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想夸他甚至道谢的话, 瞬间门说不出口,表情堪称一言难尽。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小公主回来了。刘彻招招手, 勺子给她们,告诉她们蛋羹快凉了。
两个小公主来的路上就吃了两块小饼,还是昨日剩下的。登上御辇之前,刘彻提醒她们, 饿了也不许闹。以至于她俩饥肠辘辘都没敢表现出来。
一口蛋羹到嘴里, 两位小公主禁不住小脸埋碗里,快速往嘴里扒拉。
刘彻担心孩子呛着:“慢点。你大舅煮的粥快好了。还有很香的饼。”
姊妹二人稍微慢一点, 依然顾不上抬头。卫长君看着心疼:“我去看看面发好了吗。”
不是蒸炊饼,不需要很发。卫长君瞧着差不多了就叫曹女点火烧鏊子,他亲自做饼。
幸好离午时还有大半个时辰,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又是未时,所以卫长君做好两张饼都没流汗。他把饼切成三角小块,才令曹女盛一大碗和两半碗粥。
煮粥的水刚刚好,大米粥煮的晶莹粘稠。饶是刘彻喜面不喜米, 依然来了胃口。他试着舀半勺, 黏糊糊的像是放了红薯粉, 但又没有红薯味:“粥不错。怎么煮的?做法写下来,朕不想吃面的时候可以尝尝这个。”
韩家也有米, 在城里最好的米铺买的, 无论如何也做不成这样。韩嫣似笑非笑看着卫长君:“不是做法那么简单吧?”
卫长君没打算告诉刘彻, 没好气地瞥一眼韩嫣:“你知道的太多了。”
刘彻惊讶:“这也是那个那个谁给你的?”
当然不能说实话。日后来了天灾人祸, 亦或军中无粮,刘彻找到他,他上哪儿弄去。嘟嘟那点钱买的米都不够分给几个妹妹的。
卫长君点点头, 不待他开口,“不要想着弄稻种。没有也没法弄。”
刘彻糊涂了,指着粘稠的米粥:“不是水稻?”
“是。但不需要我脱壳。”卫长君觉着还得叫他眼见为实,“等我片刻。”去厨房抓一把生米,放茶几上叫刘彻自己看,“跟陛下吃的有何不同?”
刘彻有时候都不记得御膳房门朝哪儿,哪知道他吃的米什么样。他拿下荷包把米装进去,“朕回去比对比对。”
卫长君禁不住扶额。
刘彻停下,等着他解释。
卫长君看韩嫣。韩嫣愣了愣,福至心灵,忙不迭回家弄一把米过来。韩嫣的米是一点点打出来的,米粒没有完好的。卫长君的米粒跟他的比像假的,太亮太饱满。
刘彻一粒粒比过去,禁不住感慨:“鬼斧神工!”
卫长君解释没那么邪乎,打米机类他地宫里的大三样。刘彻一听死了心了,即使卫长君弄来那种舂米工具也没法用。
韩嫣:“米的大小也不一样啊。”
卫长君颔首:“但这种米不如小麦,收上来的米没法育种。即使可以也不一定有如今亩产高。”
刘彻好奇地问:“那他们是怎么种的?”
“他们会划一块地,令懂种田的人看着,种出的水稻就是种子。”卫长君不好解释农科院,也无法解释他前世吃的米全是杂/交出来的,索性半真半假道:“看管田地的每个人都比主父偃读的书多。”
刘彻张口结舌:“你你是说,那样的人才种庄稼?”
卫长君:“要不怎么在咱们上面。”
这话叫刘彻无言以对。
韩嫣好奇地问:“他们的小麦红薯也有人育种?”
卫长君很意外,他反应真快:“要没有大的灾难,他们的庄稼只会一年比一年高产。”
刘彻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卫长君见状怀疑他回去头等大事就是成立一个搜集研发良种的官署,第二件事才是印刷书。眼角余光瞥到两个外甥女试探着舀米粥,卫长君给她们各拿一块饼:“先吃这个。粥不烫了再喝。”
刘彻夹一块饼尝尝,比以前在卫家吃的香:“这又是怎么做的?”
“以前放猪油,这次放的是油酥。”卫长君给韩嫣个眼色,韩嫣到东边霍去病写字的地方拿来笔墨纸砚,把油酥的做法写下来。
墨迹干透,刘彻折起来放卫长公主小荷包里,叮嘱她回去交给卫子夫。卫长使劲点点头:“大舅做的饼最好吃了。”
卫长君:“下午我再做点,留你们路上吃。”
两个小公主高兴地笑眯了眼,连声说“大舅最好”。
刘彻抬手把饼盘拉到自己面前。两位小公主吓懵了。卫长君禁不住瞪他:“幼不幼稚?我再好也是大舅。”夺回来放茶几正中间门。
孩子太小,不懂父皇怎么了,也不明白大舅的话什么意思。同刘彻一模一样的两双大眼看了看刘彻,又看看卫长君,欲言又止,很是不安。
卫长君笑道:“你们只说大舅好,不说带你们来大舅家玩儿的父皇好,陛下不高兴了。”
小姊妹二人惊讶地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盯着她们的父皇。刘彻被女儿看的羞愧,改瞪卫长君。卫长君才做了好事——雕版印刷,不怕他“治罪”,只当看不见,“饼凉了可就不香了。”
姊妹俩顿时顾不上比她们还孩子气的父皇。
刘彻也没带个宫女过来,两个小公主吃饱喝足,只能卫长君给她们洗油乎乎的小脸和手。此时离午饭尚早,卫长君家也没有姑娘家的玩具,把她们收拾干净就领下地摘果子,挖红薯,顺便看霍去病和阿奴带着五个伙伴抓鸡射兔子。
以前刘彻用了早膳过来,等到秦岭通常快午时了。两位小公主在屋里歇一会,院里逛一圈,就可以用午饭了。午饭后消消食就得回去。所以她们没机会下地。
挖红薯和摘果子称不上有趣,但对姊妹二人而言很新奇。卫长君把红薯挖出来,她们拿了放小篮子里都禁不住惊呼。卫长君抱起她们摘个又大又红的桃子,姊妹俩更是兴奋的又蹦又跳哇哇大叫。
刘彻远远地看到两女一副没见识的模样,又感到尴尬:“竟是朕的女儿。”
韩嫣伴驾,在他身侧:“两位公主没去过上林苑?”
刘彻微微摇头:“她们太小。”
“那就难怪了。”韩嫣说出来意识到不对,先帝在时在宫里种过瓜果蔬菜,“陛下,臣记得未央宫有这些啊。”
刘彻:“那些都是母后和先皇伺候的。母后搬去长乐宫,蔬菜瓜果也一并移了过去。如今都换成各色花卉。”
韩嫣忽然感到心慌,像失去了什么。随即又觉着自己很可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宫里怎么可能还跟他在时一模一样。何况那是皇家的地方,不是他韩嫣的家。
“也好,省得夏日招蚊虫。”韩嫣挤出一丝笑,朝四周扫一眼,“前几日每到傍晚蚊虫多的都打脸。”
刘彻吃惊:“这么多?你们怎么歇息?”
韩嫣朝远处的卫长君看一眼,“用艾草熏。陛下没发现吗?沟边种了很多艾草。”
一棵艾草能发一大片,刘彻一直以为自己长出来的。如今想想,艾草再易成活也得有种才行,“他倒是一点不浪费。”
韩嫣想起什么,禁不住笑了,笑的刘彻侧目。韩嫣见状,敛起笑:“臣想到他不止种艾草。还种了许多薄荷。有一年夏天晚上在门外乘凉,不小心踩到一条蛇,第二年他就在我们三家院里种了很多凤仙花。”
刘彻并没有看到花,再仔细一想,有,种在角落里的,很容易被忽视,“听你这么一说,他这些年真没学到一点道法啊。”
韩嫣点头:“平时连《周易》都懒得看。有次臣问他好不好奇,陛下猜长君怎么说?”
卫长君的脑子非常人,刘彻猜不出。
韩嫣:“熟读《周易》能让我多活两年?”
刘彻乐出声来:“这倒是大实话。”
“就是噎人。”韩嫣想想那日的情形很是无语。
“父皇!”
刘彻看过去,卫长公主踩着红薯藤晃晃悠悠跑来。刘彻很疼这个盼了多年的孩子,大步迎上去:“慢点!”
“父皇,桃子!”卫长公主扑到他怀里,献宝似的把桃子给他,“儿臣摘的。”
刘彻笑着说:“父皇很喜欢。还摘了什么?”
卫长公主朝身后看去,像是才发现她大舅一手拎一个篮子,又小跑过去,“大舅,我帮你。”
“谢谢。”卫长君拿几个果子放盛红薯的篮子里,果篮轻了很多才递给她,“慢点。”
二公主伸出小手:“阿姊,我和你抬。”
红薯一垄一垄的,中间门凹下去的地方只能走一个人,卫长君抱起小外甥女:“路不好走,到地头上再抬。”
比起抬红薯,小公主更喜欢舅舅抱,闻言搂住他的脖子。卫长公主看了羡慕,到地头上把篮子给妹妹,也叫舅舅抱。
刘彻不禁说:“今日别走了,在舅舅家住几天?”
卫长公主猛然转向他,难以置信地问:“可以吗?”
刘彻噎了一下,后悔嘴贱:“不可以!”
卫长公主肉眼可见的失望。刘彻见状又心疼:“忘了带衣物。你俩身上全是汗,明日不换衣裳身上就臭了。”
姊妹俩每日清晨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挑衣物搭配,以至于没想过刘彻可能骗她们,也没想过找表兄小时候的衣服凑合一下,只后悔准备不周。
午饭后,卫长公主还没忘记此事,安慰她大舅:“大舅,不要想我,我下次一定带衣物,陪你住好多好多天。”
卫长君心想,你是陪我吗,我伺候你还差不多。
“好的。”卫长君含笑应下,“大舅给你拿了三包米,回去给你父皇一包,再给太后一包。太后若是问怎么这么小一包。你说,天气炎热,米没了外衣容易生虫,多了吃不完就浪费了。粒粒皆辛苦。”
刘彻不由得多看一眼他,也就卫长君敢跟他女儿说“粒粒皆辛苦”,“再聊下去天就黑了。”
卫长公主依依不舍地从大舅怀里移到父皇怀里,再到御辇上。二公主也不舍,扒着车窗伸出头来:“大舅,你要想我啊。”
卫长君颔首:“表兄给你们的兔子拿了吗?”
二公主点点小脑袋:“拿了。回去就吃掉它!”
刘彻皱眉,这么凶残的孩子是他女儿吗。
卫长君倒觉着只要不长歪,凶点好,以后遇人不淑也能过得恣意痛快:“那走吧。车窗关上,着凉就不好了。”
卫长公主摆摆小手:“大舅也回吧。你也不要着凉啊。”
“你们走了我就回去。”卫长君此刻在子午栈道上,这边的风还挺大,“陛下,别忘了魏其侯的那本书。”
刘彻点点头,放下车帘。
随卫长君前来送他的窦婴愣住,直到车跑起来他才回过神:“你你给陛下了?”
韩嫣:“陛下一来我就给他了。”
“陛下怎么说?”窦婴着急地问。
韩嫣微微摇头,一见他满眼失望,又感到好笑:“您老想哪儿去了?我还没说完。陛下来此散心来了,哪有心思看咱们的书。即使觉着很好,要送去太学也得令董仲舒或司马相如等人再校对一遍。”
头一次编书,窦婴不懂心里也没底,闻言稍稍放心下来:“是我着急了。”余光注意到两个大弟子,“卫步,卫广,太学是不是快开学了?”
卫步:“还得几天。大兄叫我们明日回去,准备笔墨纸砚以及入冬的衣物。”
兄弟二人还在长个,去年的衣裳和鞋都小了。以前他们穿的都是自家人做的。卫长君认为做人低调,衣物没必要朴素,所以昨晚当着两个弟弟的面给母亲百金,一来做平时生活,二来带弟弟们去东市选衣物。
卫媼认为不需要这么多钱。卫长君直言,弟弟大了,有了朋友,带友人回家玩儿,她总要准备吃食。亦或者他们随友人去东市耍,也得她给零用钱,毕竟他俩不像卫青有俸禄。
卫媼认真想想极有道理。据说太学生多是功勋之后,准备的饭菜少了,人家一定认为她吝啬。
窦婴微微吃惊:“这么着急?”
卫长君瞥一眼两个弟弟:“在这边玩野了心了,早点回去收收心。”
这话卫步和卫广无法反驳低下头去,盖因他们看到大外甥下地撵兔子,也跟着抓了几只。送给两个小公主的三只完好的兔子便是他二人杰作——辇到陷阱里抓的。
窦婴见状笑着打圆场:“早点回去也好。再不走就得帮你大兄干活了。”
兄弟二人真想帮他收了红薯再去太学,也试着跟卫长君提过。卫长君一句“你俩加一起有一头牛干的多吗?”兄弟二人瞬间门蔫了。家里的老牛一天犁两亩红薯,他们三天也弄不了这么多。
送走两个弟弟,卫长君策马前往茂陵提醒奴仆打扫空的粮仓缝补麻袋。秦岭这边倒是不急,盖因这边的土地不如茂陵肥沃,春天种的红薯收上来之后就没再种庄稼,空着养地。百亩地只有八十亩庄稼,其中大半是夏天种的玉米和红薯。需要抢收的黄豆只种了十亩,秦岭卫家老老小小十来口人两天就割的差不多了。若是有韩家和窦家奴仆帮忙,一天就能进家。
家里不忙卫长君也没闲着,窦婴帮他看着几个小的,卫长君和韩嫣带着牛固等奴仆上山打板栗和核桃。韩嫣喜欢板栗,甫一到家就令自家奴仆剥板栗和核桃外壳。
翌日清晨,韩嫣到卫家就叫卫长君给他炒板栗。
霍去病见不得他那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我大舅欠你的?”
韩嫣不答反问:“我家奴仆帮你大舅干农活,我帮你大舅教你和阿奴,还抽空指点他们五个,你大舅从未给过我束脩,你说呢?”
霍去病无言以对,“那那你也不能这么着急。我大舅不累啊?”
韩嫣好笑:“你倒是心疼他。他去了吗?”
卫长君倚着门框一动不动,满脸笑意地看着一大一小吵吵。
霍去病满意极了:“大舅以后也这样。无论韩兄说什么,你想做就做,不想做装作听不见。”
韩嫣佯装生气:“看来为师这几日对你太好了。阿奴,去拿戒尺。”
阿奴一动未动好像没听见。
韩嫣瞪他:“阿奴!”
卫长君揉揉耳朵:“别嚎了。戒尺早被去病当烧火棍烧的面目全非了。”
韩嫣楞了一下,转向霍去病:“什么时候的事?”
“不怪我!”霍去病摇头,“我拿去烧火的时候忘了那是戒尺。”
韩嫣不客气地说:“瞎了?”
“明明就是你用包浆了!”霍去病倒打一耙,把韩嫣堵得不上不下,气得指着他,加练半个时辰。
霍去病以前怕,如今不怕,尤其早上——他不饿韩嫣也饿。韩嫣回家吃饭,他就不用练了。除非同时惹怒韩嫣和他大舅。但这种情况极少,他小心着呢。
今日也不出他所料,又过了半个时辰,韩嫣撑不住回家用饭,霍去病立刻拉着阿奴,叫小伙伴回屋洗漱,等着吃早饭。
卫长君看着大外甥欢天喜地的模样想笑:“少吃点,饭后我炒板栗。”
霍去病酸了:“我是你外甥,他是你外甥啊?”
“今日休沐啊,大外甥。”卫长君感慨一句,出门朝东去,看他弟回来了吗。
卫青很想早点回来,可他的手才碰到缰绳就被上林苑的官吏叫住,等他们杀了猪,同他们一块去秦岭。这就导致卫青巳时两刻才到家。
好在上林苑的休沐日也有饭菜,他不至于饿肚子。
卫长君收拾猪肉,卫青沐浴洗头发。待卫青的头发晾干,卫长君的肉松也做好了。卫长君令奴仆用厨房的锅炖排骨和板栗,他用门外做肉松的大锅做五花肉。
要是卫家杀猪,肥肉多用来熬油。前些天才杀了一头猪,如今家里最不缺油,上林苑送来的这扇五花肉全被他做成红烧肉。
窦婴夫人看着锅里油汪汪的,禁不住打个哆嗦:“这么油怎么吃啊。”
卫长君笑道:“看着油但不腻。夫人尝尝就知道了。”说着话,转向卫青,“我给你留一坛,带去上林苑给公孙敖尝尝?”
“不给他吃!”卫青不假思索。
卫长君失笑:“不就吃你一点肉绒吗?大气点!”
卫青想说,比他吃的还多。到嘴边想起跟大兄提过,大兄不帮他讨伐公孙敖也就罢了,还说什么下次再做给公孙敖一罐。
想到这,卫青忙问:“大兄,这次的肉绒多,还是上次做的多?”
卫长君朝旁边看一眼:“差不多。怎么了?”
“我帮你盛。”卫青说着就去屋里找小茶罐。
装好之后,卫青跟上次一样给窦婴一罐,韩嫣半罐,他自己一罐,剩下的塞橱柜里——大兄杂事多,不叫他看见,一会就忘了。
然而卫青忘了,他的事他大兄很上心。翌日清晨,卫青还在西院卧室收拾衣服,他大兄就拿着两罐肉松过来了。
卫青赶慌忙说:“大兄,我的带了。”
卫长君点头:“我听曹女说了。”
“那那——”卫青张了张口,“一罐还不够,你还给两罐?大兄,公孙敖是个见吃走不动的,给再多也不够他的吃。”
卫长君愣住,关公孙敖什么事。
卫青见状,心中忽然一动:“这是给阿母准备的?”
“阿母上了年纪,不能吃太油的。这两罐一罐给子夫和两个小公主,一罐孝敬陛下。”卫长君递给他,“我同陛下说过此事。”
卫青恍然,难怪上林苑突然杀猪,“还有别的吗?”
“没了。”昨日上林苑的小吏来送肉,卫长君要给他们拿些板栗和核桃,小吏直言上林苑种了核桃和板栗,昨天下午他就把给宫里准备的板栗和核桃倒回去了。
卫青反而诧异:“大姊和二姊也没有?”以前无论什么都有她们一份啊。
卫长君:“没有。以后也没有。不过给阿母送瓜果蔬菜的时候,我会多备一些。谁去看望阿母谁吃。阿母想给谁给谁。”
卫青想问什么,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外甥脱胎换骨,公孙家竟然没来人道谢,“大兄,好几天过去了,公孙家该发现敬声比以前懂事了吧?”
卫长君帮他系好包裹:“有没有发现过几天就知道了。”
“大兄说的对。敬声的父亲昨日才回去,就是想来道谢也得等下一个休沐。”
卫长君挑眉:“敬声的父亲?”
卫青步出房门:“孩子教成那样枉为人父,大姊跟他成亲多年没半点长进,枉为人夫,在咱们家我还叫他姊夫?”
卫长君笑了,笑的卫青脸微微泛红。卫长君拍拍他的背:“不是怪你。我少年老成的弟弟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我欣慰。”
这话叫卫青糊涂了。
卫长君:“受尽宠爱的孩子才敢撒娇,有仰仗的人才敢任性。好比陛下,几十岁了比他两个女儿还幼稚。”
“大兄……”卫青有几年很不安,担心母亲养不起他又叫他回父家。所以早些年他从不敢提出吃什么穿什么,也不敢多嘴多舌。卫青一直以为没人知道。
卫长君想问怎么了,一扭头见他眼眶泛红,吓一跳:“这是怎么了?”伸了伸手,犹豫片刻,抱住他,“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不说还好,“过去”两个字叫卫青再也忍不住,恨不得把早年的惶恐全哭出来。
卫长君听到低低的抽噎声,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紧紧抱住他,任由他通通发泄出来。
早上的卫家很热闹,有孩子嬉闹,牲口嗷嗷,还有奴仆走来走去。随着一声牛叫传进西院,卫青慌忙推开他大兄。
卫长君拍拍他的肩膀,拿过他的行李,“再去洗洗脸。秋风凉,记得涂面脂。”
卫青早已不再是那个十来岁身材矮小的少年郎,卫长君舍得给他加餐,宫里的伙食也好,他已有卫长君高了。要是过两年“二十三,窜一窜”,卫长君面对他得仰头。
“大兄,别跟人说啊。”卫青抹了面脂出来,依然羞的不敢抬头。
卫长君颔首:“他们只会认为我训你了。”
闻言卫青急了:“那那也不行。”
卫长君推他一把:“我会解释。赶紧的,否则你就需要快马加鞭了。”
卫青怕他不好解释,到门外上马就跑。然而还是叫眼尖的韩嫣和霍去病看见他眼皮通红。等他走远,一大一小就转向卫长君要解释。
卫长君胡扯:“装肉松的罐子碰到他的手肘,酸出眼泪,怕你们笑他。”
卫青五天回来一次,也没惹事生非,卫长君没理由给弟弟添堵。韩嫣信以为真。霍去病没少抱怨,二舅回家他也得靠边站。自然想不到卫青是卫长君惹哭的,“二舅真笨!”
卫长君:“你们当不知道。”
韩嫣好笑:“多大点事。”顿了顿,“你弟多大了?三岁孩子呢,你还这么小心。”
霍去病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就是。我三岁的时候都不如二舅娇。”
卫长君朝大外甥脑袋上撸一把:“饿吗?”
卫青得早点回去,卫长君就吩咐女奴先用小锅给他做。卫长君等人的饭菜此时还在做。霍去病习惯了辰时三四刻再用饭,摇了摇头,“大舅,我要和你决斗!”
卫长君冲阿奴伸手,阿奴把剑给他。卫长君活动一下筋骨:“大外甥,点到为止。”
“想得美!”小霍去病单手握剑,另一只手背到身后。
卫长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是无论刮风下雨一天不落的大外甥的对手。他见状稍稍安心,不愧是他养的大孩子,知道心疼老舅。
霍去病依然担心一只手伤着大舅,起初不敢太快。发现大舅躲闪工夫不错,才敢把他当成阿奴一样应对。
待小霍去病隐隐冒汗,卫长君已累得气喘吁吁。
韩嫣摇头:“你的身体,再不好好练,过了三十岁不发福,我跟你姓!”
卫长君把剑给阿奴:“给我当弟弟还是儿子?”
韩嫣抬腿就踹。
卫长君有所准备,很是轻松地闪开:“不闹了,我得下地看看。红薯能早点收就早点收。这两年只出不进,我决定把这边的红薯都做成红薯粉面卖了给全家添几件冬衣。茂陵的留着吃和来年育苗。”
韩嫣认真起来:“没钱了?”
卫长君:“还有六七百金。但也不能坐吃山空。”
“这也太少了。”韩嫣把玩的玉器也也不止这个数,“陛下知道吗?”
卫长君微微摇头:“没必要告诉陛下。”
阿奴奇怪:“郎君,六七百少吗?”
卫长君:“不少,够咱们全家用七八年的。但跟韩公子比起来,九牛一毛。”
两个小的以及他们五个伙伴齐刷刷转向韩嫣,眼冒绿光,吓得韩嫣往将将出来的窦婴身后躲,大声说:“最富裕的在这儿。不止有钱还有食邑,一年产出比卫兄这些年经手的钱还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