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动作一致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压压惊。
算算时间,这应该是松意出去的第三日,她回来的时候提了吗?好像没有。
这是每出去一次,都能救下不得了的人啊。
陈松意此刻并不在草堂里。
她跟胡宜在一起。
草堂里的水缸没水了,胡宜要兑现承诺,洗手做羹汤,要先去打水。
陈松意知道胡绩先生请他们回来,免不了要提那天在北郊的事。
留在草堂里,若是两位先生问起细节,自己少不得还要编造一些借口。
不如离开,让他们直接问胡绩先生好了。
胡宜带她去打水的泉眼。
她手提水桶,对走在身旁的少女道:“明明是让陈姑娘你来做客,结果却要劳烦你跟我一起来打水。”
平日里水缸都是满的,有人会打好,今日却是刚好用完了。
“没事。”陈松意也提着一只水桶,桶里还放着一个水瓢,“我在家也会做这些,而且两个人一起来,可以少走两趟。”
胡宜很喜欢她,细心地问了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交谈之间,泉眼就到了。
胡宜准备转身去打水,却看到平日清澈的泉水变了样。
浑浊,带着异常的气味,喷涌不止。
她一时不防,想要避开喷上来的一股浊气,却差点扭了脚。
还是陈松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这里……”少女皱着眉,这里的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饮用的。
胡宜站稳了,与她一起看着产生了异样的泉眼,道:“这里平日不是这样的。”
她说着,抬头看向了四周。
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把水桶往地上一放,就对陈松意说道,“跟我来。”
陈松意一点头,把桶放下,跟着她朝着另一个方向去。
胡宜快步奔跑着,她的速度对陈松意来说还是慢了。
确认了她要去什么地方,少女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揽上她的腰,真气运转,脚下一踏,几个纵跃便来到了目的地。
再次体验了那日被她从马车上带下来的失重感,胡宜落地时还有些晕眩。
耳边听见一声“到了”,然后揽在腰间的手松开,她才回神。
她们如今所在之处是书院的后山,这里有一片湖泊。
冬日湖水本来应该结冰,鱼在底下休眠。
可现在湖面上的冰却裂开了。
两人可以看到鱼在冰下焦躁地游动,不时地撞击开裂的冰,想要从里面跳出来。
在更远处,已经有鱼成功了。
跃到岸上,很快缺水而亡。
还有许多从山上跑下来的动物,它们在冬日本来不应该出现,可眼下却躁动无比。
在两人来到这里之后,就见到不止一窝兔子从洞里钻出来,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这是……”
陈松意知道这是很快将会有地动,从结果反推,能够知道这些水文跟生物的异动是因何而起。
可是,没有重活一世带来的信息差的胡宜在看了这几处的异动之后,竟然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要地动了!”
她立刻看向了陈松意,“得赶快回去,要告诉我爹。”
陈松意没有多话,再次揽住了她,带着她回了草堂。
草堂里,正在和赵山长他们交谈的胡绩先生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爹”,然后看到向来稳重的女儿急切地奔进来。
陈松意跟在胡宜身后,见她说完方才在书院中见到的几处异状,胡绩先生的神色猛地一变,连忙朝着女儿所说的地方奔去。
赵山长跟樊教习却还是一脸茫然。
“怎么了?”两人本能地看向陈松意,“出什么事了?”
陈松意摇了摇头,仍然在想着胡宜怎么能凭借那些现象确认地动即将到来。
这时,草堂外传来一阵说话声,却是结束了辩论的沧麓书院学子跟横渠书院学子一起过来了。
“先生?这是怎么了?”
见三人站在草堂外,不见胡绩先生踪影,结伴而来的众人停住脚步,不由得开口问道。
谢长卿也在人群中。
他看着陈松意。
他刚刚知道,方才令自己的同窗应对不来、所以要把他从藏书楼里叫出来的那三人当中,就有一个是她的兄长。
风珉再三提到过陈寄羽这个名字,说是他在江南认识的朋友,会是自己的劲敌。
但他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那是她的哥哥。
见大家都来了,赵山长问:“松意知道胡绩先生他们去哪里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他立刻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在书院里,能让胡绩先生这样失色,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们应该过去看一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
刚刚赶来的众人也道:“我们也去!”
地动这件事没什么好瞒的,就算现在胡绩先生不说,很快朝堂也会令人发下公告,提醒疏散,陈松意便先带他们去了泉眼。
胡绩先生父女还停留在这里。
谢长卿带着横渠书院的学子先冲到了他们山长身后,然后看到泉眼的异样。
顿时有人惊道:“这泉眼……”
这泉眼怎么回事?
就算是有人下毒,也不可能让本来冒着冷泉的地方变成这样。
胡绩先生神色凝重。
看过了泉眼的异状,又听了女儿在后山的湖边看到的动静,他彻底确定了:“是地动的前兆,要地动了。”
“地动?!”这个词对生活在京城跟江南的众人来说都有些陌生。
毕竟两地安稳,少有地动发生,但这不妨碍他们想起书上的记载,想到地动的破坏力。
胡绩先生沉声道:“我要进宫,我要把这个消息告知陛下,让京师做好准备。”
说完,他没有停留,便立刻让人套马车要进宫。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沈先生是有意阻拦,却没能成功。
胡绩进宫的路上,一路都在打着腹稿,想着要如何说服朝堂,让帝王发出预警。
他怎么也没想到,景帝竟然就在宫中跟朝臣说着这件事。
想到自己进来之前隐隐听到的那声质问,胡绩明白了眼下是什么情况,他毫不犹豫地道:“那就请以臣之上奏为名,向京城内外发出预警!如若有误,一切罪责由臣承担。”
第215章
“不可!师兄/胡师!”
三位宰辅中,有两位同时伸出手阻止道。
其中一个是首辅刘清源,另一个则是方才劝诫帝王的次辅王遮。
殿内有更多少壮派的新臣直接下跪请道:“请陛下以臣之奏去发布预警!”
“还是由臣来!臣愿意一力承担,请陛下准奏!”
“臣不及胡师,但臣也愿意!”
前一刻还想要阻止景帝发布地动预警的群臣,现在一改先前的瞻前顾后,纷纷请命。
亲师如父,古往今来,师有罪责都是该由弟子来代受的。
何况胡师并不在朝野,他是为了京师内外的百姓安危才要一力担下这风险。
他们既是大齐之臣,又是他的学生,怎么能让老师这样做?
王遮叹了一口气,跟刘相、林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三位宰辅便下定了决心,向着景帝齐声道:“还是请陛下以臣三人之名,下令发出预警吧。”
胡绩先生之名分量可比天子,后面这些少壮新臣是比不上他的。
他们三个宰辅加在一起倒是差不多了。
这已经不是单凭厉王殿下一个梦境去确定要地动。
这是由胡绩先生的经验推断出的结果,应当是准了。
就算不准,这代价也由他们来支付吧。
后面这些是好不容易给景帝凑出来的新班底,正是有大用的时候。
他们三个的位置想要找人来替代倒是没什么。
大不了把已经致仕、辞官的那几位找回来。