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可是他心中却深深地明白,事情能有这番变化,最关键的因素就是风珉。

一开始是他在山谷如神兵天降,悍然出手,然后又是他前往定州,说动了樊骞出兵。

现在,他又找到了这样的关键性证据,还抓住了可以利用的证人……

付鼎臣跟樊骞都是很敏锐的人,在其中感觉到了一种羚羊挂角的谋略。

在风珉身后有一个高人,他观察着局势,每每出手都能改变关键走向,改变一切。

看着风珉,付鼎臣终究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问:“小侯爷可否告知,这一路上究竟是哪位高人在背后指点,才让老夫‘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第21章 第一更

桌上,精细描绘的地图摊开。

付鼎臣跟樊骞轮流对照着桌上的连云寨地形图跟手中这张简图,越看心中惊异越深。

“小侯爷,你说这就是那个高人给你的锦囊?”

樊骞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风珉,“半月之前他在京城遇到你,为你批命,之后就给了你这个,让你昨夜打开?”

风珉点了点头。

樊骞惊叹地捋着长须,没有察觉到风珉严肃的神情下那一抹不自然。

方才在验尸房里,面对付鼎臣的询问,风珉选择说出实情。

他确实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只不过,他没有完全说实话——他没有说出那人是谁,而且刻意模糊了时间线,让敏锐如付鼎臣也不可能联想到陈松意身上去。

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可以懂兵法,可以用令旗指挥变阵,与自己配合默契,打赢山谷中那一场仗。

但若是只凭推演就能够算出一切,改变这里许多人——甚至大齐朝的命运,那就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没有人会相信这种事情。

他们甚至会怀疑她身上是否牵连着更多的秘密。

那一刻,风珉又想起了那日她仓皇出逃,跌坐在马前的样子,想起她苍白却依然镇定的面孔,终究不愿让她陷入这样的危险。

良久,付鼎臣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将手中拿着的这张纸放在了地图上。

虽然这张简图画得粗略,但是放在袁明让人实地勘察之后画出来的连云寨地形图旁边,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他目中闪着异彩:“世间竟有如此的高人,能在千里之外,断定今日一切……”

樊骞赞同地点头。

他跟付鼎臣一样,已经完全被这位高人所折服。

在见过了这张图之后,他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想见见这位高人。

这样的高人,跟那些给人批命的算命先生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所展现出来的手段,蕴藏的不仅仅是推演命数的能力,更有对朝堂、对时局的清醒认识,而且还胸有丘壑、心怀万民。

他清楚地知道,朝中眼下这乌烟瘴气的景象,绝对不是开万世之太平的征兆。

他必定是窥得天机,所以才选择将这个锦囊交到风珉手中,救下付大人,免除了一场时局动荡。

风珉见樊骞捋着长须,连连感慨:“世间能人异士何其多,不似我等庸人,窥探天机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可是当中又有几人会愿意冒着泄露天机的危险,插手改变世人的命运?”

他的话,令风珉的心脏在胸膛里猛地一收缩——

因为陈松意在断起他们的命数时,总是表现得十分平常,谈论未来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就算是在将这个能够改变局势的锦囊交到自己手中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多几分郑重,让他完全疏忽了她在做的是什么事。

这是以凡人之躯窥探天机,试图篡改命运。

那么,命运又要向她收取什么代价?

风珉怔在原地。

他既想要拔腿离开,到她面前去问个究竟,可脚又像在地上生根了一样,一动也没有动,生怕会从她口中得出一个无法接受的答案。

“……侯爷?小侯爷?”

付鼎臣叫了他一回,他没有反应,直到樊骞走了过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什么?”

只见付鼎臣站在书桌后望着自己,神情中难得带着几分迫切地问:“你可还记得那位高人长什么样?分别的时候,他可有说过接下来要到哪里去,或者可能在何处停留?”

“对。”樊骞也在旁问道,“他有没有说行踪什么的?若是想要见他的话,该去哪里找他?”

跟即将回到京城,预想到接下来会有的一系列变化,希望能亲自见一见这位高人,同他面谈一回,得到更多对于朝堂局势建议的付鼎臣不同,樊骞的心愿比较朴素。

他就想听一听自己的批命。

他想知道,自己此生是否能够训练出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到边关去为厉王殿下冲锋陷阵。

——毕竟,先前听到风珉以后竟然会在厉王麾下担任他的先锋,并在边关独当一面,成为大齐帅才,樊骞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

风珉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他生性不喜说谎,这样半真半假地编织出一个“真相”,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要他再编造出一个不存在的高人,实在是与他的本性相违。

他拧着眉的样子落在付鼎臣跟樊骞的眼中,就成了他是否要违背保密誓约的挣扎。

毕竟世间高人都是不喜打扰,有缘才会出现在你面前,给人解惑的。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守在外面的袁家管事走过来,先是敲了敲门,等确定里面没有在说话的时候,才道:“付大人,樊大人,风公子的表妹让小的通传,有要事想要见大人。”

……

书房的门开了,陈松意走了进来。

她身上的嫣色纱裙拂过门槛,犹如一朵烟霞冉冉而至。

一看到她那从第一日起就没有变过的沉静姿态,风珉心中的郁燥纠结就如水上烟波,顷刻消散。

陈松意行至书房中,对付鼎臣跟樊骞见了一礼。

樊骞看着她,他是第一次知道风珉这趟出京,要护送的朋友竟然是个姑娘,而且还是个容貌极佳、气质也极好的姑娘。

他还对外宣称这个姑娘是他的表妹?

樊骞忍不住笑看了风珉一眼,笑容中满是深意——年轻人啊……

对这个在山谷中展现出了沉着冷静跟不凡力量,与风珉携手改变了战局的少女,付鼎臣同样很有好感。

他并不因为她的到来中断了谈话而气恼。

等陈松意一站直,他便目光和煦地看着这个比自己的次子还小的少女,和声道:“意姑娘有事要找老夫,还是想要来找你兄长?”

付鼎臣将陈松意的求见当做了女儿家的借口。

只认为她只是心系表兄,才这样托词过来,见一见剿匪归来却没露面的风珉。

陈松意听懂了他的话中之意,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从袖中取出一物,递到了付鼎臣面前:“我来是受人之托,将此物交给付大人。”

“这是……”

付鼎臣目光一凝。

书房中另外两人的目光也落在了陈松意手上。

风珉呼吸一窒,不由得伸手将自己怀中的锦囊取了出来。

两只锦囊一模一样。

付鼎臣从桌后缓缓伸手,由陈松意手中取过了这只锦囊。

这锦囊的材质是京中最常见的布料,妇人喜欢用它做些小物件,无甚稀奇。

它的针脚也稀疏,像个初学者的作品,但付鼎臣将它拿在手中,却觉得重若千金。

他看着陈松意放下了手,听她的声音响起:“那日离开京城时,我跟表兄遇到了一位高人,他给了我一只锦囊,让我今日在此处交给大人。”

“什么?”

脱口而出这两个字的不是旁人,却是风珉。

听见她的话,他几乎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是不是他们真的在京城见到了这么一位高人,给了他们两只锦囊?

闻声,陈松意转头朝他看了过来,目光落在他手中拿着的锦囊上,脸上自然地露出了意外神色:“表哥,怎么你也有?”

风珉:“……”

哪怕已经经历过先前的震撼,此刻再见到这位高人的手笔,付、樊二人还是感觉到了那种来自仿佛来自更高维的、命运的注视。

付鼎臣的手在死亡的威胁面前都未曾颤抖,此刻解开锦囊的时候,竟抖得要试了两次才解开。

锦囊里装着的同样是一张纸,付鼎臣将它取了出来,轻轻地展开,发现这是一张名单。

上面写着五个名字,第一个就是袁明。

可是从第二个“裴云升”开始,就是付鼎臣完全没有印象的人了。

袁明、裴云升、陈寄羽、元吉、纪东流。

付鼎臣拿着这张纸,隐隐觉得自己触碰到了命运的脉络,却又没能完全抓住。

樊骞在旁看得眼热。

在场几个人当中,就只有他既没有跟那位高人接触过,也没得到他所赠送的锦囊。

“付公。”他忍不住问付鼎臣,“这锦囊里写的是什么?”

付鼎臣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纸递给了他:“樊大人请看。”

对付鼎臣来说,共同参与了剿匪这件事的樊骞已经是可以信任的盟友。

而且他今日会在这里看到这张纸上的名字,定然也是在那位高人的预料之中。

见他给得这么干脆,樊骞连忙伸手接过,目光停在纸上,喃喃地念出了上面的名字:“袁明、裴云升、陈寄羽、元吉、纪东流……这好像都是人名?袁明……不就是袁县令?他是付公的得意门生,那剩下这几个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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