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的意思莫非是本帅的错了?你心里是不是在埋怨老夫没有听从林觉的警告,才导致了今日之败?”杨俊瞠目怒喝道。
“……这个……末将岂敢。末将只是认为,林觉他们似乎并非如猜测的那般别有居心。末将跟他也聊了一些话,他的态度还是真诚的,不似传说中的那般。”韩刚咂嘴道。
“好你个韩刚,你是真的中了邪了。本帅的话你当耳边风,林觉的话你奉为至宝。那林觉是朝廷的叛贼,你居然为他说话,你是昏了头了么?嗯?”杨俊大怒,指着韩刚的鼻子喝道。
韩刚皱眉躬身道:“元帅息怒,末将只是就事论事。就这件事而言,对林觉似乎有所误解。他当然是朝廷的叛逆,但在此刻,他也是大周人,跟咱们是同仇敌忾的。勾结辽人的事情怕是做不出来的。大人应该好好的想想这件事,免得误会了他的一番好意。”
“呵呵呵,好意?好你个韩刚,本帅算是明白了,你怕是真的失心疯了。跟本帅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罢,本帅不跟你磨嘴皮子,本帅命你即刻率兵马去将林觉等人擒获,死活不论。这或可抵你兵败之过。”杨俊怒极反笑,厉声喝道。
韩刚皱眉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杨俊怒道:“怎么?你敢违抗军令?”
韩刚依旧无言,他的脑海里响起林觉在自己离开时的忠告,林觉确实是个聪明人,他算到了眼前这一幕,所以他要自己不可提及自己是被他救下的事情。果然,现在杨元帅大发雷霆了。可自己怎么可能去欺瞒此事,自己本以为杨元帅不会如林觉猜测的那般狭隘,但事实就在眼前摆着,韩刚不得不承认,杨元帅在自己心目中的高大形象有些黯然失色了。这种对林觉的猜测和指责完全是没有根据而且是不理智的。杨元帅怎么会成为这样的人,这跟当年那个率领大军驰骋西北的杨元帅几乎判若两人了。
“好。好。你不肯去是吧。罢了,本帅另派别人去。你告诉本帅他们所处的位置。本帅也不让你为难,毕竟他救了你的命。本帅让别人去捉拿他们,这总可以了吧。拿纸笔来,让韩将军划出路线位置。”杨俊沉声道。
有人迅速的拿来纸笔,韩刚皱眉盯着那桌案上的纸笔半晌,沉声开口道:“元帅,末将不是故意惹您发怒,末将这便带人去接回剩下的兄弟们。但是……末将不能围剿林觉他们,因为那是忘恩负义之举。林觉他们救了我们上万人的性命,冒着巨大的危险将我们四百多兄弟从虎口之中救出来,我不能做那种忘恩负义之事。末将也不认为林觉他们如元帅所言的那般怀有叵测之心。末将不是要为他们说话,末将只是就事论事。末将的脑子愚钝,转不过这道弯来,元帅若是怪罪也没法子,末将愿意受罚。但末将也请元帅三思而行,莫要冤枉了帮我们的人。”
杨俊惊愕的看着韩刚,满脸的不可置信。韩刚从未
违背过自己的命令,从当年跟随自己的一名亲卫到今天,自己说什么韩刚便做什么,对自己言听计从。然而今天,这厮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反驳自己,拒绝提供林觉得位置,为林觉等人辩护,这种行为简直是破天荒的行为,让人愤怒到了极点。杨俊几乎可以认定,韩刚是被林觉洗了脑子,中了他的邪了。这种事如何能容忍,韩刚这么做便是公然的违背自己的命令,公然的对抗自己的权威,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就算他是自己的心腹爱将,那也绝对不成。
“来人!”杨俊沉声喝道:“将韩刚脱去盔甲,绑将起来。韩刚领军不力,于涿州和昨日两战之中接连失利,麾下骑兵死伤一万五千多人,无能之极。本帅已然给了他立功的机会,然而他却教本帅失望了。即日起革除其职务,押回涿州看押。回头本帅再送他回京城论罪。”
韩刚面如土色,站在那里呆呆无语。
杨俊沉声道:“韩刚啊韩刚,本帅对你不薄,你若稍有良心,便遵从本帅之命,去拿了林觉回来。你受他蛊惑太深了,犯下大错了,你快清醒清醒吧。”
韩刚怔怔的看着杨俊,半晌开口道:“元帅,韩刚实在不知错在何处?卑职无能,领军接连失利,卑职愿领罪,别无二话。但是,我做不出去拿林觉的事来,还请元帅原谅。韩刚对元帅尊敬之极,视若父亲一般,绝非故意要违背元帅之命的,实在是想不通啊。”
杨俊脸上肌肉抽搐着,沉声道:“那你便去监牢里好好的想去吧。也许有一天,午门外刀架在脖子上,你会想通的。来人,捆了押下去。”
兵士进来将韩刚身上的盔甲兵刃解除,绑了个结结实实。一群骑兵们都傻了,他们怎料到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适才还是一片欣喜,现在却成如此情形了。
杨俊沉声喝道:“你们谁能记得来时之路,主动自告奋勇,本帅重重有赏。”
韩刚正被人推出帐外,闻言回过头来喝道:“你们的命是谁救的,莫要当忘恩负义之人。谁要是当小人,便不是我韩刚的兵,韩刚没有这样忘恩负义的兄弟。”
几名正打断回话的骑兵闻言都闭了嘴。杨俊怒不可遏,大吼道:“将韩刚掌嘴三十,打五十鞭子示众。帐内这几十人,谁敢包庇逆贼林觉,立斩无赦。”
……
半个时辰后,一只兵马在凌晨的薄雾之中出发了。韩刚固然骨头硬,能挨得住。那些救回来的骑兵可没他那么硬气。在斩首的威胁之下,很快便都招供了。几十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前恐后的提供了沿途的路线特征,一张路线图很快便绘制完成。
杨俊立即命一名将领率领三千兵马前往林觉等人的栖身处进行围剿。那三千兵马在巳时时分抵达了那片藏匿的林间空地。一番冲锋之后,发现林间只有马长青和那两百多伤兵错愕的看着冲杀而来的官兵。落雁军众人早已离开许久
了。
马长青从前来的将领口中得知了韩刚的遭遇,他惊愕不已。一切都被林觉算到了,果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马长青既痛心又难过,但同时对韩刚也颇为敬佩。韩将军能这么做,这足以说明韩将军是个正直男儿,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倒是杨元帅的举动,让人颇为寒心和鄙夷。不敢承担责任不说,还执迷不悟,着实让人无语。
对比杨俊和林觉两人,再想想昨夜和林觉的一番长谈,马长青心中甚是感叹。正如林觉昨天说的那样,大厦将倾,里边支撑的梁柱都腐朽损坏了。整个殿宇已经没有了坚强的支柱。杨俊显然是其中一根腐败了梁柱。从此事中可窥见一斑。
……
就在南京析津府一带战云密布,战事一触即发的同时,东北方向的大辽中京道也已经陷入了漫天的战火硝烟之中。
从四月初开始,女真首领完颜阿古大率领十七万女真骑兵开始向中京道进攻。完颜阿古大用兵颇有一套,他们走了一条让辽人意想不到的路线,他们没有绕行中京道和东京道交界上的医巫闾山,而是直接翻越了这座大山,从陡峭的山峰之间穿越而出。
要知道,那医巫闾山可是被视为大辽圣山,是辽国龙兴之地。方圆虽只有八十里,但山峰高耸,海拔超过千米。苍松翠柏,香雪梨花,深谷幽涧,怪石奇峰,是为大辽国中一处盛景和神圣之地。本来以山势走向来看,此山呈西北往东南的走势,正如一道屏障堵在中京道和东京道的边界上。小股兵马或可穿越而过,但大队兵马特别是如女真兵马这样的十七万大军,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穿越的。
战前,耶律宗元和手下的众臣将领们都一致认为,阻击对手的兵力应该放在医巫闾山的山势两头的懿州和海北州两处。因为对方必然要绕行此山,他们不可能跨越此山,因为地势太难行了。
耶律宗元派出了北枢密院枢密使,自己的长子耶律春率二十五万大军镇守在懿州北山口。命自己的次子耶律材率二十万大军于海北州大凌河南侧布防,相当于将整个中京道和东京道之间的通道彻底封死。无论完颜阿古大从南北哪个方向绕行进军,都将遭受到兵力超过他们的辽军的凶悍阻击。
这两支大军分布在医巫闾山的南北两端,其实相聚也不过一百四十余里。一旦哪一处发现敌踪交上了手,另外一只大军便会急速驰援前往。而每一处的兵力也足以让他们能支撑到援军的抵达,毕竟兵力还要超过女真人一些。一旦拖住女真大军的前进步伐,等到另外一只兵马驰援抵达,便将形成绝对的兵力的兵力碾压态势。而这一切将在两天之内得以实现,因为距离不过百余里。
耶律宗元将此策形容为双头蛇阵型,言道:“两军为皆为蛇首,击一首而另一首至,只有蛇首,并无蛇身,何来七寸?此为必胜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