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9 风元素

席森神父一直都认为,不管末日真理在客观上的性质如何,但既然是用于引导人的信仰,那么,作为一个教派的信仰,它必然且必须是人性的。也许真理的实质客观又冰冷,但是,任何不以人性的角度去描述它的理念,对人而言都是不正确。

是的,仅仅从“人”的内心,也仅仅是为“人”服务,所有客观上涉及非人类部分的因素都被主观剔除。席森神父从此变成了末日真理教的异端,原因不是因为其理念的人性化,而是因为这种人性化也意味着局限性。这种局限性几乎每一个信奉末日真理的教徒都能感受得到——末日真理,变成了人类末日的真理,但是,末日真理教并不是只专注于人类的,即便是原典也并不鼓励以人为本的纲领,亦他们有一个宏伟的目标,那就是“全世界”,不是人类这一种族本身,而是整个世界所包括的总体意义。

世界是什么?一个人是如何看待世界的?他对“世界”这个概念的理解是什么?这些从人类自身出发的提问在末日真理教看来是渺小的,也全然不是原典中最经典和最深入的论述。所有以人为本的探究,都是试图将“末日”的概念狭隘化的行径,哪怕最初没有一个明确规定不准教徒如此去研究末日真理,也存在一种潜意识的排斥。

世界是宏大的,是不可思议的,甚至如果可以的话,末日真理教愿意将之称为无限,而人所观测的世界却会因为人自身的局限性而变得有限。末日真理教对自己也身而为人,充满了人的局限这一点,并不具备一个统一的想法,有的人排斥,有的人无视之,也有的人觉得身而为人和末日真理的信念有什么冲突的地方。

终究有一点,在末日真理教中是属于一种共识的东西:一个无限扩大的世界概念,也必然会在末日真理面前步入它的终点。反过来说,首先确定自己能够意识到,自己所认知的“世界”概念已经进入末日进程,才是末日真理信仰的开始,而并不强求能够理解“无限大的世界步入末日”这一想法。

走向概念上的广阔,在末日真理教中才是正理。在末日真理的教徒看来,被人性化束缚的席森神父的末日真理,在“人的死亡”这一点的推动上,是十分消极的,也十分狭隘。然而,在这个人类占据重要地位的世界上,“人的死亡”可以加速“世界的死亡”这一点,却又是教徒的共识。如此一来,在“引导人的死亡”消极,几乎等同于在“引导世界的死亡”上消极。因此,席森神父并没有被在第一时间驱逐出去。

席森神父没有辩驳,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人固有一死,便不必刻意寻求死亡,末日既为真理,便不需推动,而只需等待。所有祈求永生者,都是心灵的亵渎者,但在客观存在的末日真理面前,所有步入永生的行为都终将破灭。在人们的幻想作品中,在人们的科学理论中,并不缺乏长生久视的因素,但所有这些因素,也不过是人们自身的妄想而已,哪怕找到了永恒的理论,但在理论反应到客观事实的过程中,也绝对不会成立,因此,末日终究是万事万物的真理——他遵循自己的理念,所以,并不具备其它末日真理教徒对待死亡的豁达或疯狂。

虽然,在面对敌人时,他并不会因为自己没有死掉而感到庆幸,但是,哪怕是面对“最终兵器”这么一个被末日真理教视为“圣物”、“执行者”和“最大推动者”的可怕怪物,也不打算让它肆意妄为,而自己只能束手待毙。他不刻意推动任何人的死亡,包括自己的,反过来说,如果在生存和死亡之间是可以选择的,那么,生存和死亡便不存在于他的天平两端,让他决定自己要活着还是要死去的,是和“生存”与“死亡”无关的其它因素。

席森神父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他为中心向外辐射几公里的范围内,空气的流动开始汇聚在一个方向。他的魔纹也开始灼烧发烫,尽管之前的超能应用效果都不理想,但是,这是他除了临界兵器之外唯一的武器。自从高川插手战局,眼前的最终兵器总算是改变了战斗风格,从而让他在一次次惊险中,找到了思考和喘息的余地。

以气压控制为现象进行展现的魔纹超能,无论是从宏观还是从微观的角度都大有发展余地,但是,席森神父也同样深明其缺陷。如果没有足够的蓄力和改变性质的时间,那么,这个超能的极限也就是三级魔纹使者普遍都具备的杀伤力水准。要匹配自己当前的魔纹等级标准,乃至于要超过大多数相同等级的魔纹使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席森神父为了让自己的魔纹超能在实际效果上显得更加“强大”,绞尽脑汁想了不少方法,而借助临界兵器的力量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临界兵器都能和魔纹使者的超能配合。尽管从统治局遗址的情报来看,魔纹使者属于统治局安全系统的一部分,天然具备使用临界兵器的权限,但是,哪怕在统治局兴盛的时期,对临界兵器的使用,也完全停留在将其作为一个孤立手段的层面上,而并非是用来和其它神秘力量进行配合,以达到“更大的威力”。

原因出乎意料的简单,因为“临界兵器很强”,与其去琢磨临界兵器和其它神秘力量的配合,还不如想办法解除临界兵器的使用权限,就能直接发挥出比任何配合都要强大的力量。在统治局完好的时代,安全网络体系让临界兵器的使用者随时都可以进行临时的权限提升,这种临时权限提升的结果,就是在使用者哪怕不动用自身能力,而仅仅是随手挥动临界兵器,也能解决所有的敌人——来自于统治局遗址的情报中,并不存在“能够提升临界兵器使用权限的前提下,仍旧无法解决敌人”的情况,这也意味着,在素体生命摧毁统治局的过程中,它们并非是从正面战场击败这些手持临界兵器的安全卫士。

在现有的资料中都让人清晰感觉到一点:如果临界兵器及其使用者没有出问题,那么,理论上素体生命无论多强也不存在击溃统治局的可能性。

这些资料、情报和推断,无不证明了临界兵器到底是如何一种“不需要更多力量,只需要发挥其力量”的孤立而强大的兵器。如果可以的话,席森神父当然也想通过这种最粗犷最简单的方式去使用临界兵器。然而,如今的魔纹使者已经不是统治局兴盛时期的安全卫士了。临界兵器的权限被牢牢锁住,让所有的魔纹使者,包括自己,都无法展现其真正的力量。

席森神父在面对最终兵器的时候吃尽了苦头,即便如此,他也仍旧不觉得,这是因为临界兵器不足以对抗最终兵器的神秘性,而是因为临界兵器的真正威力,在如今的世界里已经不可能发挥出来了。哪怕曾经多次进入过统治局遗址,他也未能找到其它办法,将临界兵器的真正力量激活,从而才导致眼下,哪怕手持临界兵器也仍旧落入下风的窘迫情状——在遇到最终兵器之前,这样的窘迫是难以想象的。

仅仅是依靠道听途说的情报去认知最终兵器,终究还是有巨大的偏差,眼前的最终兵器似乎还拥有某些特殊性质,进而比正常的最终兵器更难对付。席森神父除了尝试将临界兵器和自己的超能作用统合起来,已经想不到更多的办法。

他第一次这么做,而在进行的过程中,心中也充满了忐忑,谁也不清楚,这么做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但在如此糟糕的战斗条件下,他也觉得要总比束手待毙更好。他甚至并不十分了解,自己手中的临界兵器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是能力,尽管它的效果已经展现过许多,但却让人不觉得,已经到了尽头。尽管没有直接的攻击性,但却能够从一个大概的方向对敌人造成干涉。

无论敌人表面上会否受到影响,这种多方面的复杂干涉都是一直存在的。哪怕最终兵器的突飞猛进,差一点就将两人彻底击溃,但席森神父必须相信,也只能相信,它的力量提升并不是好无缘由的,也绝对不会毫无副作用。最终兵器十三在都上一次攻击结束后,就陷入了停滞状态,并不是自己和高川两人使用了何种神秘手段,而让席森神父觉得,这便是它能够在那短暂的时间中爆发出可怕力量所要付出的代价。

谁也不清楚,最终兵器十三何时会脱离停滞的状态。但似乎,席森神父的动作要更快一步。被抽调的空气流动形成一种奇异的景观,可以看见的扭曲现象,被一种无形的引力收束,源源不绝地进入席森神父所在的坐标上。但是,这绝非是直接进入席森神父的身体,也没有让席森神父所在的地方出现紊乱。

压抑的呼啸声,将这片废墟中的气氛比衬托得死寂还要安静,巨大的力量凝聚在一起,直观就能让人感受到一种灾祸临头的恐怖。

那些扭曲现象的表面在临界兵器的作用下,渐渐变得平滑,然后被席森神父的魔纹超能强行塑造成一个巨大的人形。这个外表光滑的人形,内地里却是各种有序却急剧的变化。席森神父这个时候,从口袋中掏出一瓶“乐园”,直接灌入这个人形的口中,下一刻,这个外表光滑得宛如上了油异样的的人形好似活着的人一般,从地上爬起身来。

直到这个时候,席森神父才总算是抒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奇特的人形,被他命名为“风元素”。

由席森神父强行制造出来的风元素,在理论上拥有极高的神秘性,虽然此时此刻看起来十分安静,却又一个极度狂暴的内在。

构成空气的微粒在进行高密度的压缩后,被临界兵器拘束在“人形”中,不断进行预设好的剧烈运动。这种运动是以席森神父的魔纹超能进行维持的,而“人形”的维持则是临界兵器的力量。能够让极端剧烈的运动局限在一个相对狭小的范围内,却又同时减少自己的压力,这是席森神父在即时条件下想出的办法。而“人形”同样具备神秘性的意义,之后加入“乐园”,则是也是为了减少维持这份意义的负担。

尽管是以人形呈现,这个风元素却并不具备智能。它完全受到席森神父的控制,也必须通过席森神父的主动控制才能维持这种存在方式。

周遭的空气都已经被抽离,抽离的速度甚至要快过填补的速度,之后被压缩进这个风元素的人形内部,剩下的稀薄空气量近乎真空。席森神父的身体经过魔纹的锻炼和统治局技术的改造,才能在这种人造的恶劣环境中保持一个正常的作战状态,换做是其它的神秘专家,大概首先就会无法适应这样的战场而退场吧。但是,和他一起站在这个战场上的人和非人,无论是义体高川还是最终兵器,全都是不会受到这种环境变化影响的存在。

更大范围的空气开始涌入抽离空气的区域,形成了数个肉眼可见的飓风现象,整个废墟昏天黑地,宛如末日到来。

义体高川宛如窒息的人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发出沉沉的抽气声。他以正常的视野观测外界的时候,看到的正是狂风龙卷,烟尘呼啸的这一幕。足足有五米高的风元素漂浮在席森神父的背后,其面目模糊,身形走样,只有一个畸形的人形,却能让观测到它的人直观感受到“力量”。

义体高川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如何从那深入而直观的数据对冲观测中脱离出来的了,但是,这场经历让他对数据对冲的感觉变得极为敏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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