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没搭理脑子已经转短路了的贾琏,而是继续摆出了这四位赞鸣的身份。
“这第三位赞鸣就是赵赞鸣,他倒是和舅舅你一样无欲无求,可人家是开国十二侯里赵家的庶出子孙”
对于贾琏的软话威胁,小公子是睚眦必报的!
“赵家你知道不?”
你贾琏不是说自己不求上进,无欲无求吗?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样的人才能无欲无求!
沉默了好一会的贾琏听到了这个,沉不住了。
“就是那个禁军赵?”
贾琏问的有些不自信。
那可是手握禁军的赵家啊!
是皇家亲信!
是勋贵和皇族之间的桥梁!
是风云不论怎么变化,他必然屹立不倒的存在啊!
莫说是他家的庶出子孙了,就是他家的狗都比贾琏这个嫡子来的威风的。
周公子没有回答,可是没有回答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而同时周权也是在告诉贾琏,人家能无欲无求那是因为庶子的身份不能过于上进。
可是,不论人家怎么无欲无求,只要他们家族的嫡子在上进,他们这等庶出的子孙就能随着嫡系的顺风车往上走。
你贾琏行吗?
你和我讲你窝囊一辈子了你不怕。
你不怕窝囊你还能那么跪舔你舅舅?
你可是枉顾人伦用撬侄子媳妇的手段威胁你爹才引出你舅舅来的。
你以为我周家不知道?
小公子见贾琏如此惊讶,得意的扬了扬小脑袋,没有肯定贾琏的疑问,而是道。
“对了舅舅,这位赵家祖上曾任江南道都指挥使司哦!”
这话一出,让贾琏的脸色变得更古怪了起来。
没等贾琏细想,周公子继续开始描述这第四位赞鸣了。
“此外,还有那刚入京待官的原河南府推官,擢山西道御史卫仲玉的庶长子卫凌寒,就更了不得了。”
说这话的小公子有些咬牙切齿!
说完,颇有深意的看着贾琏补充道。
“他老子是乙丑进士,这次进京若得不到那佥都御史的位置,怎么也会得一个吏科给事中的!”
那语气不是嫉妒,反而像是憎恶!
总之说这位卫公子的时候,周权很是不悦。
“哼!庶长子啊!”
毫不掩饰的不悦!
“果然,这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干的事情最是男盗女娼了!”
一挥衣袖的小孩可算是把四位赞鸣的身份说完了。
他说的倒是痛快了,但贾琏听的脑袋都大了。
有的时候,三言两语勾勒出来的人物身份看似没什么,可最容不得人不多想了。
这姓甄的不用说了,甄家,地方豪强,也是皇帝的私人钱袋子,和贾家是世交。
可能是四个赞鸣中最对贾琏有取而代之心思的家伙。
并且他大概率和贾琏一样也是替那位不知道姓名的左参赞带路的,所以才会这么激进。
姓李的赞鸣,肯定是学子出身,必定属于文官集团了。
这个集团的口号就是忠君爱国,行为动作偏向去皇帝很正常,因此被安排进来也没错。
可古怪就古怪在他的恩师是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而他还姓李。
这前国子监的最高长官国子监忌酒也姓李,他家的姑娘现在还在荣国府守寡呢。
就是贾珠的俏佳人老婆李纨。
说不好这姓李的和贾家也能攀上关系。
姓赵的看上去和贾琏没关系!
人家是正经的勋贵世家出身,开国十二侯之一!
贾家和人家连个送礼的关系都够不上。
但小公子又提了一句,这赵家曾任江南道都指挥使司,而江南道曾经是贾家的势力范围。
这又不好说了。
这位属于终归爱国的传统老牌家族的代言人了。
最后这位姓卫的,看上去像是个新贵,以前一直在地方从政了,这才进京。
可是这人叫卫凌寒啊。
凌寒是什么,是梅花啊。
那么他有个弟弟叫卫若兰不是很正常吗!
梅兰竹菊不就是这么排序的吗?
合着这四个人拐着弯都和贾家能扯上了关系!
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贾家亲戚朋友这么多啊。
贾琏以前就是处理贾家的庶务的,年年给谁送礼贾琏能不知道?
难道这也是周家找上自己的原因?
那么照现在这种情况,也就是说,很大的可能是,在贾琏和张二河攀上关系之后,这群家伙打着贾琏亲朋的名号,依仗他们自身的家世也和张二河有了交情了。
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事只要不要脸就能成立。
所以,贾琏不这么想都不可能!
因为这四个赞鸣的身份是和张家交朋友匹配的,而只是缺少了一个机会。
贾琏成了这个机会。
毕竟,这群人家里的位置也是有的,得到的消息一定是比外界来的灵通的,因此很难不比下面的人先一步知道张家可能要起复了。
同时这群家族的立场又是偏向皇帝的!
于是这份名单就更容易就能在皇帝那里通过。
就这样,贾琏成了那敲门砖。
而现在,这四家就不是架空了贾琏的事了,而是四家怎么分权了。
甚至说,即便贾琏没有功劳,他最多也不过会得到一个鸿胪寺司宾署右署丞的职务罢了,升署丞很难。
因为这时候的贾琏已经不被需要了。
眼前的场景可以明确的表示,皇帝的最初想法达成了!
从地方到中央,从老牌贵族,到新晋豪门,已经有了第一次的串联。
结果已经很成功了。
这已经足够了,毕竟司宾署就是干这个的。
张二河这算是给贾琏又上了一课。
这有功劳的人只会得到表彰,而有关系有背景的人才会得到晋升啊!
现实让贾琏有点丧气!
不过还存有希望。
贾琏觉得,若情况真的像自己想的这么糟糕,周家何苦下这么大力气来招揽自己呢,自己肯定还是有用的。
周家只是为了压价在故意引导自己往最糟糕的地方想。
想到这,贾琏脑筋一转,道。
“有这等属下分摊劳苦,也算是贾某的幸事。”
说着贾琏向着紫禁城内阁的方向一拱手。
“毕竟,贾某被表哥孙家表举为承事郎,平白的吃着两份国家俸禄,着实汗颜啊!”
既然舅舅不行了,那就上表哥!
贾琏还记得表哥给自己的承诺。
都这时候,表哥把这个事办没办不知道,但先把这张牌打出来试试。
周家的消息肯定是比自己灵通的。
也许是贾琏磨磨唧唧的态度,以及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执着让周公子失去了耐心!
周权把对卫凌寒的不悦转移到了贾琏的身上。
“哼,承事郎!”
那瞧不起的态度比之他说庶子卫凌寒的时候更甚!
“我的好舅舅,小爷就不和你废话了。”
“莫说你还没正经的当了这承事郎,即便你升了那中顺大夫,和那鸿胪寺卿平起平坐了;这司宾署也没你立足之地的!”
小公子说的很笃定!
可是他越说的咬牙切齿,贾琏越是不信的。
因为若真的无所谓,小公子犯不着有这么大的情绪。
但贾琏也没白痴一般有出言反驳周公子的话,而是听了下去。
缺如贾琏所料,恼怒了一番的小公子话锋一转。
“不过,舅舅倒是好运气,交了个够傻的朋友。”
说着,孩子又愉快的挽起了贾琏的手,似乎二人又成了打的火热的亲戚。
“你那朋友牛嘉待当了司宾署手令之后,也没和自家商量,第一时间就投桃报李的给那些奉承你的举人们安排了序班,常客,典客的位置!”
原来关键点在这啊。
这话算是让贾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拉拢了!
原来自己在司宾署内已经有一定的群众基础了。
有了这个答案,让贾琏放松了许多。
他也顺势挽着小公子的手,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样。
但小公子就是看不得贾琏好,话锋又一转道。
“可这几天这些人被拉拢的拉拢,排挤的排挤;大家都有了自己的位置。”
小公子不想让贾琏太得意,可这话说的让贾琏更放松了。
挑剔是买主,喝采是闲人!
周公子越是说这东西已经没什么大用了,就说明他越需要这东西。
果不其然,小公子还是年纪小,一个没蹦住立刻就留下了一句。
“周家需要的就是你在司宾署这地方和谁都要交情这一点。”
闻言贾琏彻底的松弛了。
早这么说不就完事了吗!
这小孩办事真墨迹。
贾琏明白自己在司宾署的位置了。
什么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这种事只能出现在臆想里。
现实就是,即便阵营不同的人,彼此也是有交情的。
就像是,明明是高育良阵营的祁同伟,在有需要的时候依旧会给李达康开绿灯!
比如,他当着沙瑞金的面,对于李达康阵营中的丁义珍的处理意见就是先规起来。
这可是帮了李达康好大的忙了。
这就是,结党营私的同时不耽误派系之间的个人利益往来。
而貌似一文不值的贾琏是被所有派系抛弃了。
可明显他在鸿胪寺司宾署现在属于一个万金油的角色!
和谁都能说的上话,和谁都有关系,只要不过分,谁都的给他几分薄面。
因为大家都占了贾琏的便宜了。
而小公子说完这个,明显又后悔了,补了一句。
“我这孙家表舅舅还真的为官一任却有这侠骨心肠啊!”
说这话的周公子是想用一个事情来掩盖其他的事情,用贾琏有个好表哥,来掩盖周家对贾琏的需要。
说完周权又开始和贾琏直视,寄希望用周家的威严压服贾琏。
“要不是想通过舅舅和孙家表舅走走关系,外甥我和舅舅你还真的有缘无分了!”
蒙,继续蒙!
贾琏算是明白,这周公子就是个胎里坏,一肚子算计人的花花心肠。
要不是年纪小,手段还不够老练,我贾琏就被你骗的一愣一愣的了。
贾琏可不信,周家要结交孙家需要这么委婉。
周家又不是张家,身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脏点,需要隔着一层白手套往来。
你周家真的想和孙家交往,大大方方的就好了。
不这么干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阵营不同。
因此,你周家那是馋我贾琏的表哥吗?你就是馋我贾琏给你周家冲锋陷阵的身子!
你下贱!
既然你周家不实在,那就不要怪我贾琏玩情怀了。
肉眼可见贾琏的神情落寞了取下,一股悲凉的情绪涌了上来。
“哎,我贾琏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瞧得起过!”
哽咽,落寞,把身子低的比小公子的身高还低!
贾琏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个无家的孩子一般可怜。
“到现在了,我还记得那我不学无术的叔叔对我的评价!”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叹息,带着满满的不屑的叹息!
“若是别人这么说我,贾某可能也就认了!”
“可那贾政和我同出于贾家,我若根底浅,他能根底深到哪里去。”
“我若是个腹中空,他一辈子也没考出个什么结果来,全靠祖荫当个了官,这般又腹中饱在哪了!”
“也不知道这老凳在哪里听来了这瞧不起人的话,用在了我这亲侄子身上,倒显得他见识多了!”
“可怜我那时的境况,不敢反驳不说,还得奉承着叔叔好文采,是侄子无能给您蒙羞了!”
“这就是贾某在这贾家的境遇!”
这事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诉说我贾琏在贾家的委屈。
说到这,贾琏抬起了头,腰板开始变得挺直。
顺便拿出了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
“照理说,周家瞧得起我,小公子这等身份竟还愿意委身叫我一声舅舅,可以算是给我了贾琏天大的体面了!”
“桃来李答的,我贾琏也不该拒绝小公子的要求!”
肯定,绝对的肯定;
肯定过后,那就该提出自己的要求了。
“可我不甘心啊,小公子明白吗?不甘心!”
“我记得小公子刚才说到那卫家的庶长子的时候,甚是咬牙切齿。”
“我不知道为什么小公子对着不守规矩的人如此憎恶,不过想来,若小公子有这情绪,那么将心比心的也能理解我的境遇吧!”
这可能是周权给贾琏留下的情绪破绽,让贾琏很是有心大做文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