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区坐落于长安城正北,论面积论繁华都毫无疑问是九大区中第一把交椅,但要论人口则不足倒数第二的凌江区的一半。原因倒也简单,此地居民多为长安乃至整个神洲的高门大户富贵人家,庄园宅邸动辄千米方圆,因而这种地广人稀的情况实属寻常。
天宝区东北有一高达三百余米的小山,因山上遍生檀木故而得名檀山。一座气魄雄伟的府邸依此山而建,从山巅一路延伸至山脚,殿阁屋宇不计其数,覆压数十里山野,堪称极尽土木之盛。
此即为长安许氏府邸所在,整座府邸由百年之前神洲第一建筑大师萧鸿鸣设计,修建历时十余年,耗费资财以百亿计。
许府不只坐拥长安神都之胜景,更于风水、阵法设计上极尽工巧之能事。时任许氏家主的许铭远,也即是许临山的曾祖付出巨大代价邀请河北赵氏在此地布下神符大阵。这座大阵平日可鲸吞地下神都龙脉灵力,供给许氏子弟门客修炼,战时亦可成为兼具杀伐御守之能的护府大阵。
昔年许氏府邸落成后,许铭远曾请五位修炼真气的大宗师同时出手轰击大阵一点,五大宗师全力一击之下竟未能造成半分实质性损伤,一时引为佳话。
此刻,府邸后方的临渊阁中,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正徘徊于一扇门前,妇人约莫四十余岁的年纪,凹凸有致的身材流露出熟透了的风情,一身雍容气态煞是迷人,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饰品无一不是遍寻神洲也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其身份之尊贵可见一斑。
妇人在门前来回踱步,肌肤依旧白嫩如凝脂的脸上写满了担忧爱怜,是不是驻足望向远处临渊阁的大门,眼神中充满期待。
忽然,楼阁之外传来一声调笑,声音的来源似乎是位年纪不大的男子,正对门口的侍女笑说着什么新听闻的荤段子。只是调笑之后许久,依旧听不见侍女的应答声,男子冷哼一声,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很快,一个姿容俊雅的青年出现在门内,妇人看到他的一瞬间,眼中瞬间盈满柔情,掩唇呼道:“陵儿!”
青年猛地抬头,看见飞奔而来的妇人,俊美非凡的面容上露出一分惊喜,两步飞跨上前与妇人重重拥抱在一起,将满含泪水的眼睛埋在妇人肩膀上,呜咽道:“母亲!我回来了!”
妇人双手在他脸上摩挲着,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是她摸到下巴时又有些心疼,道:“怎么又瘦了许多。”
青年咧嘴一笑,“青辰道长对我要求颇为严格,这些日子天天都在勤学苦练,自然瘦了些,不妨事的。”
妇人勉强抑制住澎湃的心绪,为青年整了整衣领道:“快些进去拜见你父亲吧,他已经等你好些时候了。”
青年深吸一口气,望了一眼紧闭的正门,认真点了点头。
临渊阁深处,一把黑檀椅置于最高处,除此之外整座正堂中并无任何陈设,只有名贵木材铺就的地板倒映着暗沉的幽光。这里是许临山思考问题的静室,寻常时候绝不容他人入内,便是连他那位出身自河东卫氏的夫人亦是如此。
一声轻微的木材摩擦声响起,正门被人缓缓推开,又于身后关好。许子陵低垂着脑袋,保持着不快不慢的步伐,每一步的距离都如精确测量过一般,直至那把檀木椅之前十步停住,躬身道:“父亲,我回来了。”
檀木椅上坐着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人,身着一袭宽松的长褂,手中盘着两只出自东海的夜明珠。许临山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打量着自己的独子,许子陵也就不敢多发一言,恭谨地垂首而立。
“你于殿外调笑侍女不成,冷哼一声怒形于色,是什么意思?”许临山淡淡发问。
许子陵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语调平常地回答道:“父亲这里的侍女还是这么无趣,既然是调笑,她们不笑我哪还有面子。说起来,楚原城风月场里的姑娘们都比她们有趣了许多,父亲何不考虑更换一二?”
砰的一声,许临山将掌中两枚夜明珠捏成齑粉,冷冷道:“我送你去青辰道观,他就教你这些?”
“自然不是,该学的本事我一样也未落下,至于父亲口中的‘这些’,”他淡淡一笑道,“孩儿自幼便无法无天惯了,若是在父亲面前故作拘谨,孩儿念头不通达只是小事,想必父亲也会觉得别扭得紧。”
许临山笑了一声,道:“本事学得怎么样你说了不算,明日开始的考核之上见真章。但你这处事的风格,若不是我许氏的嫡子,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许子陵将身子躬得更低,道:“正因为父亲是许临山,母亲是卫云落,我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行事。天下是神洲的天下,神洲是九氏的神洲,而九氏,现在和将来都由我们许氏说了算。我只需扛起许氏这副担子,其余的都不重要,父亲说对吗?”
许临山沉默良久,哈哈一笑,道:“起来吧。”
许子陵起身站好,忽然听到父亲说道:“我听说周家的丫头视你如寇仇,既然如此,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江南周氏固然不容小觑,却也用不着几次三番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许子陵摇头道:“父亲不知我爱她爱得多深切。”
许临山气笑道:“若不是我早知你的性子,倒要被你这句话蒙骗了。”
许子陵微微一怔,失笑道:“我并非胡言乱语,自幼周围的孩子奉承我的有,巴结我的有,憎恶我的当然也有,只是能够发自内心地对我不屑一顾,还敢形于颜色的就只有她了。”
“自有生以来,有父亲母亲庇佑,世间诸般人事无一敢拂逆于我,唯有她一个例外——偏偏这个例外那么美,那么天赋异禀,就像一只凌于九霄之上的凤凰。”
许子陵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当然爱她,每日每夜都在想着征服她,拥有她,让她成为我拥有的一切中最为耀眼的珍藏。这次异调局一组的名额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第一步,但若是连这一步都走不好,我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了。”
许临山目视良久,轻叹一声,道:“也罢,随你去吧,待你加入一组之后,为父会尽力为你促成此事。”
许子陵再度躬身一礼,道:“谢父亲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