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好半天都没反应,江修临脸上的笑也渐渐凝固住了,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惴惴不安道:“……是不是这个安排太突兀了,你不喜欢?”
盛鸿朗几个也不笑了,手心蜷起来,呆呆站在客厅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万辞一向不喜欢这种哄闹的场面,今天他们来都没跟她提前通知,保不齐正撞人家枪口上。
几人都低下了头,浑身绷得紧紧的,不敢多嘴。
万辞扫视了一圈人,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几秒,从万炀初看到温以冰,最后绕到心虚的江修临身上。
如果不是他们搞了这么一出,她根本就不会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姑姑一直没说话表态,吓得万炀初抱紧了老猫,手劲儿无意识加大,勒的猫咪呜呜直叫。
温以冰只好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开狸猫。
良久,万辞才开口,声音轻的仿佛随时要消散的云似的。
“谢谢。”
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亲切一些,眼神扫了扫他们手里的礼盒,“这些都是给我的?”
寒冰般的气氛骤然被打破,文弈登时喜笑颜开地回答说:“当然啦!”
说着,他就将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万总,生日快乐!”
其余几人连忙跟着上前,很快,万辞的手里就满满当当地塞满了礼物。
万辞抱着礼物山,表情怔愣又呆萌,还是江修临眼疾手快过来帮她接下,“哎呀呀,都抱着干什么,又不是暖手宝,等晚上了一个个拆。”
万炀初一手抱着猫,一手扭扭捏捏地将礼物藏在背后,精心挑选的礼物盒露出一角,怎么都遮不住。
万辞瞥了他一眼,伸了伸手,“不准备给我吗?”
万炀初犹豫了一下。
今晚聚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知道其他几个人给姑姑准备的礼物有多贵重。
他一开始还不知道盛鸿朗给他姑姑送一盒印泥是什么意思,盛鸿朗说给她姑姑盖章玩。
直到江修临向他科普了龙泉印泥的来历,万炀初才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几人都是按着万辞的喜好来的,越是有收藏价值的东西她越喜欢。
于是苏柯送了幅龙凤双面绣,文弈带来了一把黑纸棕竹五百罗汉扇,温以冰的是一枚通体润白的绞丝镯。
望着这些只有在温以冰带他逛博物馆时才有幸见过的工艺品,万炀初不自觉地将自己织的红色围巾往身后藏了藏。
他感到很不好意思,小声说:“……姑姑,我、我给你准备的东西还没到,我过两天再给你……”
万辞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我就想要你手里那个。”
万炀初紧了紧手心,结结巴巴道:“可是……”
还是江修临直接戳穿他:“哎呦,你这孩子,织了好几个晚上的,怎么说不给就不给了?”
这一下子,万炀初的脸色更红了,低着头,紧紧抓着手里的礼盒。
万辞再次伸出手。
温以冰请拍了拍他的后背,用眼神示意没关系。
少年这才终于鼓起勇气,从身后将礼盒拿出来,递到了姑姑手上。
万辞当场就拆了。
万炀初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直到看到万辞将那条红围巾戴在脖子上,他愣住了。
万辞皮肤是天生的冷白,加上瞳色诡异的眼睛,让她看上去冷漠疏离,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这条亮红色的围巾一围在她脖子上,瞬间,万辞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
江修临从未见万辞身上出现过如此亮目的色彩,一时间看呆了,等回过神来时,文弈戳了他好几肘子,眼神示意万辞正看他呢,一脸呆相成什么样子。
江修临自知失态,慌忙移开视线装作淡定的样子。
万辞低眸,瞄了眼脖子上的围巾,问道:“怎么样?”
几人连忙捧喝道:“好看!特别漂亮!”
江修临脸蛋红红的,抿着嘴赞叹说:“特别好看。”
万辞抬手摸了摸柔软的围巾,对万炀初说:“没白疼你小子,手艺不错。”
少年脸颊红扑扑的,被他姑姑夸一句,身后仿佛有条兔子尾巴像螺旋桨一样疯狂摇摆,简直快要原地飘起来了。
在欢乐融洽的氛围下,管家推着蛋糕出来,笑眯眯地跟几位说道:“该吃生日蛋糕了。”
文弈像只丛林里的猴子,两眼放光兴奋道:“万总,你是寿星,快许愿吧。”
几人一同笑着催促道,万辞只能戴着围巾,盯着蛋糕看了几秒,然后拿起刀子就准备切蛋糕,江修临当即拦下了她。
男人睁着漂亮的蓝眼睛,耿着脖子道:“你还没许愿呢。”
万辞拿着刀,不解:“我刚许过了。”
江修临眉头皱的老高:“你都没闭眼啊。”
万辞愣了一会儿,原来许愿还要闭眼。但这个氛围实在是太让人不自在了,于是她握着刀,道:“没事,我心里许过了。”
江修临扁了扁嘴,小声道:“你再重新许一遍嘛,不然愿望不灵的。”
万辞凝视了他几秒,好脾气地妥协了:“行。”
她放下刀,认真照着江修临的步骤,合上眼,十指紧扣,无比端正地朝着点好了29根蜡烛的蛋糕许愿。
等许完,万辞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吹灭了蜡烛,文弈跟苏柯爆发出一阵庆祝的欢呼,然后由着万辞给他们分蛋糕。
几人谁都没敢拿蛋糕糊脸闹哄,全老老实实吃完了手里的份,剩下还有一大半,万辞让管家都分给了佣人和保姆。
庆祝完这个小小的生日,温以冰几人没有多作停留,先后离开了北纪玺府。
等人走完,别墅里终于安静下来,万辞脖子上还裹着那条围巾,万炀初怕她热,小声说:“姑姑,你可以摘下来了。”
万辞没觉着多热,她天生体温偏寒,这时候戴着围巾倒没什么不适。
江修临问她刚刚许了什么愿望,万辞兀自沉静了几秒,淡淡撂下一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江修临扁了扁嘴,但也没无理纠缠,毕竟这事没得争,他私心希望万辞许的愿望里有他。
男人大拇指指尖掐了掐指腹的肉,小声道:“那……你的愿望里有我吗?”
万辞眼神扫过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
江修临耳朵立马就耷拉下去了,随即眨着无辜可怜的蓝眼睛不死心的又问,“真的没有吗?一点也不跟我沾边吗?”
万辞静了一会儿,嘴里忽然发出一声轻哼。
江修临当场反应过来,兴奋地跟在她后面,“是有我的吧?我就猜肯定有的!”
万辞没直接说明,但微微上扬的眼梢暴露了一切。
对着蛋糕许愿的时候,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希望身边所有人一切安好。
等了半天,万炀初都没见到江修临拿出来他的礼物,不由得疑惑道:“哥,你的礼物呢?”
闻言,万辞也看了过来。
江修临神秘一笑,就等着这一刻呢,于是引着两人往楼上录音室走。
进了房间后,万炀初张大了嘴巴,他这才知道为什么江修临刚才没直接把礼物拿出来了。
只见录音室被清理出来一大片空间,多余的吉他架子鼓都挂到了墙上,而房间正中央,摆放了一架涂满了艺术画的三角钢琴。
万辞瞧过去,眼神瞬间就变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走上前,伸手覆上了白玫色的琴盖。
镶金的谱架和脚踏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芭芭雅嘎时钟小屋琴腿瑰丽的设计感充满了浪漫气息。
世人皆知穆索尔斯基用音符展示画作,于是施坦威将不朽的钢琴作品和经典的绘画艺术融为一体,诞生了这台“图画展览会”艺术外壳钢琴。
万炀初不懂钢琴,也不懂艺术,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架琴价值不菲。
对于万辞来说,钢琴是她遥远学生时代的短暂梦想,承载了难以明说的深意。
江修临见她满意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这礼物是挑对了,不枉他专门飞了一趟m国找品牌设计师保罗赶工。
施坦威系列“图画展览会”艺术外壳钢琴,每一架上的图画都由世界之名视觉艺术家、钢琴演奏家保罗·维斯亲自构思并进行纯手工绘制,全球限量,价值千万。
空运回来的时候,他全程盯着组装,一直让别墅里的佣人保守秘密,就为了等待此刻。
“上学那会儿,我曾经说过,以后要送你一架钢琴。”
江修临上前,靠万辞近了一些,眼神真挚脉脉。
“很抱歉,这个承诺我迟了太久才实现。我只希望你开心。”
万辞围着钢琴转了一圈,指尖划过光滑的琴面,心中感触良久。
像是穿梭了时空,和少时的江修临重逢,两人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你喜欢钢琴吗?”
—“也许吧。”
—“那我回头送你一台钢琴怎么样?”
—“不要。”
—“为什么啊?”
—“我送你,全新的,音质更好的。”
—“不要。”
—“我不管,钢琴我送定了,你必须得收下。”
万辞转过头,眼眸苍茫感慨,宛如透过他和过去相连,她问江修临道:“你想起来多少以前的事?”
江修临有些愧疚,老实回答:“一点点,我就记得我说过要送你一架钢琴。”
万辞又摸上了钢琴,细长的手指轻轻触了触琴键,顿时,录音室里发出一声清脆空灵的键音。
千万价值的音轴恍如有了灵魂,音质空灵完美。
万辞脸上扬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江修临看在眼里,心里软软的,“其实,还有一件礼物,我也想给你。”
万炀初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天呐,一架钢琴还不够,还有别的?
若不是万辞一直裹着那条围巾,他现在都要羞愧到钻进地缝里去了。
人跟人之间真的不能比。
闻言,万辞看了过来,江修临抿了抿唇,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紫色的饰品盒,然后托着,在万辞面前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