”。在这个末日幻境的末日幻境中,有几乎看不出有任何虚假,亦或者,根本就是真实的人类社会——我猜,那是利用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力量形成的人格意识的映射——在排除物质化的身体之后,人类的“真实”就变得**了。而这样一个世界的存在,也让我更加无法确定,“病院现实”的那个看似更加物质化,仿佛不存在神秘的世界,是否就是普遍意义上的真实世界。我从来都没走出过病院,单纯凭借那些碎片化的记忆,也无法断定,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就如记忆中一样,而且,在病院中,我也经历了一系列充满神秘的事件,但那些事件,都被医生们用各种科学理论否定了其神秘性,剩下的,最神秘的东西,仍旧是“病毒”吧。

正因为,不可思议的“病毒”存在于那里,也存在于这里,就好似一条桥梁,将本应该严格区分为“虚幻”和“真实”的世界贯穿起来,所以,才让人感到,每一个世界,都充满了**。同样的,“江”也贯穿着病院现实中的我,这个末日幻境中的我,以及中继器世界中的我。让我觉得,只有“江”和“病毒”,才是唯一可以作为参照物的存在——没有它们,一切都是虚假,存在它们,一切都是真实。当然,也有可能反过来,它们存在的世界是虚假的,不存在它们的世界,才是真实。可是,它们对我的存在,对我的生活的影响是如此强烈,我又如何去认定,它们才是虚假的呢?而且,如果不存在它们的世界,才是真实,那么,因为它们而存在的我,以及我的经历,我的梦想,我的奋斗,我的挣扎,又算是什么呢?我也曾经设想过,所谓的“真实”也具备相对性,可是,那种假设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相对的真实,就意味着,一切都有可能是虚假的,而我无法接受“自己的存在,自己所爱的一切,包容自己的世界,可以变成虚假的”这样的结果。

我想,也一定不会有人,愿意承认这种真实的相对性吧。除非,那已经是非人的存在。

我的脑海中,存在许多荒谬的设想,我认为,这是因为我尝试去理解,我所不能理解的东西——例如“江”和“病毒”——的缘故。我知道,如果自己不去思考这些东西,精神病态或许可以缓解一些,但是,我不能对它们视而不见,不能对因为它们而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

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病毒”对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影响,也可能体现在患者的思维上,其中就有这种强制性的漫无边际的思考,如我这般,总是无法收束自己的思绪,无法中止思考。在阮黎医生的病人中,也有过失眠症患者,失眠的原因有很多,而无论如何疲惫也无法停止胡思乱想,也是常见的原因之一,脑子里充斥太多的想法,而无法得到有效休息,导致心理失衡的情况时有发生。对那样的病人来说,适量的安眠药往往是有效的解决方式,但是,如同我现在这样,哪怕是“睡着”,也只会进入一个一切都栩栩如生的噩梦中,继续为了平日的烦恼而继续烦恼下去,永无休止地发散着思维,一定是普通人难以承受的吧。

从这个角度来说,获得电子恶魔的“幸运者”,其实也不见得是幸运,他们必然要承受比普通人更大的心理压力,而无法通过“睡眠”得到休息。如果每次睡觉都必然进入噩梦之中,如果在噩梦之中受到的伤害也会延续到苏醒之后,那么,又有多少人还会继续为了自己在获得神秘后的“与众不同”而感到兴奋呢?

我整理着脑海中的思绪,缓缓站起来。我还有许多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电子恶魔使者因为必然的噩梦体验,大部分都会在一个月之内出现心理问题。生理上的压迫,会让精神产生异常,进而又反馈到生理上。他们的恐惧、焦躁和愤怒等等负面情绪,会如同春天的野草一样旺盛滋生,进而让世界变得更加混乱吧。

如此一来,对这种变化有着更多解决经验的神秘组织,自然可以更好地吸纳成员,以比外界更快的速度扩大。这个中继器世界中所爆发的神秘化扩散,对人的心理和精神有强烈的副作用,而这种副作用,却又很好的隐藏在神秘带来的优势中,此时能够看穿这一点的人,到底有多少呢?

我推开钟表店的店门,外面的景色果然恢复了“常态”——阴沉沉的天空下,薄雾流淌在街道中,只是,时而传来的声响,不时晃过的身影,都让早起的死寂不复存在。一周的时间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电子恶魔使者进入这个噩梦拉斯维加斯,他们给这个异常的城市带来了活力,但也同时带来了迷茫。噩梦拉斯维加斯就像是一个公共广场,他们来到这里,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可以做些什么。噩梦拉斯维加斯看似空旷,但并不安全,这是一个意识态的世界,而意识态世界中从来都不缺乏因为某些意识而诞生的怪物,它们的存在和行为极度怪异,普通人完全不可理解,它们也许十分强大,也许十分弱小,可是,哪怕是经验丰富的意识行走者,也往往不会如同这里大部分的电子恶魔使者一样,主动挑衅它们。

原本在这个噩梦中,战斗不是必须的,但是,正常人的思维,让他们将这里当作一个更加庞大的战场,亦或者,一场打怪冒险的游戏。正因为无法理解这个噩梦拉斯维加斯存在的意义,所以,很多人都喜欢人为这个世界赋予他们自己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意义。在我接触过的电子恶魔使者中,坚持认为这个世界其实就是一个无意义之地的人极少极少。

我不能说,“噩梦拉斯维加斯无意义”的结论是正确的,不过,假设它拥有意义,也绝对不是这些电子恶魔使者自己所理解,并强行认知的那些意义。另外,在这里还有一个少数人赞同的说法,这些人认为让电子恶魔使者们认为这里必然拥有重要意义,并通过各种方式——包括战斗在内——贯彻他们认为的意义,就是这个噩梦拉斯维加斯存在的意义。我认为,这样的想法,至少要比“这里仅仅是一个游乐场”的说法更加严肃深刻一些。当然,这并不代表,我觉得它就是正确的。

我从来都没有详细去思考这个噩梦拉斯维加斯的意义,我不赞同来到这里的人的任何说法,也从不提出自己的说法,因为,我所知道的情报,让这个噩梦变得无比复杂。在末日幻境中,任何神秘和异常,究其根源都会涉及到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生理和意识病态,乃至于“病毒”本身,而一旦涉及这些问题,最终都会变成不可解的问题。因为,生理上的病态或许可以用科学解释,但是,科学在意识方面的发展却是极为浅薄的,而且,事实也已经证明,“病毒”仍旧不可理解。

所以,末日幻境中,所有涉及神秘和异常的话题,所有试图去理解神秘和异常存在的意义和原因的行为,都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些尝试去彻底理解和发掘这个噩梦拉斯维加斯的存在意义的做法,本身就是可笑的。不过,也正因为很多人都试图这么做,所以,理念和认知的分歧,笼统地将这些人划分成好几个阵营。同一阵营中的人,或许并没有真正联手,亦或者,彼此之间拥有仇敌关系,但是,他们自身的想法相近,行动上也变得更加紧密。

这一周来,为了弄清楚这个噩梦拉斯维加斯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不同阵营之间的对抗并不激烈,相比起进入这里的人数,这个地方实在太大了,而在这里发生的异常,又太过古怪、危险而频繁。外在的压力,情报的缺失,让不同想法的人还有合作的理由,但是,我觉得,这种情况或许不会维持太长时间。我总结出来的电子恶魔使者、鬼影噩梦和噩梦拉斯维加斯三者关系的一些情报,也已经被有心人散布出去,并有一种成为常识的趋势,根据我私下观察,能够进入噩梦拉斯维加斯的人中,将这些情报当作基础,进而去认知新世界的人占据绝大部分。

每个晚上,进入噩梦拉斯维加斯的人数都在上升,从最初的几十个,到成百上千个,短短一周内,已经上升到万人,可即便如此,对于拉斯维加斯这样的大城市来说,仍旧显得无比空旷。但是,社会生物的习性,很快就让人们开始自发在某几个知名的地点形成固定的集会场所,这些集会场所并不比外面那些空旷地带更加安全,但是,人数的聚集,总会给人带来更大的安心感,同时也会形成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至今为止,并没有出现一个可以驱使其他大部分电子恶魔使用者,凝聚集团,将自身想法贯彻的大人物。神秘力量的古怪和强效,强化了电子恶魔使者之间的个性,削弱了共性,这些变化其实和外界差不多。

这段时间,我一直默默关注着噩梦拉斯维加斯中的发展,锁定了一些NOG的人,一些疑似末日真理教的人,但是,并没有找到纳粹的蛛丝马迹,只是从一些特例中察觉到纳粹的迹象——并不是指这些人已经成为实际意义上的纳粹,只是,他们的思维和行动方式,正在朝纳粹的方向靠拢。

约翰牛也已经抵达这里,但并不是每个晚上都能看到她。她通过一些方法,严格而有效地控制自己的睡眠,也在尝试通过心理催眠的方式,调整自己的潜意识。她不是意识行走者,不过,倒是有不少意识行走者传授的经验。她是最早获得电子恶魔的一批,身为经验丰富的神秘专家,也对这种神秘有自己的判断,不可能如同原住民一样,茫然地全盘接受,她对这种神秘的研究和改造,虽然也有许多个性化的地方,但在更大程度上,是NOG队伍集体智慧的结晶。我不需要去分析其他的NOG神秘专家,单单从约翰牛身上,就可以读取铆钉等人的成长,和最后一次在统治局接触时所感受到的情况相比,这支由百余位神秘专家构成的队伍已经完成了磨合。

不过,从约翰牛口中,我也陆续知晓了,在队伍正式进入中继器世界的这短短时间中,因为一些针对性的行动,让队伍成员的数量已经下降到两位数。其中,来自末日真理教的伤害自然占据绝大比例。双方在欧美事物上,存在不少争端,但就如同外界一样,早就已经在这个世界经营许久,拥有更多情报的末日真理教一直占据上风。

即便如此,我也觉得,末日真理教仍旧会给铆钉他们发展的时间,打击而不灭绝,就是他们针对NOG的策略,而这样的策略,也足够让人联想到他们背地里的计划。我没有在这方面多说,因为,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而且,我也经不属于NOG团队的一员了,更不是队伍里唯一的聪明人。

不过,哪怕不能谈论太多工作的问题,但是,和约翰牛聊天仍旧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毕竟,虽然已经分道扬镳,但在阶段目标上仍旧一致,而思维和生活的圈子,也不少重叠的地方,她隶属于网络球,而我也曾经隶属于网络球,说起情份,虽然交往时间不长,但她也算是老上司。在噩梦拉斯维加斯如此**又异常的地方,我们也算是天然的盟友吧。

和往常一样,我去了钟表店附近的集会场所,那里有一家酒吧,因为噩梦拉斯维加斯中不分白天和夜晚,所以,酒吧并没有具体的营业时间,只要酒吧主人上线,就会一直开放。虽说如此,但据说酒吧主人一直都没有下线过,很多新来者听说了这个传闻,都以为酒吧主人是“噩梦拉斯维加斯的NPC”这样的存在,但实际上,他是NOG队伍的一名神秘专家,能够长期在线,也是NOG队伍的研究成果。只是,他们不说,其他人就只能不明觉厉。

在一周前,我对最初认识的五名电子恶魔使者说,要离开噩梦拉斯维加斯就要重新回到自己进入这里的地点,再次经历鬼影噩梦。事后被证明,这并非唯一的方法。就如同正常人可以自行从睡眠中醒来,从这个噩梦中苏醒,也是可以通过“自然醒来”的方式。比起重新穿过鬼影噩梦主动醒来,自然醒似乎更加安全一些,不过,自然醒的方式无法确定时间地点和方式,所以仍旧无法给人带来足够的安全感。而且,因为自然醒的存在,所以,在众多原住民的电子恶魔使者中,长时间停留在噩梦拉斯维加斯也是理论上不可能做到的,长时间睡眠自然是极为不正常的事情。相反,也有人担心,长期使用自然醒的方式离开噩梦拉斯维加斯,会不会延长停留在噩梦中的时间,最终让自己变成植物人,这种担心被不少人嗤之以鼻,但任何一方,都没有足够的证据,而仅仅停留在假想中。

所有违背共识和公认的设想的情况,都是引人注意的,酒吧主人就是这样的存在。对于他人善意和恶意的猜测,酒吧主人一概不理会,虽然也因此和一些电子恶魔使者产生冲突,但最终的胜利者自然不用说。那家酒吧就是酒吧主人的鬼影噩梦所在,就如同钟表店是玛索的鬼影噩梦所在一样,酒吧主人天然对酒吧内部拥有极高的控制能力。我从约翰牛口中得知,这样的研究结果,其实也是参照了我交换给他们的关于玛索的情报。而这样的事实,也证明了,玛索和其他电子恶魔使者不同的地方,并非完全是特例,而是可以复制乃至于改进的一种神秘力量使用方式。不过,玛索的不同并不止她对自身鬼影噩梦的掌控性,有太多的细节仍旧无法得到解释,进而,不能否定她被植入了神秘之种,进而产生异变的可能性。

所以才需要继续分析女领班、女教师和左川三人的情况。为此,我通过情报交易的方式,从NOG队伍那里要了两份电子恶魔召唤系统,而完成交易的方式,就是由约翰牛在噩梦拉斯维加斯中交予——这也是一个实验,他们想要试试看,这个意识态世界对物质态世界的干涉程度。毕竟,意识态和物质态在“神秘”中,从来都不是严密分割开来的。

我和约翰牛没有约定时间,不过,既然没什么特殊情况,我也不觉得约翰牛会失约。当我抵达集会地点的时候,这条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在过去这一周内,噩梦拉斯维加斯的人气变化十分明显,我不清楚这条街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如今它的确已经是噩梦拉斯维加斯中最知名的几处大型集会地点之一。一眼望去,肤色、语言、性别和装扮各异的人们亦或者特立独行,亦或者聚众交流,这些人都是电子恶魔使者。直到目前为止,失去了自己的电子恶魔后,仍旧可以进入噩梦的人,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自己一个。平日里,我用无音进行伪装,不过约翰牛和左川的交情不错,知道其中的猫腻,进而,NOG也应该有所猜测,不过,这份情报并没有传扬出去。

噩梦拉斯维加斯不是游戏场景,也没有固定的任务,电子恶魔使者来到这里后,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等待自然苏醒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哪怕在人多的地方,也不一定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类似“人突然就不见了”这样的传闻,已经被证实的确有这种情况。谁也不清楚,受害者到底遭遇了怎样的异常情况,下场又到底如何,因为,受害者再也没有出现。尽管这种事情,就如同都市传说一样捉摸不定,但却没什么人可以做到完全不在乎。毕竟,噩梦拉斯维加斯这样一个公共的意识态世界,总会让阴谋论的猜测获得大量的市场。

即便如此,散落在人迹罕至的城中某地,更让人感到紧张和害怕,除非是充满了冒险心,对自身实力充满自信,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否则,没有人会刻意离开集会地点。与之相对,那些主动探索噩梦拉斯维加斯的电子恶魔使者会得到大多数人的尊敬和认可,因为他们做了“充满危险却有意义”的事情。每一天,噩梦拉斯维加斯的地图都会得到填充,不少人想要知道,在拉斯维加斯城外,又是怎样的光景。

无所事事的人们聚集的地方,总是充满了无聊的热闹。因为经常在这里出没,所以也会有一些面熟的人主动打招呼。我回应后推开酒吧的门,这个酒吧,大概是这个聚集地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吧。

酒吧面积很大,也有几个女性充当侍者,当然,她们也是电子恶魔使者,做这事也只是兴趣,亦或者工作——其中有NOG的人。酒吧主人正坐在吧台最边缘的角落里,如同孤僻的客人一样喝着酒。他知晓我的身份,也对我没什么好感,不过,出于自身的原因,我觉得应该也没什么恶感。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我觉得他是一个性格和想法都十分平淡的人,这样的人,本应该是不会接触这次突袭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攻略任务,但网络球仍旧登门拜访,于是,他才带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态加入了队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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