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了自己的恐怖猜想,二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许久之后,宁秋水缓缓向方山道:
“你知道我是死人吧?”
方山望着车窗外,目光出神。
“嗯。”
“我们这一行,天生嗅觉敏感。”
宁秋水偏头,有些诧异:
“你也是缝尸匠?”
方山吐出了一口气:
“是的。”
“我和我师父都是缝尸匠。”
宁秋水蹙眉,踩着刹车停在了红灯面前的人行道上。
一行行人从面前经过。
“黄昏小镇似乎并不需要缝尸匠,这里居家安乐,民风淳朴。”
方山也盯着前方的红灯,目光有些出神,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但缝尸匠需要黄昏小镇。”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嘲弄。
绿灯亮起,宁秋水踩下油门。
“有个叫陈老的缝尸匠把他的心脏装进了我的身体里,那颗心脏会吞噬其他心脏来保证自己活着。”
这话像是一颗突然爆炸的炸弹,响彻在了旁边的方山耳畔。
他转头盯着宁秋水,眼中明灭不定。
“你确定?”
宁秋水继续道:
“它此刻就在我的胸膛里,我曾给它喂食过一颗心脏,听到了它的咀嚼声。”
“很恐怖,对吗?”
“自己的胸口里住着一个怪物。”
方山沉默了片刻,立刻道:
“去我住的地方,我可以帮你取出来。”
宁秋水:
“还不是时候。”
“这个缝尸匠只是一个烟雾弹,背后还有一个幕后人。”
方山眉毛缓缓向中间一凝。
“怎么说?”
宁秋水解释道:
“我按照时间顺序给你讲一下缝尸匠陈老做过的事,你就明白了。”
“三天前,他找上了凶手,让他们帮自己杀了十七个人。”
“然后他挖出了其中十六具尸体的心脏,寻找保存自己心脏的合适的壶,但他没有找到,他发现最适合他心脏的那个壶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没有带走那些心脏,而是着急地去追寻消失的第十七具尸体。”
“不过,最后陈老也没有找到它,只是拿到了其他死者的尸体,无奈从它们之中挑选了一个烂壶,也就是我,来暂且保全他的心脏不腐烂。”
“他将心脏放进我的胸膛前,曾警告我绝对不要亲手去挖活人的心脏,只能用那些已经被挖出来的没有腐烂的心脏续命。”
“事情到这里,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
宁秋水将车停在了路边。
天上已经开始飘起了小雨,车窗变得朦胧,雨刷器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清理起来。
方山似乎知道宁秋水想要问什么。
“我可以很确信地告诉你,死人就是死人,没有办法挖出自己的心脏,然后逃离现场。”
宁秋水也给自己点了根烟,摇下车窗,雨雾扑面而来。
“所以是我自己想当然了……不过这也正常,之前得到的信息太少,推测总会有细节出问题的时候。”
“如果不是第十七具尸体自己跑了,那就有人提前一步带走了它,而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方山闻言,若有所思。
“人是晚上杀的,从凶手杀完人后离开到陈老过去,时间间隔一定不会太长,能够精准卡着这个时间点把尸体挪走的人……一定事先知道计划!”
他喃喃自语,夹烟的手指开始颤抖起来。
宁秋水继续补充道:
“或许我有一些假想的细节会出错,但一个想活命的人做事逻辑不会出错。”
“陈老一定没想到第十七具尸体会突然消失,不然他就不会留着那些鲜活的心脏在医院不管。”
“他被人当成棋子利用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就算他知道这一点,为了活命他还是只能妥协,选择继续为幕后者演完最后的戏。”
“当陈老这颗棋子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警察,凶手,回来复仇的厉鬼,以及带着一颗腐烂心脏的活死人互相撕咬起来……”
宁秋水说到了这里,话就止住了。
他知道自己不用再说下去了。
夜风夹雨,吹进了车里,方山突然觉得很冷,他急忙把烟头丢到了外面,关上窗户,手臂上已经是一片的鸡皮疙瘩。
“今晚真不该坐你的车,冷死了。”
他吐槽了一句。
宁秋水倒是没所谓,他根本就感觉不到冷热,一只手搭在车窗外面,双目朝着雨雾的深处看去。
“还有一件事情,我不太理解。”
“你说。”
“孙隼偷走了几具被挖掉心脏的尸体,那几具尸体应该没有被烧掉,而是被他带走了,他要这些尸体有什么用呢?”
正准备把里面的衣服扎进裤子里的方山,听到这里忽地愣住了。
“他把没有心脏的尸体带走了?”
“是的,从我最初离开火葬场到我折返回去的那段时间,他不可能把剩下的尸体全都烧掉,最多再烧掉两具,可是当我回去的时候,火炉里面的火已经快要熄灭了,这意味着,至少在十分钟内,他根本就没有烧东西。”
听到这里,方山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