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声道:
“姑母应该知道,大明朝跟其它朝代略有不同,其奥秘就是太祖高皇帝威望太高,他的旨意天下无人敢违背。”
“往后诸事虽不好说,但目前东宫储位,实际太祖高皇帝在世时早已钦定。”
“姑父号称太祖高皇帝孝子,只要把这件事点拨给他听,目前储位也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至于接下来朝廷变迁几何?以小侄愚见,姑父姑母春秋正盛,大可以慢慢去琢磨,调整。”
六年之后,徐妙云因病去世,徐钦当然是不能说的。
不过,永乐朝的某些历史轨迹,是可以做些改变,就因为自己是穿越者,总得有所作为吧。
连妖僧都说自己红运高照,还能影响到周边的人,徐妙云是自家人,理应先得到福址。
徐钦的内心世界,徐妙云当然无所知晓,但闻言心里又是一颤。
她思量片刻,竟忍不住颔首微笑。
确实,眼前这位大侄子,还真不简单!
少年老成,聪慧机灵程度竟可以与姚大师媲美。
他说得完全没错,老大朱高炽的世子之位,是当年太祖高皇帝在世时亲手册封的。
从世子到太子,这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之事。
靖难起兵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朱允炆在奸佞怂恿下,破坏祖制,违逆太祖高皇帝遗命。
所以,燕王遵循祖制才实施了清君侧。
总而言之,此时不论人和事,只要跟太祖高皇帝能牵扯上的,就会变得神圣不可侵犯。
徐妙云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大侄子,感慨颇多。
她良久才道:
“钦儿啊,刚见面你便能给姑母出谋划策,这让姑母好生惊讶啊!”
徐钦听罢一个怔愣,觉得自己有些时候,往往表现得聪明过分。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身不由己啊。
“姑母,侄儿也是被逼无奈,你说我们徐氏又能怎么办?三叔没了,我爹瘫痪在床是个废人,四叔又…又指望不上。”
“偌大一个徐氏家族,侄儿只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我该如何保住这个家,以及列祖列宗们所创立的家族荣誉哦!”
说到痛处,他的声音悲凉。
因为这些都是实情,也用不着他来演戏。
听了这些话,徐妙云也是眼圈红热,深感忧虑。
三弟惨死,大弟变成废人,跟死的没两样。
堂堂徐氏家族,刹那间,竟连个顶门立户的男人都没有。
只有一个少年,站在狂风暴雨中飘然。
“一个靖难之役,倒是把咱徐氏家族给靖没了。”
徐妙云愤慨道:
“钦儿别难过,你可以放心,有姑母在世一天,大明朝还没谁敢欺负到咱老徐家头上!”
“过些日子高炽也要到南京来了,你干脆去帮他吧,在东宫任职。”
“你们俩又是嫡亲表兄弟,往后相互帮扶着,姑母也就放心了。”
徐钦听罢暗自高兴,忙起身拱手施礼道:
“多谢姑母,今后只要是姑母吩咐的,侄儿一定照办,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该是他表明决心,发誓言的时候了。
徐钦研究历史,深谙古代人十分讲究信誉、誓言。
有道是一言九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果然,徐妙云听罢开心笑了,她沉声道:
“行了钦儿,姑母信你!这会跟姑母去趟天牢,我要让那些小觑咱徐家,狗眼看人低的浑蛋,统统下地狱去。”
哇噻,当真是有仇不报非君子。
雷厉风行,说到做到!
这是徐妙云一贯作派。
徐钦顿了顿,装着试探道:
“这当然是大快人心的事,只是姑母长途跋涉过来,太过劳累,是否改天…”
“改什么天?”
徐妙云打断徐钦话语,愤慨道:
“看到你爹被人折磨成这个样子,我就心如刀割,我们徐氏一族,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欺凌到咱头上来了?”
“此气不出,我寝食难安,别废话了,快带路。”
见徐妙云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钦心里暗自高兴。
扬徐氏家族之声威,这是件大好事。
看谁今后敢随便欺负!
他不再啰嗦,连忙点头称是。
府丁牵来战马,他陪着徐妙云出了府门,骑上马往刑部天牢方位奔驰而去。
就这样,燕王妃的武装卫队,浩浩荡荡开往刑部天牢。
这一路上,徐妙云让手下树起燕王妃幡帜和权杖,公开亮明自己身份。
因为她要进入刑部天牢,不亮明身份,怎么可能进得去呢?
队伍停在刑部天牢的前广场,她让施冬梅掏出燕王妃令牌,交与徐钦。
徐钦手持令牌叩开了天牢大门。
只一会,刑部右侍郎兼天牢典狱长李蕴山等一行狱吏,慌忙从里面跑出来,战战兢兢跪在满目怒视的徐妙云跟前。
“微臣李蕴山,参见燕王妃。”
“……”
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大小官员,徐妙云这才下马来,沉声道:
“都起来吧,我这是好奇才想着私访天牢,瞧一瞧你们是怎么管教囚犯的。”
此话说得轻巧,可听者吓得冷汗直冒。
燕王妃,几天之后就是大明朝的皇后娘娘,非同小可。
她破天荒亲临天牢,意欲何为?
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
李蕴山他们最蠢,瞧见有徐钦陪着,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肯定是为了一个多月前,徐辉祖天牢里受大刑,挑断筋骨的事而来。
毋庸置疑,燕王妃这是来寻仇发私愤。
“王妃却慢!”
李蕴山快步走到徐妙云面前一揖到底,十分恭敬道:
“启禀王妃,天牢乃阴湿不详之地,而娘娘乃未来国母,此等万金之躯可不太好入内。”
见挡在自己面前的李蕴山,徐妙云恨不得一脚踹飞了他。
可她是即将登上凤銮的皇后娘娘。
以国母之尊,总不能当众随意打骂一个朝廷三品大员吧。
还是忍忍。
“不太好入内?你这是想挡本宫的驾?”
李蕴山听罢浑身一颤,忙躬身回复道:
“微臣岂敢,这只是…只是建议…”
“既然是建议,那就赶紧滚开,别挡本宫的道。”
徐妙云冷厉道。
李蕴山嘴唇嗫嚅,想说又不敢说出口,可脚下却没有移动。
施冬梅见状呛啷一声,明晃晃一柄宝剑,就架到李蕴山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