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珏儿,母亲这一生跌宕起伏,除了你和长乐,母亲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如今母亲唯一的愿望就是等待长留王归来。"
"母亲,"刘珏拉住我的手臂,"可是皇叔在永宁之役中就已经不在了啊,您这样执着的等候,又会有什么结果呢?"
我定定的看着他,漆黑的瞳仁掠过一丝伤痛,"珏儿,即便他活过来,亦不会回来与你相争,母亲也什么都不要,你如今已经亲政,母亲守在这里,不为江山只为一人,若他平安归来,母亲就离开长安,不会再回来。"
说罢我转过身,拿起那壶茶水,"母亲的心就如同这茶水一般,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内容和企图,只不过是炒熟的大麦泡了滚水,因着这点心的味道,才显得浓烈,你肖似你的父亲,怕是觉得母亲如今成了太后,难免把心思放在景行或者长乐身上,早晚有一日会危及你的江山,孩子,你大可放心,母亲可以现在就离开未央宫,不做这个太后!"
我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让那么一个小女人去骗我,想将我骗到甘泉宫,随后偷走遗音琴,毁了它。"
我又停顿了一下,"还好母亲还不算老,及时反应过来,才走来这一趟,倘若遗音琴毁了,你我母子的缘分,便真的算是尽了。"
此时天空闷闷的阴了下来,大殿外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我缓慢向外走去,庭前的风鼓起了我的长裙,我木然地接受着雪花落在脸上的感觉,白色的羽衣飘摇如仙,我仿佛就要乘风而去。
"母亲!"刘珏在身后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他像个孩子一般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跪倒在我脚边,紧紧抱住我的腿,"母亲,您别走!是儿子错了!儿子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这片江山,而是为了您!我,我爱您呀!"
天空上骤然爆出一片惊雷,风旋转起来,裹挟起无辜的雪花,可惜它的力量,无法将雪花再送回天上。
我惊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雨泪滂沱的仰着头,"母亲,你说我像刘无忌,我不像他!我可以不要江山,只希望母亲永远留下,我不知何时有了这疯狂的想法,越是压抑,它越是如藤蔓般疯狂的生长,母亲,我是不是疯了?明知不该,却。。。"
"孩子,"我抱住他的肩膀,"都是母亲的错,都是母亲的错。"
我们默默的在庭中站了很久,几乎变成两个雪人。
我将我所有的故事都讲给了刘珏听,他从震惊到百感交集,最后陪着我一起落泪,长安的雪是下不完的,也是我的孽。
我长叹一声,对面的终究是我儿子,我怕他凡人血肉之躯,站久了,委实要冻死在这里,
于是我们又回到寝殿,吃着点心喝着茶。
默默的互相都不再做声。
"母亲,"他突然道,"我很小的时候,赵夫人就常对着我说起您。"
刘珏一直都不再称赵燕回为娘亲,因着他的童年并不快乐,不过是母亲为了向上爬的一个砝码,他从未感受过母亲的真心疼爱,有的只是那句,你我母子若是想出人头地,你便要能坐上太子之位。
他看着我温和道,"她说您是个妖精,迷惑了父皇,抢走了我和她应有的宠爱。于是我很怕您,每次看到您的仪仗远远回来,我都恨不得躲起来,看都不要看到。
直到后来我无人收留,是您将我留在身边。
那天我第一次看见您,您坐在一堆漂亮的锦绣衣料中间,笑盈盈地看着我,您的笑容比名贵的丝绸更加流光溢彩,我觉得您美得惊人,却依旧害怕,只听您叹息说,即便你不喜欢我,你我也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您说这话的时候,七分认真还有三分俏皮,您把我看作一个大孩子,与我道明眼前形势,不计前嫌的留下我,也许从那时起我便动心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安全。"
刘珏靠在我的肩上,继续道,"我不是想毁掉遗音琴,我只是怕您离开,我觉得皇叔不会再回来,您却令自己日渐消瘦,我想把它藏起来,等您接受这个现实,我不知你们有那些奇缘。"
"珏儿,母亲为你弹奏一曲吧。"我一笼袖子,遗音琴瞬间出现在我手上,"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珏儿,我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盲目又狂热,只是逞匹夫之勇,为了成就一段爱情而去爱,却不过是一叶障目,两败俱伤。
而真的感情便是,世间有那么多的男子,我却只相信他一人,只会等待他一人。我和你皇叔,是分不开的,即便不能在一起,也是分不开的。"
一曲既终,刘珏跪在我面前,"母亲,我希望像个男人一样,愿你能等到皇叔回来那日,从此我只会将您当作是母亲,让所有的依恋和情感,都化作对您的敬重和仰慕。"
我点点头,刚想说什么,遗音琴却突然自己腾起半空,我身上的结魂珠一阵滚烫,我一松手,珠子也飞到半空,金光乍现,一个清冷的男声冷笑道,
"很美的琴声,很深的感情,可是我却听不大懂!"
宝珠骤然一阵抖动,随即当空破裂,七彩祥云顿时照亮了大殿。
我激动的喊道,"景行,是你回来了吗!"
片刻后,云雾里走出一个男子,长长的黑发缎子一般披在身后,那相貌如画,那样绝世的光华再无人可及,不是景行又是何人?
我无声的伸出手,整个人一跃而起,向着他的方向奔去,那道光晕伴随着我的到来,而渐渐退去,我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眼前的男子,我的头紧紧贴在他的头边,
"景行,你终于回来了吗?"我的眼泪簌簌而落。
而过了半晌,那个男子却在我耳边道,"你是何人?"
我一惊,松开了手,却看到他目光微凉,审视着我,
眉心一皱,"什么景行?你可是认错了人?"
我一阵头晕目眩,却也觉得他的表情陌生的很,"不是景行,你却是何人?"
"吾乃是天宫太子长琴!"他的神情一肃,身上万道光华盛放而出,连我也不能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