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迟疑地接过盒子打开,她看到盒子里躺着一支十分华丽的金步摇。
这支金步摇莫约两指长,簪头以镂空的手法雕刻出几朵栩栩如生的重瓣桃花,呈现出花团锦簇般繁荣热闹的华贵造型,花瓣的脉络雕刻得惟妙惟肖,花瓣之下,缀着几根串着晶莹剔透宝石的流苏。
但流苏上的宝石只是点缀,整支步摇最璀璨夺目的,还属花蕊的位置上镶嵌的一颗水蓝色的宝石,宝石中隐隐有流光闪烁,像极了蔚蓝的天空中一闪一闪的流星雨,十分地华丽耀眼,精准戳中了元初的审美。
元初的呼吸沉了几分,半晌,她艰难地盖上盒子还给闻夕迟,抬眸对他道:“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能要。”
元初知道有一句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还有一句话叫做:无功不受禄。
“白书兰”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送给她一套这么华丽漂亮、且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首饰?
元初并非心思深沉之人,所有的心理活动都摆在了脸上。
闻夕迟眉目下敛,咳了两声,声音似乎比之前虚弱了些,道:“前几日我在花园晕倒,多亏了公主照顾,这是谢礼,还请公主收下。”
“谢礼?”元初皱眉,摇头推拒道:“不行,这太贵重,这我不能要。”
“这是我自己做的,金子在仙界并不稀罕,这不值什么钱,”闻夕迟将檀木盒子推回去,缓声道:“公主若是不收,我良心难安。”
“你自己做的?”元初原本狭长妩媚的眸子因为惊讶而微微瞪大,透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单纯,集矛盾与和谐为一体,对一直处于黑暗中的人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闻夕迟呼吸微滞。
离得近了,闻夕迟才发现元初浅棕色的瞳孔深处藏着一抹浅淡的金色,像是阳光被揉碎了,洒在清澈的湖水里,明亮而温暖,和步摇上镶嵌的星空石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真想把这双眼睛藏起来啊……
闻夕迟眯了眯眼,舌尖抵着上颚,眼神有一瞬间的深沉,不过很快又被他藏得更深了。
罢了,眼睛不是珠宝,若是摘下来了,就会变得黯淡无光,没这么生动漂亮了。
元初毫无所觉,她正在为“白书兰”是一个手工达人而感到震惊,她的视线落在闻夕迟的手上,仔细观察,果然发现他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上多了几个细小的伤口。
他的皮肤白,又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点点细小的伤口都难以愈合,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周围微微泛红,看起来有些显眼。
元初看着手中的檀木盒子,内心有些触动:“多谢。”
她叹了口气,“这支步摇我收下了,你身体不好,往后不必费心做这些。”
闻夕迟没有回元初的话,而是看着元初:“你簪上这支步摇,我看看合不合适。”
元初抬手摸了摸头发,懵道:“现在吗?可是我还没梳发髻……”
“无妨。”闻夕迟伸出手,往旁边的椅子上轻轻拍了拍,抬眼示意她坐下。
元初不明所以地坐下,闻夕迟推动轮椅,来到她的身后,下一瞬,她系着头发的发带被闻夕迟轻轻解开,如瀑布又长又直的黑发散开,她的发量又多又密,没有一点干枯和分叉,像一匹光滑的绸缎披散在身后。
元初诧异地回头,又被闻夕迟按着肩膀推回去。
“别动。”他低声道。
闻夕迟的腕骨看起来清瘦,力道却一点也不小,他的身量修长,即使同样是坐着的,也比元初高出半个头。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玉白的骨梳,一手捧起元初如绸缎般的长发,有几缕乌黑的发丝柔顺地从他的手指缝隙间滑落,闻夕迟感觉有股细微的痒意从掌心蔓延到了心尖。
他皱了皱眉,忽略掉心中那股不适,微微打量了会元初的头发,然后动作有些生疏地给元初梳了一个发髻。
闻夕迟刚才送给元初的步摇被他轻轻地簪在了发髻间。
“好了。”闻夕迟收手,推着轮椅来到元初面前,抬眸打量元初。
元初是偏向明艳的长相,五官精致,浓颜姝色,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那一支过分华丽招摇的步摇簪在她的发间,并没有夺走她的半分光彩,反而沦为衬托她美貌的工具,将她衬得越发地耀眼夺目。
唯一的不足便是他刚才替元初编的发髻太过简单了些,不能将元初的美貌尽数展现出来。
他只会编这一款女式发髻。
闻夕迟漆黑的瞳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指尖在轮椅的扶手边划了划。
元初见闻夕迟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她不禁忐忑地摸了摸头发,“怎么了?不好看吗?”
闻夕迟缓缓收回视线,垂眸遮掩了眸中的异色,道:“不,公主这番模样,很好看。”
好看到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她私藏起来,不让第三人见到她如此耀眼的模样。
可惜,她居然是玄宸的妻子,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闻夕迟的眼中划过一抹遗憾之色。
此时,元初注意到系统面板刷新了几行字。
[任务目标:???
好感度:20(你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下一瞬,系统面板的状态又刷新了。
[任务目标:???
好感度:15(他好像对你有点不满。)]
元初:……?
她歪头看着闻夕迟,观察几秒,并没有在闻夕迟的脸上发现任何异样。
看来是系统bug了。
元初并不想进行什么攻略,唯一一次做任务还是系统强迫的,如今只要好感度不是0,元初也不在意这个好感度是不是涨还是跌。
她幻化出一面水镜,对着镜子看了好几眼,又想起了什么,她转头看了眼闻夕迟裸露在外的手,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不等闻夕迟回答,她便提着裙摆小步跑了出去。
很快,元初便去而复返,因为跑得太急,她微微喘着粗气,跑到闻夕迟身边。
“给。”她朝闻夕迟伸出手,掌心上放着的是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罐。
闻夕迟看着元初,迟迟没有动作。
“你拿着。”元初索性拉起闻夕迟的手,欲将这个小罐子塞给闻夕迟,只是她的指尖碰到闻夕迟手上皮肤的那一瞬间,闻夕迟便条件反射地皱起眉,像是触电一般甩开了元初的手。
因为是下意识的动作,他的动作很快,以至于手肘都撞到了轮椅,那瓶小小的瓷罐因为闻夕迟的动作而被打翻在地。
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小瓷罐掉在地上并没有碎,而是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碰到元初的鞋子后停下。
小瓷罐的盖子因为这一番意外而掉落,露出罐子没淡青色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元初愣了下,俯身捡起小瓷罐,盖上盖子,她看着闻夕迟的表情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指着闻夕迟的手解释道:“我看你的手受伤了。”
闻夕迟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伤痕,随后移开眼神,抿了抿唇:“抱歉。”
元初摇了摇头,并没有将刚才的意外放在心上,小说主角都有一些怪癖,“白书兰”也许并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下意识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足为奇,是她有些莽撞了。
但系统感觉有点奇怪:原文里女主有这种讨厌被陌生人触碰的毛病吗?
它想不起来,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因为能量不足,系统也不敢确定。
元初对系统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她重新将小罐递给闻夕迟,“你的手是做这支步摇受伤的,这罐药你拿着,早晚各涂一次,两天就能好。”
闻夕迟的视线顺着元初手上的瓷罐,落到了她的脸上,他在元初如湖水般清澈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看着他的眼神,和看别人似乎没有什么区别,是闻夕迟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暖而又明媚的眼神。
闻夕迟心跳乱了一拍,他飞快地移开视线,垂眸拿走元初手中的瓷瓶,动作有些慌乱,但即使是这样,他的手也没有碰到元初的手。
他将小瓷罐捏在掌心中,“多谢。”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元初摆了摆手,丝毫没有留意到闻夕迟的神态变化,笑眯眯道:“再见。”
闻夕迟推着轮椅到了宫门处,再一次回头,看到的是空荡荡的庭院。
闻夕迟自嘲地嗤了声,回到沉息宫后,他从怀中拿出那一罐小小的药膏,黑沉沉的眼神盯着这个小小的瓷罐,不知道在想什么。
“侍一。”他朝空无一人的角落里喊了一声。
一位黑衣的侍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闻夕迟身旁,半跪在地:“公子有何吩咐?”
闻夕迟的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瓷罐,眼角半阖:“如果有一个人在你生病的时候给你熬药,注意到你受伤了还会替你上药,你觉得,她做这些是有什么目的?”
“这……”侍一皱眉想了想,随后神色一凛,道:“公子,属下认为,对方一定是想从属下身上窃取到魔界的情报!”
“公子放心,属下誓死保守好魔界的情报!杜绝一切可乘之机!”他掷地有声道。
闻夕迟:……
他捏了捏眉心,挥手道:“退下吧。”
侍一表注意到闻夕迟的表情比之前黑了一个度,似乎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他不明所以,不过他是个忠心的下属,听命退下隐去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