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森把车稳稳停在西北医科大第一医院的门口。
陆千里在车上偷偷联系了陆昊,问了他的意见。
陆昊很快回了消息,“关节外科处理小儿发育性髋关节脱位比较多,刚好我今天值班,一会儿到医院给我发消息,我带你过去。”
陆千里并未透露骆安邦的身份,他现在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只知道是当兵的,军衔似乎还不低。
就说是自己的亲戚,西北医科大的老师,对于学生的亲属,还是多多少少会有些照顾。
也不是搞特殊,白天挂个关节科的号就能解决的事情,到了晚上会有些麻烦。
主要骆安邦和安迎秋都是俩急性子,让他们捱到天亮,也是个极大的煎熬。
关键,这是不至于走急诊的病。
“其实千里啊,这个情况,你全家老小跑过来,有些太紧张了。”陆昊这个啰嗦嘴,又在多说话。
陆千里偷瞄了一下铁塔般的骆安邦,这尊佛可别在这个时候发火,不然自己夹在中间,进退维谷,可就难办了。
骆安邦从来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和自己的妈妈一个劲儿给陆昊道着歉,“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他们俩有点愧疚。
“说这话就见外了,小陆可是我们骨科自己人,说不定将来,还要靠他提携我嘞。”陆昊大力捏了捏陆千里的肩膀。
关节外科很快便到,陆昊带着他们径直走进了医生休息室。
这个点儿,没特殊情况,值班医生都在休息室。
“你们在外面等下,我看看是谁值班。”陆昊进了休息室。
“兵哥,别睡了,起来嗨,这才九点你就躺下了?”陆昊一屁股坐在架子床上。
那铁床发出来令人一颤的吱呀一声。
“滚蛋,快起来,等会儿我们科固有资产就得少张床了。”代兵一脚把陆昊踹下床。
“我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也是西北医科大学生,亲戚孩子有些发育性髋关节脱位,你给帮忙好好看看。”
代兵也是关节科的老主治,经验也十分老道,患者口碑也很好。
“多大的孩子。”代兵边整好白大褂,边起身出门。
“出生十几天吧,可能还没有?”
代兵出门,看见这一大家子,也是一愣。但是也十分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
“哪个医院出生的。”代兵领他们到办公室。
“放在桌子上。”代兵把桌面上散落的一些病历夹清开。
“昊子,你诊断的吗?”代兵一边迅速做着查体,一边询问道。
“是我诊断的。”陆千里简要汇报了下情况。“大腿皮纹不对称,左侧肢体短缩,allis征及ortolani征都是阳性,应该是左侧发育性髋关节脱位。”
代兵自己做着检查,抬眼瞥了眼陆千里,“是骨科的研究生?”
在各种检查结果越来越清晰的现在,很多临床医生都越来越忽视查体的重要性,更别说单纯依赖查体和体征来进行诊断。
“不是,实习生。”陆千里坦然回答道。
“后生可畏啊。”代兵回到电脑前,“孩子叫什么名字?”
“还没起好,出生证明都还没办。”骆安邦如实回答。
代兵点点头,在电脑上开好检查单,“做个双侧髋关节的超声,最后确定一下。”
转身对着骆安邦说,“大概率是发育性髋关节脱位了,一会儿超声结果出来,找我来看看。之后就联系佩戴pavlik吊带,就可以了。”
“千里,放射科知道在哪里吧。我那边科室还值着班,就先回去了。”陆昊接了个护士电话,科室里还有病人需要他回去处理。
“好的,没问题。”
当时在急诊抢救,可没少半夜送病人去做检查。
一大群人又在陆千里的带领下,坐着电梯下到一楼,然后去旧住院楼的三楼做超声。
好在晚上没什么病人,超声也几乎没怎么排队,很快做完超声,又回到关节外科找代兵看结果。
代兵认真看了超声的结果,“左侧发育性髋关节脱位,分期iib型。”
从旁边拿出准备好的pavlic吊带,给骆安邦的女儿开始穿戴。
“来,把您女儿放在桌子上。”代兵嘱托道,“科室暖气开得很足,也不用担心她着凉。”
安迎秋点点头,把怀里的孩子放在桌上,解开了外围的包裹。
pavlik吊带由三部分组成:体部、右腿部和左腿部。
代兵把体部围在孩子的胸部,带子刚好在**水平线以下。
将肩部袋子从肩胛骨之上绕过肩部,系在前面的纽扣上。
代兵动作轻柔,关怀备至。
腿部近端的尼龙搭扣置于腘窝以远,远端的尼龙扣置于踝关节上约1厘米处。
代兵通过调节腿部前、后方带子的位置让它对应的位于小腿近端的内外侧。
腿部和体部相连,用前面的带子在腋前线用纽扣调节好,使得髋关节屈曲到90-110度。
小婴儿“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被摆弄来摆弄去,难免会有点小脾气。
“来,宝贝儿,我们趴过来。”
骆安邦和陆千里一起上手,轻轻给孩子翻了个儿。
他也是刚当父亲的人,体贴得像是对待自己的女儿。
代兵轻轻握住孩子的脚,使得下肢屈曲外展。
将后侧带子与体部连接,缓慢调节,使得其能限制髋关节内收。
代兵反复调整着带子的松紧,让后侧的吊带保持松弛状态,仅仅用于限制髋关节内收,而不至引起外展。
陆千里看得津津有味,如获至宝。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平日里,几乎看不到pavlic吊带的佩戴方法,没想到这其中的门道,如此复杂。
“前三周要尽量保持24小时佩戴。”代兵认真嘱托到,“每周到关节外科的门诊复查,同时调整松紧度。”
“不能因为孩子苦恼,就擅自松开吊带,或者拆掉。”代表不厌其烦地嘱托,“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心软,反而害了孩子。”
这一趟忙活下来,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代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自己人,别的费用就算了,去吧吊带的材料费交了就行。”代兵撑着疲惫的身躯起身,“有什么事,到关节外科门诊,挂我的号就行。”
“谢谢代医生,代医生您慢走。”骆安邦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轻轻抱起桌上还在哭闹的女儿,准备回家。
陆千里已经先前给婉仪姐汇报了下情况,免得她一个人在家里担心。
“高哥,就麻烦你把骆叔叔他们送回去了。”陆千里揉了揉酒后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我明天七点多还要上班,就直接在科室睡了。”
高森点点头,“放心吧,别的不敢说,开车送人,咱是专业的。”
安迎秋抹着眼泪,年龄大了就是爱激动,“千里啊,以后周末得闲了常来家里做做,阿姨手艺可好了,就当自己家就行。今天可真是麻烦你了。”
骆安邦依旧话不多,“千里,就不说见外的话了。以后用得上骆叔叔的时候,尽管开口。”
高森把玩着车钥匙,等明天见到梅夫人,又有事情可以汇报了。
“嗯嗯,有空就去的,也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此刻的陆千里,已经在想,是去急诊睡呢,还是就在关节凑活一晚。
为什么不去内分泌?
根本没他的位置。
内分泌办公室里,只有四个床位,三个研究生加一个实习生,挤得满满当当。
医生休息室,那是二线医生休息的地方。
一线医生,科室里有床,已然不错。
“还是去创伤骨科找昊哥吧。”陆千里权衡再三,还是没有和不是很熟悉的代兵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