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病,是毒。”任夫人道:“而且只有南宫灵有下毒的机会!他真面目未露出来以前,谁都识得出他是世上最孝顺的人,不但帮中的艰难事务,全都是他一力承担,就连任慈的起居饮食,他也照顾得无微不至,我反而没有什么事可做了,本还感激他的孝心,谁知他如此做竟为的是下毒方便。”
楚留香苦笑道:“但他为了怕引起别人怀疑,所以又不敢将任老帮主毒死,此人心肠之毒辣,行事之周密,竟连我都看不出。”
封舟道:“你二人对他印象极好,一个把他当做好友,一个把他当做亲生孩子,这第一印象已成,当然难以打破。想来等任慈发现是南宫灵下的手之时,已经无能为力,无论什么事,已只有听命于他,非但不敢说破他的毒计,还得瞧他的脸色,极力敷衍着他,甚至巴结着他……我说的可对?”
任夫人缓缓点头,一双眼睛,也失去了优雅,双肩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一段含辛忍辱的日子,想必是充满了辛酸血泪。
“那四封信又是?”
“是他帮我寄出去的,南宫灵为了收买人心,支出甚是浩大,但他为了要在江湖中建立名声,又绝不能去妄取非分之财。我嫁给任慈后,虽已隐姓埋名,但他却知道我的底细,这自然也因为任慈实在太信任他,他开支日益巨大,几年来入不敷出,有一天,竟逼着要我为他想法子,所以我就写了那些信。”
楚留香击掌道:“不错,夫人那封信上,并未写明究竟是什么困难,而左又铮、西门千的金钱又都来得甚易,海南剑派财产也不少,沙漠之王更不必说了,南宫灵自会以为夫人写信是为了要为他借钱的。”
任夫人颔首道:“他想利用我,我正也想乘此机会利用他来为我传信,只要能见着他们四人,什么事就好办了。”
楚留香问道:“但南宫灵却又为何改变了主意?没有要他们的财,却要了他们的命?”
“你说什么?我父亲去世了?怎么可能,一定是你胡说的?”
直到这个时候,黑珍珠才听到自己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往日虽然心中有所揣测,但总有千般理由说服自己,但现在听到楚留香的话语,这才确定自己父亲真的去世了。
“楚留香垂下头有道:“令尊大人确实已……己故去了。“黑珍珠身子一震,嘶声道:“你……你说什么?“
楚留香叹道:“我巳将令尊的遗骨,好生保存在鲁东红石崖。海边渔村里有个李驼子,你若赶到那里,可要凶将带到我的船上,等你见到苏蓉蓉时,便也可见到令尊大人的尸身了。“
黑珍珠狠狠地瞪了一眼楚留香,忽然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南宫灵的身上。
南宫灵被点中穴道,一动也不能动,也说不出话来,但是在黑珍珠暴雨般的编制当中,他很快皮开肉绽,浑身都是伤口,眼睛也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黑珍珠一口气抽出九九八十一鞭,正欲再抽的时候,楚留香一把拉住了她:“他已经是笼中之鸟,你何必急在一时。”
等黑珍珠安静下来,任夫人又徐徐道:“南宫灵改变主意,是因为一个人,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听过他的声音,而他就在这里。”
任夫人说着,望向了那个昏迷不醒的倭人。
众人惊道:“难道他才是这些事的主谋?”
封舟扫了倭人一眼,说道:“刚才这条倭奴贱种与我对峙之时,全身汗流不尽,脸上却像死鱼皮一般,半点表情也无,我怀疑是一个易容的家伙。”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楚留香:“听说楚兄是易容高手,无论是谁易容的再巧妙,也难逃你的慧眼,不如请你看看这家伙是谁。”
楚留香打量了那倭人一番,突然眉头一皱,在他脸上抹了两下,抓下一副假面和假发来,然后,他一下子愣住了。
“竟然是他?”
因为封舟的插手,楚留香根本没能够自己抽丝剥茧,一点点发觉事实真相,以至于看到面具后面的面貌,顿时傻了眼。
“楚兄可认识此人。”
楚留香苦笑道:“自然是认识的,他就是妙僧无花。”
“少林天峰大师的弟子,那个少林天才无花?”任夫人惊道。
“不错。”楚留香又开始摸鼻子了。
任夫人眼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继续说下去:“就在他来过后的第二天,南宫灵就送来了一碗参汤,说是要给任慈进补,我昔日也可算是江湖中一流的下毒能手,这参汤中只要有一丝毒药,无论他下的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毒,都没有我试不出来的。所以我认为,这碗参汤,想必是不会有问题的了,然后……”
楚留香心里一动道:“任老帮主喝下那碗参汤后,是否全身都肿胀起来?”
他话未说完,任夫人已吃惊道:“你怎会知道的?”
楚留香道:“天一神水,你试不出那参汤中的毒,只因那是天一神水!”
他开始讲述起他知道的事,以及他这次出来,初衷之一便是查询天一神水的下落。
“但是南宫灵和无花,他们为什么?”
“那就要从二十年前说起了。”任夫人道:“我听任慈说过,在二十年前,有一个叫天枫十四郎的倭人渡海而来,一心要与中原武林的高手们,较一较高低,那时任慈接掌丐帮门户未久,正是他的全盛时期,天枫十四郎既有打遍天下武林高手自勺雄心壮志,自然不会错过了他。踏上中土还未有多久,就向任慈送出了一封挑战的信,约期与他决斗。”
“倭奴贱种一贯狂妄自大,可笑之极。”封舟冷笑道。
“不错,那天枫十四郎的刀法虽然有些诡异,却没有我中原武学的博大精深,更是不懂得内功的运用,动手仅仅几招,就被外子一棒打翻。”
“呃。”
楚留香不知该如何评价那一战,继续听任夫人说了下去。
“听外子说,那倭人之所以如此不济,还因为在与他动手之前,已和别人决斗过一场,而且已受到很重的内伤,他若肯说出来,任慈自然绝不会乘人之危和他动手,但他却怕自己说出后,别人会以为他有了怯意,所以只说了‘来吧’两个宇,对自己的伤势,竟是始终绝口不提,任慈却以为他是生性狂傲,不屑与别人说话哩!”
“要么是夜郎自大,无自知之明,要么是心机歹毒,暗藏阴谋。”封舟道。
任夫人接道:“他受的内伤本已极重,再加上任慈的一棒,内外伤一齐发作,铁人也禁受不起,当天就不支而死,直到临死时,也没有说一句示弱的话,更没有丝毫埋怨任慈之意,只说他能死在战场上,已算不虚此生。”
“如此说来,这天枫十四郎倒也是条汉子。”黑珍珠道。
“扯淡!”
封舟冷哼一声,语出惊人。
“封兄有何不同看法?”楚留香问道。
“若我猜测不错,接下来任夫人就会说起这倭奴天枫十四郎会向任老帮主提出请他收养遗孤的请求,而任老帮主处于愧疚和钦佩心里,定然会将天枫十四郎的孩子养大,并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我说的可对?”封舟看向任夫人。
任夫人点点头,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